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
当徐煜阳把这个词说出口时。宁妍立刻就感觉到了血液的冰凉。
“你还记之前我调查的张伯伯的案子吗，在调查的时候，我们发现有人在张伯伯自杀后给他寄了一封信，署名就是L吗？”
“我记得，但是张伯伯的案子被你们现在办的这个案子打断了。”
“但是在办这个案子之前，我曾经受到过一封快件……一封指名道姓写着让我亲拆的快件。”
“快件！？”宁妍惊讶极了，因为她从不知道这件事。
她直勾勾的望着徐煜阳，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解释，而徐煜阳的脸上却再次露出冬天的阴沉的表情，他手从宁妍的手里抽了回来，交叉在一起，眼睛里也映出了无数稀碎忧愁的摇曳的光亮。他把他接到了急救病例的事告诉了宁妍，宁妍听罢，立刻反问徐煜阳那是什么意思。
“有两种可行性，”徐煜阳说，“第一种，就是谁的纯粹的恶作剧——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而第二种……就是有人知道了我要查张松柏的案子了，他在'好心'提醒我，他知道了我的一切事，他正在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宁妍突然感觉到此刻更冷了，一阵莫可名状的强烈的恐惧仿佛一条毒蛇，一下子就钻进了她的大脑。
“那……寄信的人……会是当年的'面具杀人狂'吗？”
“我也不知道。”徐煜阳说。“我后来曾经过调过医院的监控，但是因为他用的是假的身份，且始终压低了帽子，所以我没能查出他的身份，但是从身形上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年轻人。再加上之前在给张伯伯寄信的时候，寄信人肯定是还不知道我的存在的，而那个时候，他用的词是'托梦'，所以……我在大胆推测，就像这次的时隔多年的‘缝嘴女尸案’一样，凶手很有可能已经死了。而你查出来的两封不同的笔记，以及再加上能被凶手‘托梦’的这种亲密关系，我非常怀疑给张伯伯、给我寄信的人就是当年‘面具杀人狂’的凶手的孩子。他给我寄信就是个‘预警’，他在警告我别再查了……因为他知道我已经查出张伯伯的自杀的原因……他在提醒我，再查下去……我会像张伯伯一样……害死自己身边的人……”
徐煜阳说着，他的语速放慢了，慢到了几乎令宁妍心塞的地步，而宁妍更是一时间没有说话，仿佛此刻所有的时间和呼吸都静止了，只下了一颗唐突而慌乱的敲击着心房的心脏。
“所以……这就是我你前些日子躲着我原因？这就是你之前说的想给我说的话？这么严重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彭队，不告诉赵帅恒？！”
“我已经准备都告诉他们了。”徐煜阳心虚的望向宁妍，他非常希望此刻自己能够像往常一样坚定，但是他很快就失败了，他根本不敢正视宁妍的眼睛。
“一开始……我是准备自己一个人查下去的，我不想连累任何人，所以我曾经想过和你分手。但是后来，我觉得这样做不妥……因为这对你确实不公平，因为即使是‘分手’，我也应该告诉你原因，我应该尊重你的想法，我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的受伤……”
听罢，宁妍的紧绷的脸总算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她轻轻的握住了徐煜阳曾经受伤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上面的浅浅的白色伤痕。“谢谢你没有帮我做决定！你这样做是对的，因为这起案件里，我妈妈也是受害者，我们每个人也都是'局内人'，都不是旁观者，所以你真的不应该一个人去查，你这不是‘孤勇’，而是‘自以为是’。”
“嗯，你教训的是。你果然是老师。”
“你怎么还笑的出来的！？”宁妍想生气，但是看到徐煜阳仍故作轻松，她忽然也泄气了。她也知道徐煜阳内心的善良和挣扎，他这些日子肯定极不好过，所以即使内心再焦躁，她也没有再追究。
时间短暂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宁妍才再次撬动了薄薄的两片唇片，她问徐煜阳接下来想要怎么做？
“我肯定会接着查的，这毋庸置疑，但是再查之前，你先回答我个问题好吗？”
“什么？”
徐煜阳轻轻的松开了宁妍的手，他却反而在此刻又紧张了起来，他调动了自己的呼吸。只不过，徐煜阳刚想开口，有什么声音却突然打断了他。
“哗……”
那是一阵细小的如同溪流一般的水声。
徐煜阳扭过头，而同时，宁妍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她忽然紧紧的就握住了徐煜阳的手，仔细对着空气闻了闻，“那，那是什么气味……？是汽油？！”
*
汽油是从门缝下面被倒进来的，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台阶上的地板几乎都布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色透明液体，整个地下室都充满了汽油的刺鼻的味道。
徐煜阳知道，此刻只要有一点火星，整个房子就会点燃。
“快退到后面！”徐煜阳喊着，他立刻将宁妍往后拉。
“他们要烧死我们吗？”
“按理说应该不会，除非他们感觉到事情快败露了！比如赵帅恒怀疑了！……”徐煜阳说着，他就看到了一簇火苗猛的就从门缝下面窜了出来，房间立刻着了火。
