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木山

一九三八年春,华北地区。

NMG、SX省、HEB省交界地。

苏木山一角丛林里。

稀稀拉拉的雨水冲刷着花草树木,构建出一副欣欣向荣的美景。

空山新雨,天气晚来秋,形容此景最为合适。

突然,一阵呼喊声响起,打破这份宁静。

“营长,营长……”

一位小战士连哭带喊地跑来。

脸上满是灰尘与烟灰黑,估计有一段时间没洗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让他的眼泪在脸上冲刷出两条痕迹,露出一丝丝稚嫩。

赵二娃,十六岁,华北军分区,三营三连三排战士。

营长王德豹紧了紧被雨淋的通透的破烂衣衫,本就愁眉不展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二娃子,咋么了?”

赵二娃抹了抹眼泪:“狗子和排长都发高烧了,赵医生说他们伤口被雨水淋湿……

就算度过这一关,伤口也会感染。”

越说,赵二娃越没了声。

王德豹双手紧握,叹息一声。

“嘿!”

一拳砸在树干上,好像使劲全身力气,整个人陷入沉默。

疲惫的战士们听到这消息,脸色灰暗。

缺医少药,感染是和结果,不言而喻。

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三营,又……

三营从去年开始,就没满编过。

三营下设三个连,每个连三个排。

两天前,三营最辉煌的时候,三连有一个排的战士,二连有一个排的战士,还有一个炊事班,一个警卫班,共计一百零八人。

至于一连和其他排,正在招。

王德豹不是自封的营长,是正儿八经的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

一九三七年八月,三八六旅进入山西抗战前线,王德豹就是营长。

点子背,负伤修养,没赶上大部队。

国难当前,作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养伤也不能闲着,组织伤员一边养伤一边发展队伍。

大半年的发展,一切欣欣向荣,革命的军队不断壮大,

两天前,鬼子攻打天镇县以及周边村庄,三营损失惨重。

吸引火力,给乡亲们转移争取时间。

走走停停,好不容易甩掉鬼子,三营的家底基本都搭进去了。

副营长牺牲,二连负责掩护任务,一个没回来。

三连也残了,正副连长牺牲,仅剩一个排长还中弹昏迷。

现在全营上下只剩三十八个人,这还的算上伤员。

三八大盖汉阳造十杆,子弹比枪都少,只有八颗。

对了,还有缴获的一把王八盒子,里面还有三颗子弹。

全部加起来,倒是子弹数能等于枪数。

王德豹看了看身边的战士,打气道:“战士们,我们不能倒下。

副营长,二连的战士,所有牺牲的同志,还有山洞中的伤员,他们都在看着我们。

全国上上下下无数老百姓,都在看着我们。

我们是战士,八路军战士,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

“是!”

经过王德豹这一说,不少战士精神都好了一些,但……

王德豹没再多说,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洞,眼神中满是无奈。

负伤最怕的就是高烧,一般这是感染的前兆。

就算本来不会感染,这一烧,十有八九了。

“营长,可以开饭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三营的司务长老王,兼三营炊事班班长。

老王将近五十岁,是三营年纪最大的战士。

参加过黄麻暴动的老革命,一九三七年和王德豹一起养伤的伤员之一。

王德豹点点头。

“好,开饭!”

先吃点儿东西再说。

从天镇县一路转移到苏木山,接近三百里的路程,走了一天两夜,战士们滴水未进。

能坚持到现在没有倒下,都是好战士。

越是好战士,王德豹心中越疼。

无论牺牲掉的,还是山洞里的伤员,个个都是如此!

“哎!”

王德豹再次叹息一声,转头看向一棵大树下,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邢翰同志,一起去吃饭吧。”

大树下坐着一位青年,刚刚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把武士刀怔怔出神。

不要误会,这可不是鬼子俘虏,更不是鬼子的指挥官。

否则王德豹就算不把他毙了,也不会笑脸相迎。

邢翰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好,好!”

反手把武士刀插在裤腰带上,邢翰起身和战士们排队,心中却狂骂不已。

老子居然死了!

不对!

又活了!

还活在了一九三八年的春天!

考,想死真难!

