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少不了烟花，凉县因为禁鞭的缘故，不允许城里燃放烟花爆竹，但是乡里还是可以正常燃放。
商沅的爷爷家，便属于这可以燃放烟花的乡野之地。
电视里的春晚已经开始倒数，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走出木房子，去看远处在漆黑的天幕里绽放的烟花，一个接一个的，五彩斑斓，盛大又热闹。
“咻”和“嘭”的声音不绝于耳。
正是零点，商沅卡着点，把几个想要问候的人一起发了新年快乐过去，然后也不再看手机，只是和大家一起站在门口看烟花。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是对来年的期盼和对亲人团聚的喜悦。
看了一小会儿别人的烟花，商沅他们自己也开始在空地放起来。
商之栋去点火，商沅远远地看着，正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连续响了很多次，烟花爆炸间，什么都听不清楚。
感觉像是有人在打视频。
商沅把手机拿出来，不觉得有人会这时打视频，还以为是陈岚秋，结果一看，却是亓元。
“哥哥？”商沅忍不住弯起嘴角，“你也等着倒数？”
“是啊，刚数完。”亓元倚靠在窗边，看着底下昏黄的路灯和空荡荡的街道。
亓元的手机应当是立在桌上，商沅只觉得他离屏幕很远。但也不算远。
就像是和她的关系。
“新年快乐，沅沅。”男人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像是也为新年高兴，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商沅的思绪被拉回。
“没有了，”她摸了摸厚厚的围巾，笑着说已经有礼物了，“哥哥不用一直送的呀。”
“那好，”亓元话锋一转，“沅沅就不送我新年礼物？”
可恶！明明说好除非生日，有工资的人才需要送礼的！
商沅是很害怕挑礼物的，无论对方是谁，她是真的不知道该送什么、什么价位。
哥哥就更是地狱难度了。
爱好……好像也都一般般喜欢；也不怎么打游戏；送别的东西，好像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用得上……
商沅想不出。
她是偏实用主义的人，犹豫之后，故意问：“送你保温杯要吗？”
“算了，不压榨你可怜的压岁钱。”
他穿着宽松的毛衣，看起来闲适又自在，浅淡地笑着，长长的眼睫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
商沅情不自禁地去看他的眉眼，“哥哥怎么一个人在房间？”
亓元笑道：“今年在我们家过年，亓湛他们太吵了。沅沅你们是不是在放烟花？”
“是啊，你要看吗？”商沅自顾自地把手机翻过去对着天空，“新年快乐呀哥哥！”
商姒站在旁边，好奇地问：“谁呀？是那个……”
“是陈岚秋！”商沅忙把闺蜜撤出来背锅，“她睡不着烦我呢。”
*
商沅永远认为假期不够，寒假更是如此。中间的除夕把寒假一刀分成两半，使得本就不长的假期更让人觉得短的很。
正月十六。
陈岚秋和商沅都没事，她说想去班级聚餐，商沅也就陪她去了。正好，去看看曾经的同学都在哪里去了，去做什么了。
他们五班的班级聚会约在一个农家乐，叫做李家寨。李家寨也算是在凉县的城郊，占地很大，还有好几个水塘在仿古风格的房屋边上，供前来吃饭的客人们钓鱼。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进到一个很大的包间里面分开来坐，两张大圆桌子，空调开得很足。商沅也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几个同学打招呼，大家都互相问去了哪里读书。
“我没读书了，我现在在外面做生意。”田品凡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来，分给周围的几个男生一人一根道：“诶，读不下去。还不如多挣点钱。”
“田哥能干啊！自己挣钱了都！”周行坐在田品凡左边，把手搭在他肩上，“田哥现在可是有钱人。”
“老板老板！来，上两箱啤酒！”
“来来来，开开开啊！”
男生那边的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烟一抽，酒一喝，就没什么不能说。
