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145.奢靡太过

郭明生是个不知道客气俩字怎么写的人，立刻接了过来，吃惊地道：“牧哲兄你还有这好东西呢？这珍珠怎么是金色的？还这么大？”

玉锦兮笑：“产这种珍珠的珍珠贝本来就比别的珍珠贝大些，珍珠自然就会大些。”

郭明生欢喜地道：“那就谢过牧哲兄啦，你弟妹有一件秋香色的褙子，配这个珍珠正合适。”

只听说首饰配衣服的，却没有拿衣服配首饰的。大家都知道郭明生是个说话随意的，都捂着嘴偷笑，还有一个侄儿媳妇打趣道：“八叔怎么连八婶箱子里有什么衣服都知道？”

新娘子的脸就更红了。

郭明生才不在乎呢，反而指着那个侄儿媳妇对新娘子介绍道：“这是六侄儿媳妇，咱们家这一辈儿的人最多，你要是认不过来也没关系，慢慢就认识了。”

新娘子早有心理准备，谁让郭明生是大长公主的老来子呢？一进门就被喊婶子算什么，还有一大堆管她喊叔祖母的呢！

玉锦兮看着新娘子流水一般往外散礼物，总觉得她有些亏。

郭明生也是这么觉得的，好不容易把亲认过了，都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主要是老夫人身体不太好，一大家子怕吵了她，就把认亲的地点放在了两处。大长公主府认过一大半之后，又跑去敏国公府那边认了另外一小半。

小夫妻俩换了衣服，坐在椅子上歇腿儿，新娘子带了好几个丫鬟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抱了一大堆的礼，如今正好理一理，要不都该忘了哪件是谁给的了。

郭明生就帮着新娘子整理东西，到了那串金色珍珠项链的时候，还饶有兴致地数了一数，一串项链，也不过只有十八颗珠子罢了。

新娘子看着这一串闪着金色迷人光晕的项链，犹豫地道：“这个真的可以收吗？这么好的东西，就连宫里怕都没有吧？”

她爹可是阁老，作为备受宠爱的幼女，她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

郭明生点点她的鼻尖：“二夫人请放心，你家二老爷说了能收，自然是能收的。”

旁边立的几个丫鬟赶紧低下头去，肩膀可疑地抖了几抖。

二夫人嗔怪地看了郭明生一眼，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称呼。一成亲就成了夫人辈，看着挺威风，可想想今儿她以长辈身份发出去的荷包，就觉得肉疼。呜呜呜，她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收荷包的那个。

郭明生又道：“牧哲兄是个腰缠万贯的主儿，这一串珍珠项链咱们看着奢侈，在他那儿根本就不是事儿。你没看珍姐儿身上穿的衣服？那可是鲁地特产的茧绸，一匹就得一百两银子。”

茧绸昂贵，做出来的衣服经久耐穿，一般人家极少会给小孩子做衣服。二夫人自己也有几身，是出嫁前特地做了见客穿的衣服，如今还在衣箱里妥善地收着。她今儿见的人太多，本来是记不得的。听郭明生这么一说，便有了丝模糊印象。

“可是穿着妃色小袄的那个？”

郭明生想了想：“是吧？我也没留意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因为是新娘子认亲，一屋子女眷穿的都是比较喜庆的颜色，他一个大老爷们，哪里能细分出谁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而且，妃色是什么颜色？他就只认得基本的红蓝黄绿紫黑白，哪里能细分出什么妃色石榴色？

还是旁边的一个贴身丫鬟记性比较好：“二夫人，是她，头上还插了一对珊瑚钗。”

二夫人便想起来了：“对，那珊瑚鲜红如血，样式也别致。”

郭明生倒是没想到女子看人，大多是从这些打扮上留意的，不由失笑：“怪不得你们天天琢磨着穿衣打扮，我还说有什么用呢？敢情是这样。”

二夫人有些忐忑地看了看他，莫非他不喜欢？

郭明生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家小媳妇儿的情绪变化，急忙道：“明儿我也给你置办，想要什么样的都有，让他们眼热去。”

