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四方牢红烛好了歌

其实也不怪小皇后不喜欢这个后宫之中的异类,本来是一句宽心的话,结果就让整个成婚礼都搞得心不在焉的。小皇后那是何等的聪明敏锐,一眼就看出来这丈夫的不对劲,当时就恨上了。

那些仪式性的什么坐帐礼,跨火盆与马鞍,还有什么生不生的习俗都一笔带过,而最让小皇后记恨的,是册立皇后时候的事情。

后妃们最重要的,就是册宝。崇祯一改前几朝的那些东北规矩,重新启用册宝制度。皇后、皇贵妃和贵妃,都有金册金宝。妃子有银册银宝,嫔则只有一个银册,嫔以下的崇祯连名字都没想好,也就什么都没有。

册就是册封的诏书,三种文字写就,老长一大卷子,让金匠刻在金子上面,更是好几张金板子。这一次大婚花钱花老了去了,把金册金印看的孝庄牙花子都痒痒,就是心疼钱啊。

不过当托盘过来时,鼻子都快气歪了。因为除了金册金宝之外,还应该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皇后金印。

它还是没有出现。

虽然都是印章,可这皇后金印,约等于皇后界的传国玉玺。说是大中祥符年间,宋真宗泰山封禅,引得所有人赶来群嘲,尤其是天上的仙官嘲讽的尤为强烈,引发公众事件。结果一块首山之铜掉落人间,正好将皇后的玉玺打了个粉粉碎。

宋真宗大惊失色,便将这枚首山之铜打造成一枚金印,青铜嘛,当然是金光灿烂的。这皇后金印就这样流传了下来,成为了皇后权利的象征。

当然,小妖仙是这么说的,摇头晃脑的样子,让崇祯觉得这是在胡编乱造。

不过这枚金印,长久以来就在孝庄手里面把持着。后来苏茉儿用计把玄烨迷得神魂颠倒的,生米做成熟饭,不知道和孝庄交换了什么利益,竟然把这皇后金印给要来了。

根据史湘云的线报,听说关外的那些老人们似乎受到了老苏麻喇姑相当的压力,这才群起对孝庄发难。这一场风波过去,她倒是成了六宫之主了,连小皇后都要看她脸色行事。

虽然现在小皇后的脸色也是相当难看就是了。

“终究是寄人篱下,看人眼色。”

可这脸色只是一闪而过,就连久经沙场的李玉都没发现,就变成了庄严肃穆的表情。看的让李玉忍不住感叹,真是个不简单的皇后娘娘。

册立完成之后,皇后才真正成为了皇后,自此之后为坤宁宫主人,为天下之母……么?

紫禁城,欢天喜地,便加罗绮。她原来叫海兰珠,可从皇帝皱眉的那一刻起,就变成了佟晓兰。

这座四方的囚牢,真的是梦寐以求之地么?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今日喜庆,皇后何必大出悲声。”

饶是忙碌一日,从这座宫,拜到那座庙。从这个臣子相贺,到那个侍卫传闲话,总之是结婚结了一天,拜了一天,过瘾了一天,吃喝了一天。到了晚上,又是飨宴不绝,尤其是各路亲王郡王,有些还是奶孩子,更是要一个个的拜会过去,为将来反清复明打下基础。

虽然等到了这个环节的时候,崇祯已经喝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三碗醒酒汤灌下去,还是金锁把他扶上了步辇,将他抬进了坤宁宫。

只一见这点翠,崇祯便当即来了精神,挣脱金锁的搀扶,摘掉自己的吉冠,他只双眼赤红,盯着面前的佳人。

“陛下,仪式未完,这吉冠可摘不得啊。”李玉想要将吉冠重新给皇帝带上,却没想到崇祯触景伤情,酒精一催人老,便立刻断了名为理智的东西。

一看这皇帝的脸色,李玉和金锁都是浑身一抖,也就不说话了。原本左右还站了一堆嬷嬷宫女,本来还想扯着嗓子喊叫,再讨要几个赏钱来,让李玉一巴掌抽上去拖走,生怕坏了皇上的兴致,丢了自己的小命。

金锁还想要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吧,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将皇帝搀扶到桌旁,将托盘里面的解酒汤喂他喝下,再将玉如意放在他手中。

“陛下,揭盖头吧,金锁告退。”

就这样坐了一会儿,金锁和史湘云也驱散了坤宁宫周围的侍卫,只留了她们二人一瘸一拐的坐在宫门后面,生怕出些事情。崇祯则坐了一会儿,感受万籁俱寂,烛光婆娑,他忽然开口了。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目光只在烛火,可皇帝嘴中却跟着念到:“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崇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小皇后只是少年心性,顶嘴罢了,将这首诗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完,也只是撒撒幽怨的脾气。可她脾气撒完了,才觉得自己太过孟浪了。

凌乱的脚步声一下下踏近,每一下都踏在自己的心头上,让攥紧衣角的手不由得用力。可等了半天,皇帝却只是坐在了自己的身旁,沉沉的,不似姐妹宫女。

“当年太子所吟此诗,皇后便斥责其颇有夕阳之景,严令不可再吟,今日怎么忘了?”崇祯失意的将玉如意塞到小皇后的手上:“兴亡更替,天数伦常。自从知道太子不幸以来,朕便每日被你‘信王’‘信王’的叫,夜夜如此,怎么今日是此等喜庆场景,皇后反而不说话了?难道是又想太子了?还是想起来那个老是行侠仗义飞檐走壁的丫头?”

这人喝酒喝迷了吧?在这里说的都是什么疯话?我一句都没有听懂,我要不要把盖头自己解下来然后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帝原来是这种狠人么?

动手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用那把玉如意挑开盖头,小皇后两步从拿来两个瓢,里面早是装满的酒,自己喝了一口,给那个只知道喊皇后的酒醉皇帝灌了一口。然后两个人把头发结在一起,就和做贼一样办完了礼仪的小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明天还要拜会太后、太皇太后呢。

这婚结的和偷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