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场震惊整个帝都的车祸,过了几年多也被人们津津乐道。
在寸土寸金的江城里,有一家占地一百多亩的医院,专门治疗神经疾病上的人,其实就是一家精神医院。
木维在这里一年多了。
那场车祸后,他被送往国外治疗,一年后又被送到江城这个医院,外界所有的猜测怀疑都被压了下去,毕竟木家只剩这一个儿子了。
呵呵。
木维冷笑着,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
“木晟行,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我的儿子。”男人神情淡淡。
“这里没你儿子。”木维转身就往里走。
“木维,你哥哥可是被你害死的。”男人双手插兜,阴冷的嗓音像毒蛇一般,缠上木维的身体,带来阵阵颤栗。
不是我……不是……
木维闭紧双眼,简直想要咆哮。
突然,他气场都变了,变得悲哀,变得绝望。他转过身,再一次面对这个男人。
“木晟行,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木晟行眼睛亮了一瞬,连嘴角都若有若无的上扬,他语气轻快的开口:“不愧是跟了我二十年的儿子,连我的目的都知道。比你那个草包弟弟好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第一,他是我弟弟。第二,他不是你儿子,你没资格说他。”
“我没资格?他惯着我的姓,是我给他的生活。木桦,就像你一样,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
“我已经死了。”少年脸色苍白,紧紧抿着唇。
“没用的,你死了,也摆脱不了我。”木晟行温柔的笑着,伸手摸向少年的头顶。
“别拿你肮脏的手碰我!”少年死水一般的眼眸终于有了波动,他极快的后退,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旁边一个小姑娘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少女俏生生的声音问道,少年低头看去,愣住原地。
“哦?看来你有事情,那下次再聊,”木晟行眯着眼,笑的老奸巨猾,“真没想到,能在这遇到夏小姐。”
夏熠熠皱着眉头,看着这个让她心生不喜的中年男人,虽然气质非常高贵,但给人的感觉是沼泽般的不适。
“很荣幸你认识我。”夏熠熠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然后被少年拉着走开。
“你怎么样?”少年抓着夏熠熠的手腕快步向前,夏熠熠只能小跑跟上。
“以后这个人,少接触。”少年闻言倒是停住,看着夏熠熠认真的警告。
夏熠熠回头看了一眼,那男人还在注视着他们。看到他们看过来,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然后从容的转身,渐渐消失在人群里。
“他是……”
“你不认识?”少年皱起眉,看着这个四年多未见的女孩儿。
“抱歉,我之前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忘了很多东西。”夏熠熠得体的笑着,但却有些牵强。
“是吗,那你也不认识我了?”少年不确定的问。
“万分抱歉,我应该认识你吗?”夏熠熠脑海拼命回想,却突然阵阵刺痛。
“别想了,这不重要。”少年看到夏熠熠露出痛苦的神情,连忙出声,还主动伸手帮她揉了揉太阳穴。
“谢……谢谢。”夏熠熠被吓到了,有些结巴。
“抱歉,是我突兀了。”少年微微懊恼,连忙缩回手背在身后。
“没关系,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可以问你叫什么吗?”夏熠熠红着脸,小声的问。
“当然,我叫木……”少年浅浅的笑着,然后僵了神色,“我啊,我叫木维……也是第一次遇见你。”
“谢谢你请我吃饭。”夏熠熠咬着冰淇淋的挖勺,笑眯了眼,像个狡猾的小橘猫。
少年摇了摇头,切好牛排,将夏熠熠面前的牛排调换,开口说道:“我应该谢谢你,没让那个人缠着我。我们点的牛排一样,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夏熠熠连连摇头,看着面前切得大小相等的牛排,心里有许些的感动。
“很高兴能得到夏小姐的满意。”少年没问,为什么夏熠熠会出现在这里。当年见到她的时候,也并没有听说她有什么心理上的疾病。
“我明天,还能看到你吗?”回去的路上,夏熠熠小声的问道。
少年低头思考了一下,“明天……我好像要去测试呢。明天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啊没事,我就问一问。”夏熠熠脸更红了,拿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头。
少年好笑的看了夏熠熠一眼,然后沉默的继续向前走。
“哎,”夏熠熠叫住少年,不太好意思的问,“我能再吃一个冰淇淋吗?”
“刚刚那个香草味的?”