邢翰是二十一世纪的真正小农村走出来的小伙,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大学。

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奈何非要创业。

咋料心比天高出生下贱,注定惨遭社会毒打,一路被打的自闭。

就这样,邢翰三十多岁一事无成,从此加入宅男穷屌大军,直到猝死。

本以为一了百了,鬼知道两天前又活了。

刚刚活了还没来得及从恢复十八岁的欣喜中走出来,就赶上鬼子攻打县城。

邢翰当时有点儿懵,但不影响他麻溜地爬上一大户人家的房顶,躲在五脊六兽边避灾祸。

直到枪炮声稀少,才敢露头探测一下。

无巧不巧,看到一个鬼子在房檐下蹲着,白花花地那个啥都不遮挡一下。

显然在解决生理问题,来了个大的。

亲眼看到个鬼子,邢翰愤怒、震撼、新奇,甚至是惊惧,

上下雨瓦滑,一个出溜掉了下去。

巧了,刚好砸在那个正爽快的鬼子头上。

三米多高,一百三四十斤,下面又是青石,鬼子岂能有好?

当时就给他鉴定出一个脑震荡,晕了过去!

倒是邢翰,下面有这么个垫背的,除了膈应的慌,连片皮都没破。

更巧的是,这一幕正好被转移路上的王德豹看到,以为是邢翰伏击的这鬼子小队长。

补了刀,拉着邢翰就走。

就这么滴,邢翰浑浑噩噩地和王德豹跑了一天两夜,来到苏木山。

回想到这一幕幕,邢翰嘴角抽了抽,看了看裤腰上的武士刀……

我不是故意的。

不过再来一次,邢翰会先找两块板砖。

赵医生的无奈叹息,打断邢翰纷飞的思绪。

“如果不尽快让伤口好起来,这几个伤员恐怕连一半都撑不过去。”

眨巴眨巴了眼,邢翰这才注意到身边一起吃饭的只有炊事班长老王,赵医生,以及王德豹,剩下的人在另一边。

赵医生看上去三十多岁,有些文弱气。

“磺胺,哪怕只有一小瓶,伤员只要不坏毁脑子就没事,最多多休养几天。”

“我们没有……”

王德豹缓缓说道。

老王吧嗒一口旱烟:“粮食也要没了,按照标准的一半,也就能维持十多天,没法给伤员开小灶补身子。”

言毕,众人陷入沉默。

缺药少粮。

邢翰环顾四周,发现众人脸上带着菜青色。

这可不是常年网吧通宵辐射的,而是营养不良。

抽了抽嘴角,和想象中的一样,苦哈哈!

倒不是看不起,作为后世人,翰林知道就是这些苦哈哈让祖国繁荣富强。

正因为知道,感触才深。

“我可不可以提个建议?”

邢翰举起手,弱弱道。

开始浑浑噩噩没啥感觉,现在清醒了,多少有些紧张。

面前这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营长,还是战场上的营长,这是邢翰曾经不敢想象的。

闻言,三人诧异地看着邢翰,搞的邢翰虚了。

一路上邢翰处于神游状态,就说了两个字‘邢翰’。

现在忽然开口发言,由不得众人不惊奇。

王德豹反应快,点点头道:“邢翰同志有话直说,都是打鬼子的好同志,没什么不当讲的。”

赵医生和老王虽然为药品和粮食的事儿闹心,但也微微点头。

他们也看到邢翰‘砸死’一个鬼子小队长,这功绩放在那里都很耀眼。

平时战斗,想弄死一个鬼子普通士兵,要付出好几个战士的性命才行,更不要说小队长了。

邢翰倒是没考虑那么多,看向赵医生问道:“现在有伤员感染了没?”

赵医生摇摇头:“没有,不过按照目前这情况……”

意思很明显,现在还没发炎感染,但快了。

邢翰却是微微松了口气:“那就好,可以用草药。

发炎感染了不好弄,但没发炎感染就用草药,可以起到抑制作用,还能让伤口好的快一些。”

邢翰说的利索,完全没注意到赵医生脸色难看,最后有些涨红。

还是王德豹开口说道:“那个,赵医生是西医。”

邢翰有些尴尬:“额……我倒是认识几种。

有止血的,治高烧的,治疗普通感冒的,这里都有,不过效果一般,必须弄些糖煮水喝才行。”

老王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我们没糖!

这东西属于战略物资,鬼子看的紧。”

倒是赵医生看得开,尴尬过后沉声道:“如果邢翰同志识得草药,还请出手帮忙。

哪怕效果不大,也会少几个感冒的,伤员也多一丝活下来的希望。”

王德豹和老王也反应了过来,双眼一亮。

“对!哪怕只是增加一丝希望也是好的,他们都是好同志啊。”

“我王德豹代表三营全体战士感谢先生,还请先生出手。”

王德豹站的笔直,对邢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邢翰被这么一弄有些虚,连忙道:“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