第159章 158.必有近忧

情况比农户说的还要糟糕,老远玉锦兮就看到了一大群麋鹿,土黄色的身影在一片绿色的映衬下特别显眼。

最可恨的是,那麋鹿果然是有人看着的。不但看着鹿,还看着人。麦苗被啃,老百姓肯定是着急的,可是这帮天杀的酷吏,居然把那些前来守护麦田的老百姓给圈在了一起,甚至还把其中两个男子绑在了树上。

还有没有王法了?!

玉锦兮铁青着脸,扬起了马鞭,一句话也不说,到了地方就开始抽鹿。

这是守着一堆人不方便,若是她自己来,非得把这些麋鹿一头也不剩地全都缴获了不可。

她身上穿着官服,南苑猎场的人也不好直接跟她对抗,但还是上来几个人堵住了她的去路,其中一个沉着脸道:“这位大人,还请三思。”

老百姓们一看来了给他们撑腰的,还有个别的认识玉锦兮,立刻骚动了起来。

玉锦兮理都不理对方,只对自己的属下吩咐:“先把人放了。”

扬起马鞭对南苑猎场的人道:“给你们一天时间,把这几亩地的麦苗损失给我送到蕃育署去,否则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她一上来便咄咄逼人,南苑猎场的人见势头不妙,便都凑到了一起,数一数,也有十几个。老百姓他们是不放在眼里的,玉锦兮只带了三个属下来,在人数上明晃晃地落了下风。

领头的冷笑一声:“这位大人好大的口气,知道我们是谁吗?”

玉锦兮嘲讽回去:“自然知道,你是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大傻子!”

有百姓带着哭音大喊道:“大人,他们把我们村的地全给祸祸了,连人都给打伤了!”

玉锦兮大怒,对着那群人喝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居然敢如此欺压百姓?!”

领头的拉着长音道:“我劝大人搞搞清楚,这可是上林苑的地界儿,所有的东西都是上林苑的。别说是吃了他们的麦苗,就是要了他们的命又如何?”

玉锦兮哼了一声:“那你也瞧好了,这可是我蕃育署的地方,不是你南苑猎场的地方。”

谁还不是上林苑的啊?

领头的装模作样地一弓腰:“原来是蕃育署的典署玉大人,南苑猎场尤力浩这厢有礼了。玉大人,您既然是上林苑监的官儿,肯定是知道这麋鹿是个什么来头,那可比这些贱民尊贵得多。就算这是您蕃育署的地方,可这蕃育署,不也是上林苑管的么?”

玉锦兮不怒反笑:“本官倒是头一回听说畜生比人尊贵的说法,不知道你和这些麋鹿比起来,谁更尊贵些?”

对着围观的老百姓道:“先把这些鹿都给本官轰出去,若是有人阻拦,只管打过去,有事儿本官兜着!”

她带的人虽然少,可现场的老百姓多啊,巴不得她这般吩咐,立刻上前驱赶鹿群。

尤力浩大怒,吆喝着自己手下的人阻拦。

玉锦兮一鞭子抽将过去,不偏不倚在他手腕上留下一道紫红的印记。

尤力浩惨叫一声,捂着手腕对玉锦兮喝道:“你敢打我!”

玉锦兮怒笑:“本官为何不敢?”

劈头盖脸地对着他又抽了下去,娘的,看这王八羔子不顺眼很久了。

尤力浩没想到这个官儿这么不讲究,自己明明已经报了名号,居然还如此霸道。就算他是官儿,自己是吏,可他也不过是个正七品,自己也不是一般的吏。

说句托大的话,就是在南苑猎场和整个上林苑监,他尤力浩也是可以横着走的主儿。妈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啊,呸呸,不看僧面看佛面呢!

尤力浩被抽急了,不管不顾地对着自己手下的人大喊:“妈的,都给老子上!”

