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衣事件”过后不久的一个傍晚,下班路上,周静兰对李宏说:“我这有两张电影票,本来是和我妹妹一起去的,不巧她今晚开会去不成,你去不去?”还没等李宏回答,她又补了句:“不是同位的。”
这事来得太突然,令毫无思想准备的李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好,但周静兰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任谁也难以拒绝,便脱口而出:“我去。”
这晚,李宏到影院时,里面已熄灯开演,他也不知道左邻右舍是谁,只是按号入座看电影而已。当晚演的是《甲午风云》,故事情节波澜起伏,扣人心弦。李宏全神贯注地看着,整个身心都沉浸到了那段历史中,直到剧终仍在回味着剧中的人物和事件,心情难以平静。倏地,灯亮了。全场观众在一阵座椅的噼啪声中渐次离场,境况和往常一样嘈杂而拥挤。李宏被人群裹挟着向大门移去。突然,在他左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披肩发,浅灰色花呢上衣,一副琥珀色边框眼镜,是她,“静兰!”李宏喊出了声。
披肩发向右后方旋转的同时,甩出了一句:“是那人要跟我换的。”
李宏并没问她今晚坐哪?对她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自然不好作答,便把话题转到了刚才的电影上。但周静兰好像心不在焉似的,双方仅是机械式地一问一答,走完了共同的路程。
李宏回家后,想起周静兰今晚先后两次关于坐位的话,觉得好笑:既是跟妹妹一起去的,票却不同位;没问她坐哪,却主动告诉你是别人要跟她调换的……不知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李宏想,按国人的传统“来而不往非礼”也,到时候也应该回请一次,把这事扯平了。
一周后的一个黄昏,李宏在楼梯口截住正准备下班回家的周静兰,递给她一张电影票:“喏,还你。”
“怎么,这还要还吗?”周静兰红着脸接过票笑问。
“你可以不去,也可以跟别人换位子!”初次邀请女孩看电影的李宏不知怎么就冒出了这句惊人之语。
周静兰僵在那里,看着李宏转身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票,摇了摇头。
其实,李宏这天是买了三张票的,其中两张同在13排,另一张在15排。他担心周静兰会不会再跟别人换位或将票给她妹妹或女伴什么的,而自己的贸然介入很可能会成为他人的笑柄。他要先在后排观察清楚后再决定是否前移。
李宏故意等到电影开演后才进影院,按计划,先坐15排那个坐位。他高兴地看到,周静兰坐在他给的坐位上,左边坐着个军人,右边空着本应属于自己的坐位。他想立即过去填补这个空白,但随之而来的想法却又突然让他失去了前移的勇气……旁边的人会怎么看?这人怎么那么不清楚,自己的位子坐得好好的,看到前面有个漂亮女孩就凑过去,真不害臊!说不定这前后左右的观众里就有认识我俩的人,明天他们会怎么说?××和××恋爱了,他们昨天在电影院约会!而据说周静兰是颜经理的准媳妇,李宏怎么就横刀夺爱了?颜经理一定饶不了他……
虽然影院的灯光早已熄灭,人们都沉浸在《庐山恋》的跌宕剧情中,而李宏却被种种奇怪的想法纠缠着无法自拔。
电影终于在优美的乐曲声中结束了。全场亮起了灯光。在“黑洞”里挣扎了一个多小时的李宏如梦初醒:“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不能让静兰就这么离开,带着误解和怨恨!”他突然鼓起勇气,拨开人群向前冲去。很快,他就在左侧大门前赶上了即将从这里走出影院的周静兰。他满怀歉意地叫了声:“静兰!”
没有应答。
“静兰,我们出去走走吧!”李宏恳切地说道。
“我要去听课。”周静兰幽幽地说。
李宏这才注意到周静兰手里拿着课本和笔记,同时想起今晚有一堂写作课,而自己却毫无准备。然而,准备了又怎样?今晚的课还听得进去吗?这都到了人生的紧要关头了,到底是一堂课重要,还是将两人的关系理顺更重要?!想到这,李宏的心就稳了下来,他决定要和周静兰好好说清楚。
“静兰,今晚就别去了,落下的课明天可以补。你看我都不去了,你还急啥?”李宏劝道。
周静兰略微踌躇,便随李宏走出影院,步入一边是古城墙,一边是潺潺流水的环城石径。
为打破沉默,也为弥补自己对周静兰的伤害,李宏侃侃而谈:“其实你长得并不是很漂亮,但我喜欢你的好学上进……”
李宏一路说,周静兰一路静默。
“累了吧?要不找个地方歇一下?”李宏问。
“不用。”这是周静兰随李宏散步的第一句话。
忽然,周静兰脚下一拐,身体一晃,差点跌倒,随后又稳住了。李宏虽然立即抽出插在风衣口袋里的双手,但已没有了帮扶的理由和必要。他恨自己怎么就反应得那么慢!失去帮扶机会的他只好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饿了吧?要不到这店里吃点东西?”李宏指着走出小路后遇到的第一间小吃店问到。
“不用了。”这是今晚周静兰随李宏一路走来的第三句话。
望着渐行渐近的单位宿舍和不拨不响的周静兰,李宏知道今晚是没戏了,只好将她送回住处,独自沮丧地返回宿舍。
这晚,李宏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像过电影似地回顾着进书店以来两人所经历的一切,觉得似乎都很正常,怎么今晚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局面呢?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自己在邀约看电影这件事上了出了差错,令她感到难堪和愤慨?还是随后的约谈有什么不妥之处伤害了她?她为什么一个晚上都不主动说一句话呢?唉,女孩的心事真是难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