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佳楠在熄火的车内等着赵帅恒,想起了那天晚上赵帅恒送她回家的情景。真奇怪,明明这个人嘴巴又毒,又直男,怎么自己对他就是讨厌不起来呢?难道就因为他身上健硕的腹肌?
姚佳楠想着,猛地甩了甩头,把自己这些“不合时宜”的小心思甩到了一边。
她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人宁妍和徐煜阳。她攥紧了手机,头趴在了方向盘上,侧着身子再次拨打起了宁妍的电话。
只可惜,她已经打了一个下午了,电话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句:“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无法接通。”
猝不及防的,姚佳楠的眼睛里忽然就涌上了委屈的担忧的热泪。“他奶奶的,宁妍你要是只是偷偷出去约会的话,我一定给你的脸亲肿!你不带这么吓人的!”
*
八个小时前。
当宁妍穿着薄荷绿的束腰风衣出现在海健南家门口时,正是上午十点多的时候。阳光从高大的树木之间漏出点点闪着亮光。
虽然内心确实有一丝紧张,但是一摸到自己脖颈处的那条心形吊坠,宁妍就只觉得好像徐煜阳就在她身边一样,她顿时好多了。
是的,昨天晚上,徐煜阳总算是又回到了宁妍的住处了。而一听到徐煜阳在说起这件事,宁妍想都没有想就立刻答应了。徐煜阳告诉了她这件任务可能会有危险,而宁妍也好想并不在意,她当即便笑了笑,“危险?会有之前郑霖那次来的危险吗?而且你们不都已经做过测谎了吗?”
徐煜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能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而宁妍知道,但凡有一点机会,徐煜阳就绝对不可能会让自己以身犯险的,所以宁妍只能用更加“豁达”的语气反而劝慰起徐煜阳来。徐煜阳叹了口气,最终,纵然有千千万万个不愿意,他还是把脸深深地埋进双手之中,向宁妍说了声沉重的谢谢。“都是我的错,我太没用了。”
宁妍戳了戳徐煜阳的脸,捣出了一个小酒窝的形状。“哪里,你只是'责任感'太强了。”
所以,此刻,宁妍最终按照她和徐煜阳商量好的那样来到了海健南的家。
宁妍鼓起了勇气,最终抬起手,按响了门铃。
三声铃响过后,海健南将门打开了。
白日里的海健南有一种明亮却又让人不舒服的弱骨之感。他白皮肤白的就像失去了血色的尸体,令宁妍有些惊讶。“您是……?”他问着,上下打量着宁妍,眼睛在光线下亮的不可思议,声音也意外的柔和,这让宁妍有些恍惚。
“请问你是海健南吗?”宁妍又问了一遍。
海健南点了点头。海健南问宁妍是谁,宁妍的语气轻松起来,她自我介绍了一下,而后她说自己是在母校艺术学院院长唐院长的推荐下找到他的,因为唐院长说他们刚毕业的这一届学生里,就数海健南的艺术天赋最高,如果她想自己办艺术画廊的话,可以来找他。
但是令宁妍没有想到的是,海健南听罢立即就笑了笑,“对不起,那个……我不想开画廊。”
“没兴趣还有其他的选择!”宁妍立刻堵住了要关上的铁栏门。
海健南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为什么非要找我?”
“因为……”宁妍猛的舔了一下嘴片。“因为……我看过艺术学院网站上展示的你的毕业作品,《我》,对吧?这是一幅油画,我能够从你的画面中看出情绪,看出故事,这可比当代很多的'伪创新'的作品好多了!我觉得你肯定不甘心你的天分就这样被埋没!”
“你……你看过我的《我》?”
“是的,我非常喜欢。”
海健南的眼睫垂了一下。
“可是……我可能很快就要出国了,没法在这里工作。”
“那也没关系。”宁妍立刻说,“我最近正在联系我们的一些同校师生搞一些艺术展览活动,并不局限于办画廊,也并于局限于国内,我还想做更大的。我非常想邀请你当我们的策展人,如果你出国了,我们也可以远程,说不定将来你还可以积累经验在海外成立自己的艺术公司,你或许可以成为另一个桑德伯格。”
“你怎么知道我崇拜桑德伯格?”海健南笑了。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找到了你。因为我觉得我们志同道合。”
海健南想了想,他这才警惕的松开了手。“那……进来说。”
海健南的家很大,虽然不像别墅那样豪华,却因为临近市郊,显得很是清净。宁妍走在青石板路上,她看到阳广明媚的正午,靠南的窗户每一扇都能够接收到阳光的滋养,只有一楼的最角落的房间拉着窗帘,它就是拒绝一切阳光的沟通,甚至连窗帘都是纯黑色的。宁妍望的出奇,而她差点就撞上了前面忽然停下来了海健南。
“你好像……对我家很感兴趣。”海健南说。
“不是……只是……在城市呆久了,很难看到这样的院子了。”
“呢嗯。”海健南也跟着笑了笑,而后就像之前自己做了多么不礼貌的事情一般,海健南对宁妍说了好几句道歉,这点倒是令宁妍没有想到的。
海健南……这孩子看起来挺谦逊,挺有礼貌的,他真的有那么大的嫌疑吗?
宁妍心想。
随后,宁妍跟着海健南来到了海健南的客厅,她在关门的时候做了个假动作,将一小节透明胶黏在了门锁上。而后坐下来后,她迫切的从包里拿出了几张策划方案,和海健南聊了起来她的设想,并顺带“随意”的问了下他的QQ或微信,以便于后续联系,但是海健南却似乎也有自己的计划,他当即就告诉宁妍先不着急,他想先邀请宁妍到他的画室去看看,去看看他的毕业创作。
“《我》?”