二夫人的脸红了，生怕他守着下人又说出什么没轻没重的话来，急忙岔开话题，继续整理剩下的东西。

她的丫鬟们却很有眼色，禀告说剩下的她们都记得，就搬了东西急匆匆地退下了。

二夫人的脸就更红了，见郭明生立刻凑上来，急忙往后退了退，拿手抵着他的前胸道：“还有事儿呢，你好好坐着。”

郭明生知道她脸皮薄，好好坐着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没进一步动作，只把人往怀里一搂，顺势往后面的垫子上一靠，半躺在榻上，让小媳妇儿靠在了自己身上。

二夫人挣扎未果，只好拼命地想着话题，这个姿势太危险了。

倒还真的让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一直没机会问他，如今正好拿来用。

“我听丫头们说，昨儿家里的宴席十分奢华，可是真的？”

郭明生的手根本就没从她的脸上挪开，漫不经心地问：“说什么了？”

二夫人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作乱，道：“说是有许多见都没见过的稀罕物儿，二尺长的鱼啊，砚台大的蟹啊，还有一尺多长的虾。光这三样，就得上百两银子了吧？这么算下来，得花多少银子啊？”

郭明生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暖暖的：“莫怕，你家男人有钱，少不了你的花用。”

二夫人嗔道：“哎呀，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郭明生一笑：“嗯，知道。放心吧，这些东西若是搁在别人家，的确是要花不少银子的，不过咱们家就不一样了，咱们一文钱都没花。”

二夫人从他怀里挣出来：“你说什么？！”没花钱更吓人好不好？昨儿来的人里头，可有督察院的一堆御史。

郭明生一看她脸色都白了，急忙道：“没事儿，没事，放心啊放心，不会被御史参盘剥百姓的。”

见她仍是一脸你糊弄我的表情，干脆挑明了道：“你家夫君不是有个铺子么？玉萃斋，知道吧？”

二夫人点点头，玉萃斋如今在京城极有名声，她出嫁前可是好好跟着娘学过当家理事的，自然只知道这个以卖菜果海鲜为主的铺子。

“那都是铺子里预备的。”

二夫人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些，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玉萃斋里可没有那么好的东西卖。再说，你怎么弄到的？”

郭明生：“自然是没有的，那都是为了咱们成亲特意预备的。不过这货源的事情不归我管，我也没那本事，那都是牧哲兄弄的。”

二夫人瞪大了眼睛。

郭明生道：“没错，就是他。那铺子其实我就占两成，还是牧哲兄可怜我没个进项送我的，我也没做什么事儿，主要都是牧哲兄来打理。”

二夫人眨眨眼睛，好像懂了。她家里也有外头的商铺求上门来求挂名，每年交了一两成的利来，只求个庇护。那玉萃斋也是这样？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家夫君怎么对玉锦兮这般尊敬？

还有今儿认亲的时候，看家里人的态度，倒像是把玉锦兮当成自家人看待一般，那就不是一般挂靠的商户了。

郭明生把人重新摁在怀里：“牧哲兄跟咱们家的关系，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你只管把他当成亲兄长对待就成了。嗯，珍姐儿也在咱们家上学，客院就是他们父女住着。以后你主要是跟珍姐儿打交道，想着把她当成你家宝儿就成了。”

他倒还记得二夫人的那个娘家侄子，小名叫宝儿的那个。

二夫人懂了，看来玉锦兮此人在郭家的地位不低，至少也是个通家之好。那对待珍姐儿应该是什么态度，那就不用想了。

她却又担心起来：“那我今儿给珍姐儿的礼，是不是轻了些？”跟别的侄女一样，都是两个刻了吉祥话的银锞子，外加一对珠花。

郭明生：“不是跟其他侄女一样么？那就成了。”

二夫人放心了。

然而她不知道，她担心的东西恰恰是大长公主府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郭明生有婚假，别人可没有。因此认了亲之后，郭明兴就得急匆匆地去上班。到了快下班的时候，郑相让人把他叫去了。