“嗯嗯。”夏熠熠眼睛都发光了。
“我记得你以前是吃巧克力味的。”
“啊?以前?你不是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夏熠熠歪着头,不解的问道。
“抱歉,把你当做另一个朋友了。”少年温柔的笑着,只能撒了一个小慌。
“另一个朋友啊……能让你笑的那么温柔的,一定很重要吧。”夏熠熠心脏一紧,有些难过,但还是开着玩笑说出来。
“挺重要的吧。她算是我第一个朋友,”少年接过香草味的冰淇淋递给夏熠熠,“慢点吃,小心着凉。”
“我偏不,”夏熠熠撇着嘴,“着凉才好,反正没人心疼。”虽然这么说着,但也小口小口的吃着。
少年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当做小女孩脾性。
“明天我测试,但是下午六点有时间。”少年将头撇到一边,装作看风景的样子无意的说。
“哦。哦?真的吗?”夏熠熠猛地抬起头,看着少年不知放在何处的目光,嘴边沾着奶白色的冰淇淋笑的没心没肺。“那我来找你玩啊,明天我请你吃冰淇淋!”
“嗯,好。”少年嘴角的笑意微微加深,注视河水的目光也带了柔情。“这样,也算为木维交了一个好朋友了吧?”
少年等到夜深,都没等到那个少女。
“可能有事耽搁了。”少年抿着唇,还是若隐若现的笑意,却无可奈何。
“嘶,腿怎么这么酸,”木维清醒过来,“看哥哥这个架势,好像在等人?等谁呢,等到了吗?”
没有,从此以后,少年总是要等一等,然后再由木维回去。
“我要你留住木桦,你怎么反而让他越来越沉寂了?!”医生的办公室内,传来木晟行的咆哮。木维站在门外,笑的不明深意。
“先生,抱歉,你这样的做法是杀死主人格,这在法律上是不允许的。”
“我不管!我要你将我儿子留住!”
木维笑的更开心了,甚至笑出了声音。
正当木维笑的不能自己的时候,门被拉开了。门口出现木晟行阴沉的脸,死死的盯着木维。
“嗨,父亲,”木维满不在乎的靠在墙上,抬了抬手臂当做打了个招呼,“你看起来聊天并不愉快,所以我才不小心笑出声音的,我真是感到万分抱歉。”
“是木维吗,请进。”唐世贤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唐先生叫你呢。”木晟行突然露出他一贯的笑眯眯的表情。
“谢了,我不聋。”木维也做出一样的表情,撞开木晟行往里走去,然后没有丝毫歉意地说,“抱歉,但是你碍路了。”
“木维,最好和唐先生商量商量,能不能把你哥哥带回来。”
“你还是做梦来的实在。”木维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直接重重的砸上门。
“我的门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啊。”办公桌后,唐世贤把腿翘在桌子上,随意的翻看一本心理学书。
“木晟行赔得起。”木维懒懒地走到他对面,也随意的拿了一本小说看。
“嘿嘿,你老爹付了钱可不是让你在我这看小说的。”唐世贤立刻把脚放了下来,正襟危坐。
“这儿又没别人,你别装。”
“你这小子,真不讨人喜欢。”唐世贤笑起来,起身端来一杯水。
木维耸耸肩,接过毫无顾虑的喝了一大口。
“还记得你当时来我这啊,简直是个刺猬。别说让你喝水,跟你说句话都困难的要死。”唐世贤坐回座位,看着毫无戒心的木维,有些感慨。
“你教的好。”木维喝完水,将纸杯抛向角落的垃圾桶。“好球”还没说出口,纸杯晃了一圈掉在地上。
“木维?”看着唐世贤皮笑肉不笑的叫他名字,木维瞬间跑过去,捡起端端正正的双手送进垃圾桶。
“你这是干什么呢,倒也不必的。”唐世贤继续皮笑肉不笑。
“呵呵……我这不是,为自己的错误改正吗。”木维将椅子拖离唐世贤远些,才敢坐在上面。
“唐老头,你说木晟行说的,留住我哥的人格是什么意思?”木维靠在背椅上,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问。
“啊……意思就是说,杀掉你吧。”
“杀掉我?”
“哎呀,意思让那个人格代替你呗。这你也不懂,不是你学术专业的。别问啊,别问,我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的。”
“好的呗。”
“话说,你哥哥最近有没有出来过?”唐世贤状似不在意,其实一直在观察木维的神情。
“没有。”木维面色正常,没有告诉他其实每天木桦都会占用他身体一小时,好像在等人。
“你这样的情况确实难见,而且我还是认为,不是你哥哥的灵魂附身你身上,而是你自己创造出你哥哥的人格。”
“不用说了,我不想又因为这个和你闹不愉快。”木维起身,拿走刚进来时看的小说,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哎?哎?你还没坐满时间呢!你这样我会被扣工资的!”唐世贤冲他的背影喊道。
“堂堂国际心理学家会在意这点工资?谁敢说啊。”
“那那我还是不想被人说上班时间摸鱼啊,你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别被秦钰恒看到,我可不想被她说死。”
“得了。”
木维偷偷摸摸地回到自己的单人病房,在一本本子上写下要对哥哥说的话:“哥,今天木晟行又来了,他的意思想杀掉我这个人格,让你转正。”
前面还有一大半已经写满了对话。
他总得看一遍,才能安心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