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逾六代帝师夏世忠

朱紫燕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世界上掌握最多秘密的人,她自己还不知道。不过在路过尚书房的时候,那个叫做麻勒吉的帝师将她找了过去,她也好奇的进到了尚书房里面。

这间屋子是明清两代教书的地方,不大也不小,每个旬日,皇帝就要在这里验收皇子们学习的成果。不过现在只有小皇帝一人,便由太皇太后和太后佟佳氏坐在下面听他讲书。汉文修为自不必说,可东北话和蒙古文还是烂的要死,让麻勒吉日常想要上吊以谢天下。

“史姑娘,您坐,您坐。”

“我怎么敢当啊。”话是如此,可史湘云从没有进过这里,这还是第一次。她的母亲和叔伯们,都曾经在这里念书,外祖父崇祯皇帝,就喜欢坐在那张龙椅上面,听着他们念书的成果。有时候,自己那个外祖母也会带着小吃过来,给饥肠辘辘的孩子们加餐,还偷偷瞒着已经打瞌睡的师父。

她畅想着那段时光,当坐在那个宽大龙椅上面时,一种莫名的情绪笼罩了她。二十年的时光,并不长,却已经是天翻地覆。

“这张龙椅,也是前明的么?”

“……史姑娘,猜的不错。”一个年迈的声音传来,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这是她最不想要见到的人,却不见不行了。

夏世忠缓缓走出,坐在了一个小小的凳子上,就看着这张龙椅:“那是在……天启,三年吧。天启皇帝,在这里做着木匠活,就把他的二龙戏珠的翼善冠,摆在了这龙椅上面。天气热,信王,哦,就是后来的崇祯爷,年纪还小,过来后,没见过二龙戏珠,就将它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当时啊,我就坐在这里,看见了魏忠贤的脸,慌得脸都绿了,却又不敢阻止,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

“夏师傅,想不到您也在这里。”史湘云虽然暗叫不好,可却要强装无事,看着夏世忠坐在那里,慢慢的回忆着。

“这是僭越,可天启一把就把新王抱了起来,放在了御座上面,掐着他的小脸。问道,这帽子舒不舒服?新王是个后觉灵秀天子,早有赤子之心,便照实了回答,说太重了,上面都是金线,他不喜欢。天启皇帝大声笑了笑,又问了,这椅子喜欢么?信王根本不加掩饰,说这椅子比自己的那个要舒服多了,软和多了,能不能把椅子送给自己。这下子魏忠贤也把持不住了,脸色从绿变红,想想那时候如果气死了九千岁,后面能少多少是非啊。几个侍卫几乎要立刻上来将信王带出这尚书房。”

“那……天启皇帝怎么说?”

“不过是个椅子,等我坐上几年,便送给你坐吧。不过你不要出去和师傅们宫女们说,要不然,他们会罚你背《皇明祖训》的。”

崇祯说出了答案,从门外走进来,复杂的看了一眼夏世忠,他并没有起身。麻勒吉躬身退下,他只好走到御座前面,一把捏起这外孙女的耳朵,把她拽了起来。也不理会她的吱哇乱叫,恶狠狠的呵斥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把我的亲政礼物送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要不然今天晚饭不要吃了,听懂没有!”

“遵命遵命——放开啦——”

崇祯看着这里只剩下了这位活化石,夏世忠,嘉靖年的进士,万历年就是帝师了,见过整个大明王朝由盛转衰的人,现在就坐在自己的面前,用一个故事将自己引诱出来,他终究是知道了。

“先生,您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老臣是看着天启爷和您长大的,光是看一眼,就知道您又回来了。”这个一百多岁的老头子,将自己头上的顶戴花翎摘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走到近前,仔细端详着则年轻的老皇帝。

“当年,您的皇兄给老臣说,您,沉郁有余,魄力不足,当个开拓之君完全可以,但生逢乱世,却无能为力。”

“皇兄……先生,凭您百年之见,皇兄泉下有知,会怪我么?”

“大明之沦亡,绝非一人之功,一人之过。”夏世忠浑浊的双目迸出精光,他一把抓住崇祯的肩膀:“陛下,老臣是嘉靖三十八年己未科的进士,光是在朝堂之上,也已经有一百零二年了。今天,老臣终于可以为陛下进一言,献一策了,老臣,感激涕零。”

“先生请讲,学生静听。”

“其一,整肃官制。其二,整顿旗物与科举。其三,火耗归公。其四,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其五,摊丁入亩。其六,改土归流。”

“这些都……”

“大明是从根子里已经烂透了的,但现在的大清已经削去了大明最大的毒瘤——无用的藩王,改用八旗制度替代,这是一种进化,可是还不够,还远远不够。”老臣瞪大了双眼,从袖口之中拿出来一份厚厚的奏疏,用力的放在了崇祯的掌心:“陛下,这已经不是个风雨飘摇的末路王朝,而是一个不同时空的崭新帝国。崇祯爷,万岁!您能够做到更多,您能够完成您皇兄的抱负,让这个天下,焕然一新。”

“先生……我该如何开始?索尼一旦薨逝,朝堂便立刻会大乱,这次科举是我最好的机会,但我不知道索尼的命数如何。”

“陛下需要寻回太子。”夏世忠的光彩仿佛瞬间褪去,他的生命仿佛都随着这道奏折给了这位皇帝,但他还需要向天借一点时间,让他完成自己的忠义:“太子神异非凡,借由南北太子案诈死逃脱,有天人之姿,潜龙之命,陛下若要成大事,唯有寻回这不知何地的太子,才能成就大事。而且陛下离奇转生成为这大清皇帝,也只有太子能够理解了。”

“……先生还有可以托付的么?”

“再有,这史姑娘,是长平公主的子嗣吧?”夏世忠被搀扶着坐在了小椅子上,仿佛连动一下都颇为艰难,但他还是说道:“臣还是要说,天子不宜善听善见。史姑娘年纪不小了,若真心喜爱,或放或纳,总比悬而未决,要强得多。陛下终归已经不是朱由检,您究竟要做康熙,还是要做崇祯,皆在您一年之间。”

“朕知道了,先生,您可以放心,去给皇兄说,这反清复明的大业,朱由检未有一刻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