“恒毅可知道，今儿有御史上了折子，参你家婚宴过于奢靡？”

郭明兴不慌不忙地道：“大人放心，此事我们也想过，婚宴的账册记得清楚明白，不怕别人看的。”

这是郭家的家务事儿，若不是这婚宴是自家女儿的婚宴，郑相是连问都不好问的。如今见他这么说，便放了一半心：“仔细着些，今儿内阁收到十几本折子，都是督察院递上来的参你家婚宴的。明日便是大朝会，那些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郭明兴谢过了上司的提点，再三保证自家不会有事，这才被郑相放了回去。

除了还在新婚的郭明生，郭家的男人们又凑在了一起，这一回就连郭敬良都被叫去了。

郭敬良如今还在翰林院熬资历，只知道最近长辈们有动作，却不知道具体为何事，只是被告知了一个注意朝中动向的任务。今儿得以列席，却见祖父母均不在，便知道今天这事儿吧，应该不算太大。

他也是被长辈们精心培养的，论年龄比郭明生还要大三岁，只是吃亏在没有接触过具体事务，这才显得闭塞了些。但论起能力来，却毫不逊色。

对只比自己大两岁的玉锦兮拱手叫了一声世叔，恭恭敬敬地在下首坐了。也不着急发言，只静听郭明兴和玉锦兮商议。

郭明兴对着玉锦兮道：“果然不出咱们所料，督察院上本了，十几本都是参咱们奢靡太过的。”

玉锦兮问：“知道都是谁吗？”

郭明兴点头：“这个容易，郑相已经把名单给我了。明日便是大朝会，就算是没有名单，也能看出是谁来。”

玉锦兮点点头：“都是登门道贺的？”

郭明兴嗤笑一声：“正是。”

也就是说，前脚那些御史在郭家吃饱喝足了，把嘴一抹，回家就上折子参他们了。

玉锦兮也笑了笑：“有意思，这帮人也不怕人家侧目？”

“御史嘛，有时候脸皮是需要厚一些的。”郭明兴道，“好在也不过是十几人而已，可见督察院还没站在那一边。翰林院可有什么风声？”

最后一句话是问儿子郭敬良的。

郭敬良道：“儿子倒是没听到什么不好的评论，想来是那些人守着儿子不好批判太多。”

“这样的人最是可恨，须得小心在意着，万万不可交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在背后捅你一刀。”郭明兴嘱咐。

郭敬良受教，只见玉锦兮手里突兀地出现了一本小册子。

“这是蕃育署这些天的明细账目，还有项家豪和柴凤昌的私账。大哥看看吧，那些人的手可够长的。”

“你连人家的私账都弄来了？”郭明兴又惊又喜，“牧哲好本事！”

玉锦兮笑：“不过是老本行而已，若不是那俩人太过分，我也懒得去查这个。大哥看看有没有可用的？若是没有，我再去找找。”

郭明兴翻着册子，越看越气，到最后一拍桌子怒道：“国之巨蠹！”

郭敬良也拿过来翻了翻，被小册子上记录的数字吓了一跳：“这么多！”

玉锦兮本着既然要做就做到底的原则，把项家豪上任以来的贪污账尽数抄了来。项家豪在蕃育署待得久了，一直将蕃育署把控得水泼不进，哪里想到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私账被玉锦兮发现了。不但发现，她还顺手牵羊拿了出去。项家豪以为她下午就是躲在屋里教小厮，谁知道竟是在抄他的账本？

抄完之后还回去，项家豪竟丝毫未觉。

他没发觉，柴凤昌更没发觉。

玉锦兮感叹道：“我以前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贪官都有本私账，这不是明晃晃地授人以柄么？如今看了项家豪这本私账，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项家豪的账册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官员的名字，无一不是他行贿的对象。他这些年在蕃育署贪墨的银两，倒有一半是进了那些人的腰包，其中吏部官员占了大多数。

这个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吏部是管着官员考核升迁的。

项家豪有这本私账在手，若是以后万一事发，吏部的大小官员为了自家的前程着想，也不好不拉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