“是。”
“可是我在网站上看过了。”
“看照片哪有看实物清晰呢?而且,到现在都没有人真正看的懂我在画什么。”
宁妍苦笑了下,无奈,她只能跟着海健南穿过了走廊,来到了一间木制的房门前。但是,令宁妍心声注意的并不是他家真的很大,布局很乱,而是走过这条走廊时愈发清凉的气温,即使外面艳阳高照,这里也冷的侵骨,就好像这里有个冷藏室似的,宁妍禁不住抱住了双臂,摸了摸自己发凉的皮肤,而后她惊讶的发现,之前的那件“黑屋”竟然就在这件画室旁边。
“冷吗?”海健南忽然回头。
宁妍被吓了一跳。“哦,没事,不冷。”宁妍苦笑,放下了手。
随后,随着一声“吱”的开门声,宁妍看到了海健南的画室。这里和她家里自己的小画室一样,虽然凌乱,但是该有的画材应有尽有:油画架、静物台、石膏像、乱糟糟的摸的墙面都花了的颜料、油画布……甚至连由此刺鼻的松节油的气味都一样。
宁妍环视着这间画室,沉浸在了这好闻的绘画气味中,而一旁,海健南已经将画从一个巨大的柜里拿出来了。
“你觉得我画的怎么样呢?”
宁妍扭过了头。
而看到画的瞬间,宁妍几乎无法组织自己心脏的逆流!
因为她为了做足今天和海健南见面的“功课”,她确实在网上看过他的作品了,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副作品远比她在网上看的还要巨大、它的色调也远比网上的要黑暗的多——
这是一个巨大的影子一样的四肢扭曲的“人”,而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几乎要吞没他的、将他完全包裹起来了的“影子”,之前,因为网页画面尺寸很小、且看不清细节的原因,所以宁妍还没有那么直观的、冲击力巨大的感受,而如今,宁妍只觉得自己的每根汗毛都竖起来了!因为那画布上泼洒出的那种纯粹的抽象使人感到一种强烈得无法承受的畏惧,那是宁妍在观看福塞利那些色彩肯定强烈、幻想太具体的画时,也从未曾有过的畏惧。
“你知道是谁给我的灵感吗?”身边,海健南大概是看到了宁妍的表情,他笑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
“有个日本的鬼怪,叫般若。”海健南笑了,擦灰一般抚摸了一下这张干净无瑕的画的玻璃画框,好像它很脏,又或者他格外珍爱它似的。
“你说……般若?”宁妍试图用微笑掩饰自己的害怕,但是失败了,因为他看到海健南当即就嘲笑她一样诡异的笑了。
“是。是般若。我觉得我的体内就住了一个般若……它撕咬着我,把我撕成了两半,让我每天都生活在痛苦又兴奋的世界里,我有种喝醉……不,是吸毒……的感觉……你明白那种感觉吗?”海健南走着,离宁妍越来越近,几乎把她逼到了桌角。“我觉得我飘飘忽忽的,但是又太爽了……因为我死了,但是我竟然又活过来了!我又活在美妙的血液的气味里……多么刺激啊!海健南……那个懦弱的孩子…他小候每天被人打,每天都在找爸爸求保护……太可怜了,所以我才把他保护了起来,但是他怎么就那么傻乎的?!他甚至不愿意和我共处!他是我儿子,但是他却不愿意去感受一下烙铁灼烧血管的那种美丽的感觉……人脑可真是又聪明又傻啊……人脑可以细腻的重现任何见过的影像和声音,但是却无法重现闻过最基本的气味,那种缝合时血的气味……血肉烧焦的气味,太棒了……他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我这个傻儿子,他为什么只会画画,就只想着求饶、逃避、画画呢……”
海健南忘情的说着,而身边,宁妍的脸色已经一片苍白了!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海健南的话,但是单从他的精神状态,宁妍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了!甚至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让她的心跳瞬间急速加快,她的头皮也跟着麻了!
“你画的确实很好,如果你需要创业伙伴,你可以来找我,我……我先走了!”
宁妍说出了那句“我先走了”的和徐煜阳沟通好了的“危险暗号”,而后,她立刻就要离开,但谁知她前脚刚跨出门口,她后脚就又被海健南紧紧拉回来了。
“你干什么!?”宁妍试图挣脱他。
“你不是想问我的联系方式吗?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我,我问了唐院长……”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的地址,包括那个院长!”
“我,我不知道!但是就是他告诉的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说谎!”海健南的眼睛仿佛放置了一把刀,他几乎当场就要用眼神来杀人。“你在说谎!你是不是警察派来的人!你们是不是查到什么了?!”他说着,他的干瘦而白净的手掌猛地就揪住了宁妍,将她撞向了后墙,并瞬间掐住了宁妍的脖子,那力量之大,恨不得当即就掐断她的气管。
“呜……咳……”宁妍怕打着海健南的手,试图呼吸。
然而海健南的力气仍然在不断加大,因为使劲,他的脸也抖个不停,更加扭曲了。“你知道吗,她们几个就是这样先昏过去的……”说着,海健南脸上的阴森的笑随着力量的增加而更加恐怖了。
宁妍试图呼吸,但是无济于事,海健南甚至两个手都用上了。
宁妍眼睛里几乎都被逼出来了眼泪,也就在此刻,宁妍却忽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她的瞳孔也兴奋的睁大了!
因为她看到徐煜阳来了,他两三步就跑了过来,当即就徒手用胳膊肘袭击了海健南的最脆弱的后脖颈。
“啊——!”
因为疼痛,海健南当即就松了手下的力道,捂住了脖子,但是他没想到,他还未来得及转身,下一秒,徐煜阳就已经将他的一个画架举了起来,甩过来砸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