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很快就进入了城区,可是李宏却失去了方向感。看着四周林立的高楼和似曾相识的街区,他只好用电话求助于李雄。
“哥,你们到了?”李雄昨天就看到李宏的微信通知了,但不知到达的具体时间,“你们是先来我这,还是先去看井?”
“先看井、先看井!”李宏还没开腔,两个孩子就抢着回答了。
“如果先看井,那就朝东区一个名叫“仙泉苑”的小区开去,那口井就在小区大门左侧不远处,可以导航过去。”
“好,那我们先过去看看。”
“行,早点回来,等你们吃饭!”
“好的,那你慢慢开。”
“ok!”
李宏放下电话,淑英已经开启了导航。
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到了“仙泉苑”。李宏将小车停到路边的一个临时停靠点,下车打听古井的位置。
迎面走来一位手提大号矿泉水瓶男子,见李宏打听古井,便反身指着小区大门左侧约五十多米开外围着不少人的地方说:“喏,那里就是。”
“谢谢!”
“不客气,听口音你不像是本地人。”男子笑问。
“是的。”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这里有口古井?”男子有些好奇地问。
“哦,我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从小在这里长大。这口井还曾经救过我的命!”李宏微笑着回答。
“哦,常听人说这口井曾经神奇般地救起过一个孩子,原来就是你啊!”男子惊叹。
“不错,就是我。”
“看来这事是真的了!我原先还以为是谁故意编造的,以增加古井的神秘感。”男子边说边指着井台,“现在这井的名气就更大了,这些人都是冲着它来的。”
“为什么?”现在轮到李宏好奇了。
男子提起手中的矿泉水瓶说:“因为这井中的水能治病。”
“这话怎么说?”李宏觉得不可思议。
男子晃了晃瓶中的泉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都说这井中的水能防疫。所以家里老人就叮嘱我一定要过来带一些回去,让大家都提高免疫力。说来也怪,自发生疫情以来,我们县里就没有一个人染上那怪病的,老人们都说是这井里的龙王保佑了大家。”
李宏一家大小都被说笑了。
亦婷天真地说:“那叫全国的人都到这里来打水喝就都不得病了!”
“傻孩子,这里哪里能容纳得下那么多人!”淑英从背后揽着亦婷说道。
“那井水也没有那么多呀!”亦斌忽闪着大眼认真地说。
“这你就不懂了,”李宏笑着纠正道,“井水是不会枯竭的,表面看好象快没了,但很快又有了,因为它是泉水,会源源不断地从地底下冒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亦斌挠着头皮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们这一家子还真有意思!”提水的男子羡慕地说,“有空到我家坐坐。我家就在前面那个小区。我家老人对你这来自井中的福星一定是很欢迎的!”
“过奖了,有机会一定拜访!”李宏向男子拱了拱手。
“那不影响你们,我先走了。”男子笑着告辞。
亦婷看着走远的男子说:“柳萌人还挺热情大方的嘛。”
“说不定他是冲着老爸这井下的幸运星来的呢!”亦斌眨眨眼说。
“看你们两个孩子说的,”淑英不喜欢孩子们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便说道:“对人热情,有问必答,是起码的待客之道,哪有那么多动机?!”
“你们妈妈说得对,大家都要学着点。”李宏肯定淑英的说法,同时提醒大家:“走吧,我们还是到前面看看,那么多人围着井台怎么打水?”
“对对,我们不是去看井的吗,怎么光在这里说话了?”亦婷像是猛醒似地跳了起来。
“走呀,看井去!”亦斌一个箭步就冲到前面去了。
这时,古井周边聚集了上百人,有的提桶,有的拎罐,有的拿着瓶子,总之凡能够盛水的器皿都派上了用场。人虽然多,但都自觉地排队,所以并不显得十分拥挤。
井台上有一块刻有“仙泉”字样的石碑。石碑是用青色的石料打造的,遒劲有力的金色行楷“仙泉”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石碑前,古柳上,龙石旁,都有人们供奉的祭品和悬挂的吉祥物。
“老爸,这古井现在可不一般呀,都成祭坛了。”亦婷惊讶地说。
“看,还有人在祭拜呢!”亦斌指着几个向古井跪拜的男女说道。
“哦,这什么时候都成了民间信仰场所了?”李宏感叹。
“这也不奇怪,毕竟这里发生过那么多不平常的事情嘛!”姚淑觉得可以理解。
“哇,这么深呀!”
什么时候亦斌已经跑到井台跟前了。
“小心!”李宏迅速地冲了过去,在他的印象中这井是没有围栏的。
“爸,没事,这里有护栏呢!”亦斌扭头回答。
李宏这才注意到,井口周围已经被砌了青石护栏。可能是人们觉得这井口老敞开着不安全,虽然相信古井有神通,但毕竟不是每个孩子都具有李宏式的好运气。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岂能作无谓的尝试?
对李宏来说,这口井除了增加了石碑和护栏外,同他早年的印象并没有多大的差别;而对他的家人们却产生了不小的震撼和引力。李亦婷沿着井台转了一圈,又用手指试了试滴洒在井沿上的泉水,跟她爸说:“老爸这口井看来还真不简单,连水都比一般的井凉。”
从古井到李雄家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
一阵清脆的门铃响后,李雄出来迎接:“欢迎、欢迎!”
“叔叔好!”
“叔叔好!”
亦婷、亦斌向李雄礼貌地问好。
“你们好,”李雄回答:“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大家进屋时,李雄的妻子夏芬正在往餐桌上端饭菜。而他们上大学的儿子则在调试着手中的一把吉他。
“婶婶好!哥哥好!”
