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猜到他人身份的时候,通常想象不出来他们的人生和经历有多么动人。可能正因如此,我们乐于将视线放在穿着工作服的人们身上,通过这一具体的物象,我们可以为身着此物的主人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故事,将他们代入其中,自然就能表现出故事里闪着光芒的动人之处了。
这些看起来普通的人们,都是闪闪发光的人啊。
春节将近,想必不止此处,全国各地的火车站都是同样的景象:人们将视线集中于悬于大厅上方的显示屏上,上面滚动着异乡的旅人们归家车次的信息。
人流量剧增,导致原本还算富余的椅凳时刻保持着工作的状态,不止如此,远近的空地几乎都被人们或站或坐的占满了,厕所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沉默的人群中偶尔会有几声哄孩子,打电话的声音在一应的窸窣声中显得出众。
大部分人戴着耳机,眼睛不看旁边的人,椅子上的人来来去去,换了一拨又一拨,检票口排着的队伍却始终不曾减短一些,工作人员手持喇叭通知乘客检票口变动情况和注意事项,行李箱拖动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到,大家都奔波在赶路的路上,听不见那些被留下来的声响。
有人身着炎热天气下的衣物,有人披着厚厚的棉服,在这个温度不算低的城市,大家相聚在此处,各自出发,去向不同的城市,或许是炎热的夏季,或许是寒冷的冬季,或许奔向的那个城市里,有牵挂着的人在等着自己,或许正是为了内心牵挂着的人,选择了向那个城市而去。大家都在日光下,或者在月光下,作出了决定自己奔向目的地的决定。
但是即使我们都没有看出那些没有身着工作服的人的故事,我们也还是能看出那些藏在他们普通的身躯下,那些不普通的往昔。
有的人宁愿用蛇皮袋子装下一身外物,将本就粗糙的双手勒到红肿,也不愿意花费更多的钱去换取轻松,有人妆容精致西装革履,总要在人前表现出一副人上人的模样,不愿意落下一丝下乘,也有人既不愿意人前显贵,又不愿意人后遭罪,只好活得拧拧巴巴别别扭扭。可是这世间又多是这样的人们,大家都马马虎虎地活成了一片将就,活得既算不上体面,又称不得困苦,所以才看别人的日子格外动人,反观自己时,就只看得见那一地的鸡毛。
我们想象他人的幸福时,总是不吝花费精力,轮到自己时,就会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如自己的心意,这大概就是人的弊病。
那个只背着一个简单的小包,通身黑色装扮的男人,他口罩遮住的眉眼是否也同样冷峻?身旁这两位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她们谈论着的,也是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们是否也同样对生活中各种难题感到烦恼?远处依偎在男人怀里的小孩,是否看得懂这拥挤的人群、赶路的艰辛?
我们只要愿意深深思考,便能很轻易地知道,每个人都有一条别人看不清楚,无法踏足的路要走,且我们大多是要独自穿行过最不易走过去的路段。
也许有些较平坦的地方,会有人与我们同行,但我们终究需要独自走这一条路,不是偶然也不是可能的,我们的选择决定了我们的方向,但无论怎样选择,这都是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