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红鸢两口子走后,陈月就像陈书一样,白天黑夜都待在屋中,手中捧着那书籍,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闲来无事的甘顺在某一天看见陈月在教导董瑞识字后,干脆大包大揽将这件事给包了。
就因为如此,董瑞每每上课时都少有笑脸,当然了,他也不会丧着脸,毕竟读书识字是大恩惠。
只是,从心里说,
他更愿意欠陈月的恩惠,欠的越多越好,就算是一辈子牵牛种地来报答他都愿意。
甘顺瞧了瞧盯着院子发呆的董瑞,
“小子,将昨日学的十个字在这沙盘上写出来。”
董瑞点点头,弯身在沙盘上写着字。
每写一个,
甘顺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一分,
他甘顺,从教书育人开始,教导过的人数估计有千人,但要他说,似乎最聪慧的竟然是眼前这十岁才开始启蒙学字的男孩,至于陈书,那不算是他的学生,因为他几乎是自学成才。
偶尔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才来询问一番,不过是解决了些许疑虑,他甘顺脸皮还没有厚到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小子,写的不错,这本《三国论》,你站在我旁边读,有什么不认识的就问我,知道吗?”
董瑞还是那平静的表情道:“知道。”
临近中午,牛芳和陈数两人赶着牛车回来,这几日牛芳已经找到了那适合做商铺的地方,前面是铺子,后面带着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正北正西起了两排屋子,正东则是一间厨房和一个偏房,里面用来堆放杂物正合适。
只不过,牛芳看是看中了,却迟迟不敢下手,原因则是,这县城的铺子,租金可比镇上的贵多了,这做卤菜生意,万一亏本怎么办?
这铺子租金最少也要一年起给,要是亏本了,那还得坚持亏一年,本想着年后叫上陈月去看看,哪里知道人房子东家年底回乡去了,说等年后再说。
牛芳这才惊觉,不知不觉,今天竟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便连忙去买了那熬腊八粥的材料。
正所谓,家中岁月长。
陈月近日看前辈传记,看见那历史上的荒灾,武安终是不忍看着百万人饥荒,令人去找红薯,玉米,土豆等作物,圣上一开始并不相信,但武安以皇后之位作为押注,
后宫众人便掀起了寻找这几个怪东西的风潮。
最终,在一名异域行商的手中购得了这些作物,圣上要求试种后看产量再大量购买,武安变卖首饰,让那异域商人大量采购了带来大周。
后来,每一样作物都试种成功,而先皇后武安托付行商所购买的几十车作物也顺利抵达大周的首都,珵都。
于是次年,大周全国各地的百姓都分得了官府下发的新品种,红薯,或者是玉米,土豆。
陈月暗暗问自己,
如果是她遇见了饥荒,会不会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去拯救世人。
“还是会啊。”
“会什么?”
牛芳推门进来,听见陈月的话问道。
“没什么,娘你方才出门去了?”
“我一早就出去了,前几日忙活来忙活去的,都把日子给忙活忘了,今儿人家一说,我才发现,这都腊月二十八了,这几日你天天待在房中看书,要不要和我去厨房做饭透透气?”
看了几日历史,越发的郁闷的陈月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来到厨房,划开火柴丢进了灶火中,瞧着缓缓升起的火势,牛芳将八宝粥的八种材料给一一按照顺序放进了锅中,其中免不了陈月调整顺序先后和火候。
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做完饭后的积分,三分。
再看一眼那要想升级所需的积分,陈月不禁感慨,除了专门开个馆子做饭,否则这么大量的积分,只是在家做饭的话,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八宝粥慢火细熬,香味渐渐的飘散出了厨房。
最近都和陈家搭着吃饭的甘顺动了动鼻头,眯着眼道:
“让我猜猜,八宝粥,哎?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八了?今年的腊月过的这么快,真是个好年啊。”
董瑞不懂什么好年不好年的,他只知道,认真写好手中的字,将来才能成为一个更厉害的人,至于什么是厉害,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概,比陈书弟弟学的更多,懂得更多,就叫做厉害吧。
厨房内的八宝粥在晚上六点过的时候终于起锅了,相较于平时的晚饭时间,要晚了一个多小时,不过吃饭的大家不在意,毕竟腊月二十八吃八宝粥,是大周的风俗习惯,而大夏则是腊月初八。
晚上每个人都吃了一碗满当当的八宝粥,吃完饭,大家一同坐在院子中消食,中间生了小小的火堆,在寂静的夜晚噼里啪啦的爆着火花。
陈月抬头看向天空,
今夜,
月明星稀。
想到那本书所写的,陈月不禁为那名叫武安的女子感慨,惋惜,却更敬佩。
没有她,如今穿来的大周哪里能像现在这般?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大多数人已经忘记了,这用以饱腹的粮食都是谁找来的了。
坐在甘顺身旁帮他烤红薯的董瑞悄悄的偷看那仰头望月的白胖小女孩。
多年以后,
已经名满天下的董大儒,依旧时常将这一幕在脑海中不断回想。
坐了好一会儿,陈月先起身回房,那本‘史书’她才看到头几年,正是看的入迷的时候。
陈书也紧跟着起身,过完年就是院试了,虽然甘顺一直说他的水平区区院试没问题,但世间哪里来的稳妥,山河县虽不是那真正的科举种子地,但也难保会有黑马,他哪里敢放松。
等到大家都回房了,董瑞依旧拿着那根插着红薯的木棍在火堆上烤着。
“你方才眼珠子都要粘在别人身上了,怎么,兔子想吃窝边草?”
董瑞将手中的烤红薯木棍给一把塞给了甘顺的怀中,
“先生,吃红薯。”
甘顺也不恼,只笑眯眯的撕开红薯的皮,慢悠悠的吃着烤的暖糯的红薯,
“堵住我的嘴,你能堵住你的心吗?”
董瑞面色微苦,
“小月说,三代之内不得成亲,否则生下来的孩子容易夭折,身子骨也比别人要弱。”
这句话已经彻底堵死了他的心,不过好在,他的心是私密的,他心里有她,没有人知晓就行。
甘顺听了这话,目露思索之态,
俯下身去,手肘枕在膝盖上,上半身前驱看着董瑞道:
“她告诉你的?还是你听到她说的?”
董瑞睫毛微垂,
“她自然不会和我说这些。”
甘顺直起身来。
“你知道这句话,当年谁说过吗?”
董瑞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不知道。”
“想知道吗?”
“还好。”
甘顺得意洋洋的笑容顿时卡住,
“罢了罢了,与你说这些有何用,这烤红薯不错,日后每天给我烤一个。”
董瑞一边沉默的起身将板凳给收起来,一边平淡道:
“好的,师父。”
甘顺歪了歪头,上半身向后退了退,
喃喃道:
“红鸢那孩子问我,白苏的资质可以排第几,遇见你们之前,他排第一,遇见你们之后,他连三甲都进不去啊!”
董瑞听见了甘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排第几,重要吗?
就是排第一了,
小月姐姐也不会多看一眼,
争来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