女生们也和挨着坐的人互相聊天，从学业聊到感情，说起大学里的见闻和遇到的帅哥，又说起班上某个长得不错的男生，现在再见面反而觉得不那么帅气了……
两桌人后来几乎混到一桌去，大家都互相说上一两句话，怀恋一下初中，感慨着时光易逝。商沅竟然也有种这个班级还不错，挺有凝聚力的错觉。
当然她知道，只是错觉。
……
吃了饭出来，已经开始下小雨，商沅和陈岚秋站在门口，等着商父来接。他们算走得晚的，现在人也不多了。
远远地，似乎有一辆黑色越野，从遥远的雨幕里往这边驶来。
不远处有四五个男生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周行被庞石用胳膊捅了几次，才磨磨蹭蹭地走到商沅面前，“商沅，加个微信呗，听说你在荣城，下次我们去也荣城去好找你呀。”
庞石在旁边听得只想摇头，只得亲自上阵道：“陈岚秋，你过来一下行吗？我有个事儿想找你帮忙……”
陈岚秋哪里不知道是做什么，她也不好继续在这里，给商沅眨眨眼就和庞石走到一边去了。
商沅：？？？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吧？
因为初二的时候，班上就传出过周行喜欢她的传闻。但是她和周行都是班上成绩数一数二的人，她自认为周行和自己一样，眼里只有学习。
更何况，周行表现得也很正常，他们两个一起，只谈学习，不问其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加上两人讨论确实有助于学习，商沅便一直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但是今天……商沅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了，尤其是她自己喜欢亓元了之后。有些情绪，如果没有掩饰，就会很明显。
或许，让他说完也好。商沅想，这样就可以拒绝了。
“商沅。”周行沉默了半分钟，商沅也沉默地看着他。
周行捏紧了裤缝，“我喜欢你，从初中开始。”
门口的车辆驶入驶出，或许缓慢，或许迅速，但是周行觉得时间仿佛已经凝固。
他甚至无法思考自己在说什么，“你很厉害……我们经常一起讨论的时候，一起做题的时候，我就觉得……”
商沅认为她看着周行，是尊重。但她又为自己的无情心惊。原来，对不喜欢的人，得知对方的喜欢，对方的表达，真的可以无动于衷。
手足无措，甚至，觉得有点尴尬。
商沅咬了咬唇，“对不起……对不起周行，我一直认为，你是我的学习伙伴。”
只是没有不能讨论的科目的、势均力敌的、互相欣赏的学习伙伴而已。商沅说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些，只觉得万分尴尬。
“商沅……我……”
周行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听见有人叫商沅，还是个男人。
“沅沅。”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商沅不可置信地回头，竟然是亓元。
“哥……哥？”商沅不知道亓元为什么回来，又为什么刚巧来接她。
男人穿着休闲款夹克式的羽绒服，蓬松的夹克显得他更是宽肩窄腰，似乎是最完美的衣架。分明是闲适的穿着，极高的身高却让人很有压迫感。
他很随意的打着一把与他气质不搭的粉色雨伞，走向商沅。只是本就锋利眉眼不那么舒展，唇也紧抿着，叫人一看便知，他不高兴得很。
商沅感觉自己像在做梦，那把伞，真的好粉……那是商母买东西送的……天哪……
他停在商沅旁边，给她遮住淅淅沥沥的小雨，挑起眉，瞥了一眼比他矮了许多的周行，“想追我们家沅沅？”
他没说别的话，可那一眼，就叫周行心底里的不服气被挑起来。
周行道：“是啊，我会努力的！沅沅，这是……？”
“是我哥！”商沅再次在内心暴风哭泣，亓元肯定是听到了，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
“谢谢你周行，哥哥我们赶紧叫上车回去吧，这么晚了……秋秋！秋秋走了！”
呜呜呜呜……商沅想哭。她真的想哭。每次遇到亓元的场景，为什么就不能正常点？
陈岚秋上车，笑得揶揄又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