“哎,你们好!”夏芬边摆碗筷边招呼道:“来、来、来,回来的正
好,快上桌吃饭。这里的气温比较低,不及时吃很快会凉的。”
“伯伯、伯母好,弟弟、妹妹好!”李则楷放下吉他过来打招呼。
“哇,都长这么高啦!”姚淑英看着模样英俊,身材高大的侄儿说道,“给你弟弟介绍介绍经验,有什么秘诀?”
“他哪有什么秘诀,整天就喜欢打球而已。”夏芬代儿子回答。
“对了,这就是秘诀!”李宏接口道,“凡喜欢运动的人身高都差不到哪里去。”
“亦斌不是也喜欢打球吗?他的身材也不低,只是因为年纪小,生长激素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而已。”李雄也笑着为亦斌打气,同时招呼大家,“来来,不要光顾说话,待慢了这桌饭菜。”
大家边说笑边就近入座。
席间,李雄问:“你们今天去看古井感觉怎么样?”
李宏夹了一块他们李家传统的拿手菜——荔枝肉,边吃边说道:“我印象中的古井比较简朴,连围栏都没有。可现在变洋气多了,而且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关注。听说现在都成了防治疫病的救命井了,还被人供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已经是柳萌政法高官的李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边抽取一张纸巾擦手边说道:“柳萌这口井真是不简单,民间传说很多,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怎么跟我扯上了?”李宏不解地问。
“怎么跟你没关系?”李雄反问,“你不是从这口井里复活的吗?”
“我本来就活着,怎么叫复活了呢?”李宏觉得这说法有点好笑。
“但民众就不这样想了,”李雄笑着递过来一只剥好的对虾,“他们觉得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不可能自己从那么深的井里回来,除非有神助。”
“那被救的人是不是就不同于一般的人了?”亦婷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神情带着一抹不可思议。
“神的儿子!”正在啃红烧猪蹄的亦斌脱口而出。
“胡说!”淑英拍了一下儿子的手,“那只是一次侥幸而已,哪有那么神。”
“那也太巧了点吧,伯伯!”李则楷眯着眼睛望着李宏。
“说得也是,怎么就那么巧呢?”夏芬也附和地说道,“这一千个孩子中可能都难得有一个!”
“就你这么个巧合,却被普通民众当成了古井有灵的证据。”李雄站起来给哥嫂盛汤,“现在倒好,跟防病治病也沾上边了。”
“不过说也奇怪,这次疫情,周边县市都或多或少地发现过一些病例,而柳萌却至今没有。社会上都传说是这口井的功劳。因此,每天到那里取水的人络绎不绝,人多的时候都要派警察去维持秩序。”
李宏想起先前到古井看到的一些情况,便问李雄:“难道这井水真有防疫功能?你们就没请专家去鉴定一下?”
“有的。”李雄肯定地说,“为了弄清真相,我们也确实请了有关专家去化验了井水。”
“结果怎样?”
“还真是与普通井水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井水里有中药的成分。”
“真的?”
“据分析,从离它不远的那座中药加工厂里飘出的粉尘中含有能够防治病毒的成份。”
“嗯,这就对了。”李宏想起这次全国抗疫斗争事迹中有不少使用中药治愈病人的事例。中药的功效已得到了充分的证实。因此,含有中药成份的井水具有防疫的作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饭后,夏芬和姚淑英陪孩子们到附近的公园游玩。李宏兄弟则在客厅里喝茶聊天。
李宏曾在柳萌读书、下乡、参军、工作,因此认识的人不少。其中,有从政的,有经商的,也有搞教育和从事服务业的。
从聊天中,李宏知道了不少自己认识的人后来的情况变化。
老书记年老退休。
老主任在李宏调离后不久升任邻县副书记。
王部长升任市发改委主任。
张随松调任市府副秘书长,后因经济问题被革职查办。
颜经理告老还乡。
曾经从他生命的星空中划过的几位佳丽,也分别有了自已的归宿。
那位颇似混血儿、鼻梁高挺的女同学仕途顺利,一直升到了副厅级领导干部,但却至今单身。
长相酷似“王芳”的女同学,虽然事业成就不如前者,但却是不少女性羡慕的官太太。
王玉仙嫁给富二代,不久后离婚独居,现任柳萌图书馆馆长。
周静兰嫁给了省城的一位著名画家,现任省图书发行集团会计师。他们的儿子颇有出息,研究生毕业后,即加入华为团队,现已是一名掌握多项专利技术的部门经理。
“真是岁月如流,人事沧桑啊!”李宏感叹。
“是呀,如果你当年不那么任性、执着,现状或许要被改写了!”李雄一语直击要害。
“岂不闻性格决定命运?”李宏反问,同时玩味地自我总结:“有的人天生灵秀,先知先觉,很快就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而有的人呢,反应迟钝,不撞南墙不回头。本人不幸属于后者,只能认命了!”
“你的命也不错呀,”李雄推杯拊掌作震惊状,“谁能井底生还、豹口超生?唯我李宏兄长是也!”
“哈哈哈……”李宏被逗得前仰后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还脱口秀呢!”
“偶尔开个玩笑而已,”李雄笑着往沙发上一仰,顺手捋了一下略显斑白的头发,“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去趟下坑村,看望我那两位农民兄弟。”
“好,我陪你去。不然你连下坑村现在的大门往哪开都弄不清了。”
“那是,都多少年没去了,哪里还辨得清方向。”、
李宏参军后,只在探亲时去过一趟下坑,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想去却一直没去成。脑中对下坑村的印象仍停留在八十年代,能记住的村民,大概也就郑邦华、吴俊琪、郭会计和赤脚医生任某等几个了。其中对郑邦华、吴俊琪的印象尤深,毕竟他们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扶助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