黑暗的地下室瞬间就亮了起来，火焰舔着徐煜阳和宁妍的皮肤，随之还有楼梯旁边废旧木椅和地板坍塌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徐煜阳想都没想就用手环住了宁妍的腰，手挡住她的头，挡住了可能会砸到她的碎片。
“咳，咳……”
浓烟伴随着火光，宁妍和徐煜阳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
回到地下室后，徐煜阳带着宁妍躲在了角落，他打湿了一块在角落堆着的破旧被子，把宁妍身体包裹在被子里，并撕下来了一块粘湿，捂住了宁妍口鼻。而就在火光之中的上方，他看到地下室的门正在被什么人从外面揣着，有人正在门外大喊着什么。
“徐煜阳……？！宁妍……？！在吗？！”
——那是赵帅恒的声音。
徐煜阳知道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冲出去了，所以他拿着一小块布堵住了口鼻，立刻拉住宁妍跑上了台阶。
脚下、周围，大火已经熊熊烧起来了，浓烟不停的往他们的鼻子，眼睛里钻，几乎让人无法呼吸，但是幸好，在徐煜阳护送下宁妍很快的就快到了地下室的门口。徐煜阳推动把手，但是他痛的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因为把手灼热的根本无法触碰。
“赵帅恒？！”徐煜阳再次大喊，以确认门对面的人，而很快的，他就得到了肯定的回应。
“门已经变形了！我把门踹开！”赵帅恒喊。
徐煜阳拉宁妍躲在他身后，幸好不出几秒钟，一声已经淹没在大火的燃烧声中的巨大的“啪”的声响过后，门被踹破了，被火烧的变了形的门终于被劈开了个口子。
“快！”徐煜阳说着，立刻把宁妍推了出去。
出去后，宁妍和徐煜阳才发现不仅仅是地下室，整个房间也都烧起来了，“快！来不及了！”赵帅恒说着，快速将宁妍拉了出来，然而，徐煜阳却没有那么幸运，上面的天花板忽然就砸下来！徐煜阳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根本没时间反应，上一秒他才刚把宁妍推开，下一秒天花板瞬间就压在了他身上。
“快点！”徐煜阳尽可能大声地朝着他们喊：“别管我了，快点出去！”
然而宁妍立刻就回来了，“不行！”她喊着，不停的使着劲儿试图将它从徐煜阳身上推开，赵帅恒也是如此。
徐煜阳看得出来宁妍已经快呼吸不上来了，他立刻对赵帅恒喊，让他立刻带宁妍出去，赵帅恒愣了一下，眼里充满了泪水，但是试了两次确定无法搬动后，他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随后，赵帅恒抱起宁妍就往火光冲天的门外冲，宁妍虽然再拍打着赵帅恒，让他把她放下来，但是因为氧气耗尽，她的力气几乎如同柔弱的棉花，而后不一会，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他的满是火光的视线里……
宁妍走后，徐煜阳这才敢使劲咳嗽出声，由于吸入浓烟，他咳嗽得更厉害了。徐煜阳仔细看了一下眼前的情况，他动了动胳膊，幸运的是两臂都没有被压住，他试图抬起天花板，但它太重了，他也越来越虚弱。他的脚踝似乎断了一般完全使不上力气，背部也有严重的瘀伤。他能感觉到热在舔他的腿，但因为他无法把脚踝从被热缠住的地方移开，他确实被死死的困住了。
徐煜阳自然知道，火灾造成死亡的主要原因根本不烧死，而是烟雾中毒以及火焰灼伤呼吸道导致的窒息，但是这种理论说实话还是太单薄了，只有真正呛入浓烟之后徐煜阳才发现那种滋味是那么的痛苦。
徐煜阳想着，他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看来书上说的没错，呛入浓烟者会在3~5分钟内窒息身亡……现在多长时间了……？
徐煜阳喉咙刺痛，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几乎无法完整的支撑自己的思想，而就在他支撑不住想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门口处又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东西破碎的闯入的响声。而后忽然就又另一束光线正渗透进大厅，一种不同的光，像是从外面而不是从火焰中射出的光。
像是急救人员的手电筒。
“有人吗……？！”那人在大喊。
由于缺氧，徐煜阳已经精疲力竭，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很想喊一声“我在这！”，但是没想到他还没能开口，一口更大的浓烟直接就灌进了他的肺里，直接让他连最后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真的是消防队吗？但是……这又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来的这么快？……还是……他已经出现幻觉了？
在如浓烟般的模模糊糊的意识里，徐煜阳已经分不太清现实和虚幻了。而他在闭眼前所能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火光灼灼的墙壁上忽然印出了一张“人”脸，它在盯着他，朝他狂妄的笑。
般若。
但是徐煜阳已经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