手下是尤力浩自己在南苑猎场挑的,大多跟他一样的混不吝,一听老大吆喝,也不管对方还穿着官服,便也冲了上来。不过他们也不是太傻,殴打官员的罪名不轻,他们不敢明着揍,但可以冲着老百姓下手。

玉锦兮大怒,也不管是不是会被人发现秘密了,利用空间之便一个一个地把那些混蛋扔到了麦田边的壕沟里。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些满脸横肉的家伙们就不见了踪影,循声找去,都趴在沟底惨叫连天呢。

玉锦兮没客气,把他们摔得不轻。

她沉了脸站在沟沿之上,一个个打量着这群人,总觉得打得太轻,有几个已经可以站起来,居然还敢往上冲。

这是准备再被揍一顿?太好了!

她扬起马鞭,冲着那些人抽了过去,居高临下占据了有利地形,那些人本来就被摔得不轻,脚底下又不稳,一个接着一个又被抽了回去。

只是这一回就不是腿疼屁股疼了,脸疼!

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可不只能打脸么?

相比之下,还是那些麋鹿本事高些,轻轻巧巧地攀上了沟沿,其中有一部分是在狩猎活动中幸存下来的,逃命的本事高强,一见大事不好,撒开四蹄就跑回自家的地盘上去了。

尤力浩捂着脸大喊:“娘的,你个狗官,你给爷爷等着!”

玉锦兮嘲讽一笑,莫非这是战败者的通用语言?不过,她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

不用等着,现在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围观的老百姓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威风八面的典署大人,只见他老人家从属下手里又拿了一根马鞭过来,轻盈地跳下壕沟,站在或趴或躺或半坐的那些恶人身边,左右开弓,开始了又一轮的暴揍!

蕃育署的三个小吏崇拜地看着自家大人,老天爷啊,典署大人看着瘦弱如鸡,谁知人家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这哪是弱鸡啊?这是雄鹰!这是大雕!还是能叼羊的那种!

被抽的那群人却不会这么想,刚开始还一个劲儿地大骂,骂得最凶的那个挨揍挨得也最凶,被抽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乖乖地闭口不骂了。

果然,身上再没挨过鞭子。娘的,早知道这样,就不逞这个能了。

运动有益身体健康,玉锦兮一番活动之后,身上也暖和了,心里的气也平了,理智便也跟着回来了。

她威风凛凛地问道:“说,为何到老百姓的麦田里放牧?”

尤力浩刚想骂一句你管得着吗,又一下子想起刚才的教训来,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谁知道只听“嗖”的一声,然后就是“啊——”一声惨叫,娘唉,这回是不说话就要挨鞭子了。

耳听得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啊啊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尤力浩赶紧扯了嗓子喊:“大人饶命,是南苑的饲料都吃完了,那些麋鹿是自己跑过来的!”

这回惨叫的人终于轮到了他。

玉锦兮冷冷地道:“那为何欺压百姓?”

这到底是要说还是不要说啊?尤力浩悲愤极了。

谁知道他的那些手下们竟一个个都是没骨头的怂蛋,纷纷大叫:“是尤力浩说的,他说反正那些贱民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喂饱了这些鹿,我们的差事就算是办好了。”

尤力浩又挨了两鞭子,抽得他都开始怀疑人生了,急忙喊:“是黄毛绑的人,是他干的,不是我!”

玉锦兮立刻问:“谁是黄毛?”

一个枯黄头发的人身边立刻出现了一圈儿空地,周围的人急急忙忙地滚了开去,以免被误伤。

玉锦兮便也给他两鞭子。

主犯找出来了,也惩戒过了,从犯也没落下好,剩下的就该是如何赔偿老百姓的损失了。

玉锦兮好歹也是在现代社会待过的,虽然不是学法律的出身,但信息社会资讯发达,随便浏览些社会新闻,对于如何判定这种行为就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玉锦兮办事利落,对于不喜欢的事情更喜欢速战速决,对自己的属下道:“搜搜他们的身。”

蕃育署三个人的眼睛立刻亮了,猛虎下山一般冲到沟底,对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就下手。

被抓住胳膊的人惨叫:“大哥,大哥,我自己来。”

被他抓住的地方是伤口啊,疼死他了!

