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还是比我爸早成了家。因为我姑给我爸换了个媳妇。农村里俗称换亲。
隔壁村里有两兄妹,妹妹身体不太好,哥哥驼背。眼睛也不太好,眼角经常一抽一抽的,应该是神经类的病。个子不高。走路晃晃悠悠。就这么一个人。娶到了我们家里长的俊俏干活麻利的姑娘。我不知道当时我小姑是什么样的心情,只知道我爸说起来的总是会摸摸手里的旱烟口袋,抽上一根烟。烟雾缭绕熏的眼睛发红。
记忆里我爸对我小姑特别好。那时候的脚踩缝纫机是个稀罕物件。我姑结婚的时候都没混上。我爸最后给买上了。从我自己会记路开始,就知道裤子破了收拾收拾去我姑家补补,我姑就踩着缝纫机给我补好。
我妈嫁过来的时候身子弱。干不了重活,好在我爸一把子力气,家里家外不用操心,我妈每天晚上会做上几个小菜,热上酒,我爸回家有口热饭吃。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这样的日子也慢慢的有滋有味起来,这也是我爸后来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我妈很快就有了宝宝,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我想,那时候的我爸很欢喜吧,男孩呀,是一个家里的希望和奔头。我爸那时候觉得自己的日子圆满了。脸上笑意都快藏不住了。当时的场景我是无法想象,不过这样开心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家里人就发现我哥哥不是个正常的孩子了,不管多大了都不自觉的拉裤子里,说不明白的话,直到越来越大,就表现的越发明显。我不知道我爸有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私下里会不会伤春悲秋,有可能顾不上吧,因为当时我姐姐快出生了。我想他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想起的。
“你姐姐可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丫头,十岁的时候扎着两个辫子,双眼皮大眼睛,长的可白了。”我爸瞅了瞅我,我感觉我爸在说我黑,因为我是真黑。不过这不影响我想象我姐姐的模样,也不影响我对我姐姐的羡慕,毕竟我长的不漂亮。
那个年代的姑娘身上都有独有的灵气。老电影里的女孩长相不同,却特别有灵气,我每次想到我姐姐的时候,就会想到村里大队放的老电影,电影里的姑娘眼睛干净澄澈,跟我姐姐很像吧!
我哥哥出生的那一年,我小姑家的孩子也出生了,也是个男孩,因为是换亲,我叫我小姑的丈夫叫大舅,一直都没有变过,即是姑父也是大舅。我大舅乐坏了,孩子出生的时候哭声也大,一看就是个健康的男孩。我姑带孩子也很有一套。带着孩子也不耽误地里的农活。麻利的跟个小伙子一样,回家也是变着法的做饭。简单的玉米面,小青菜在我小姑手里做出来也格外的好吃,小时候我最爱去小姑家里蹭饭吃,一待就是一天,一天三顿饭,我一顿也不落下。
农村的孩子都是放养,小孩子领着更小的孩子是最常见的。可没有像现在这么精细,我姑家哥哥就是在不大的时候发了烧,生病了就抗抗,抗不了就去卫生所,我哥哥拖的时间久了,去卫生所医生说是脑膜炎,烧坏了脑子。以后不能是个正常的孩子了。我姑现在听见脑膜炎就害怕,跟我哥不同,他起码可以是个健康的孩子。
“发烧快去看,要是脑膜炎不好了,得早治呀。要不脑子就烧坏了。”我姑每次碰见别人孩子发烧都会跟人这么说。哪怕这句话并不是很好听,别人也不爱听,她总是会不自觉的说上一句。
那时候还没有我,只能从只言片语里听到这个过程,我唯一的印象就是我每次去我姑家,哥哥说话不利索。歪着嘴,哆哆嗦嗦的问我
“慧,慧慧,你姓什么?”
“你你你叫什么?”
我不管去多少次,他问我总是这两句话,我也会老实的回答他。不过好在比我自己家哥哥强,自己能生活自理,还能学着我姑干活,尽管脑子不好使,好在是个壮小伙子,能吃能干,也听我姑的话,帮我姑干不少活,偶尔生气不愿意干了就会发疯一样在院子里嗷嗷的喊,气急了说话也越发不利索,结结巴巴的喊叫。我姑看着这样的他就会哄哄他。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也就好了。我每次晚上去都能看见我哥哥在削地瓜皮,高大的个子低着眉眼坐在矮小的凳子上,老实有认真。地瓜用来第二天下玉米糊。每天都是这样,一成不变,我不知道我姑怎么一直都没吃烦,我是吃够了。一直到我长大,我姑家里的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