剩下的人立刻特别主动地把自己身上的银钱都掏了出来,大多是铜钱,只有一两块碎银子,在这些中间,一个绣着鸳鸯戏水花样的荷包就十分显眼了。

蕃育署的人恭恭敬敬地捧到了玉锦兮的面前,玉锦兮嫌弃地打开荷包看了看,还好,里头还是有些碎银子的。

她问一直围观的老百姓们:“你们的村长呢?”

一位壮年汉子立刻道:“大人,小的就是村长。”

玉锦兮冲着蕃育署小吏一摆头,小吏就有些心疼地把手上的银钱全都给了那个村长。

玉锦兮吩咐:“统计清楚各家的损失,就用这个赔偿。若是不够,再来找本官。”

村长喜出望外,率先跪了下去磕头:“谢过青天大老爷!”

老百姓们也纷纷跪下磕头,玉锦兮急忙道:“都起来,都起来!”

大家还是又磕了一个头,这才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玉锦兮挥挥手,村长立刻就懂了,捅捅自己身边的人,低声道:“都走,赶紧走!”

村民们不明所以地跟着走,走远了才问:“村长,咱们干嘛走啊?”

村长斥道:“你傻啊?要是玉大人走了,那些狗杀才还不把钱抢回去啊?”

村民们恍然大悟,立刻加速了脚步,赶紧回家,回家分钱去!

玉锦兮这边还在教训那些人:“以后给本官牢牢记着,我可不管你们是谁,来头多大,饲料够不够吃,只要你们敢越过边界一步,再伤了我蕃育署老百姓一根麦苗一根头发,来一个我揍一个,来一双我揍一双。不信最好,本官今儿的筋骨还没活动开呢,不介意再来一回。”

趴着的人都缩成了鹌鹑,战战兢兢地说着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

“滚!”

那些人便屁滚尿流地跑远了,连马都没顾上,还是蕃育署的那三个小吏好心,呵斥了几声,这才把那些马也轰回去了。

玉锦兮观察着猎场和蕃育署之间的界限,就是一道为了排水而挖的壕沟,很明显是挡不住那些觅食的麋鹿的,尤其是在人的放牧之下。

猎场那边没有栅栏么?

玉锦兮抓着沟边的灌木丛走了上去,往南苑猎场那边看了过去。

栅栏是有的,只是那里有道门。

看来这群人果然是故意的了,也不知道今儿这顿揍,他们会不会长记性。

此地离蕃育署的衙署不近,若是他们走了,南苑猎场的人又来报复怎么办?

玉锦兮用的虽然是痛快淋漓的手段,却不是那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打完了人就走,满足了自己行侠仗义的愿望,却压根儿不管以后受害人会不会被变本加厉地报复,她得把后头的事情处理好了才成。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她蕃育署的人都有正经差事,派几个人过来盯着也不现实。

只能有一个办法了。

玉锦兮不动声色地带着人离开了,一路上对着下属热烈的崇拜目光视而不见,只细细地盘算怎么把接下来的事情办得周详。

蕃育署的人很快就知道了他们典署大人的英勇事迹,有为之喝彩的,有觉得解气的,也有为大人担忧的,但不管怎么想,对玉锦兮的态度都加倍地恭敬了起来,和以前的态度相比,又多了些敬重之意。

他们大多都是当地人,深知庄稼对于老百姓的重要之处,大人这般不顾自身,亲自下场为老百姓张目,这样的官儿太难得了。

岸阔去饭堂提饭的时候,也跟着沾了光,不但多了俩菜,就连他的饭也换成了白米饭,不再是以前的糙米饭了。

厨子还问:“大人吃着可合口味?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岸阔你可想着跟我说。”

岸阔乐呵呵地答应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食盒提着就走。没走两步,就被人接了去,一直给他送到了门口才罢。

玉锦兮自然也发现了饭食的不同以往,也不多问,还是照例把自己的肉菜分给岸阔一大半。见这小子的肚子就跟个无底洞似的,有多少吃多少,不由笑着摇摇头。

能吃是福,岸阔的个头长了不少,而且看这饭量,还能再长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