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军的“好日子”开始于三年前。
三年前,谷军在展会上认识了隔壁企业的女翻译修静。
那时修静刚毕业,高高瘦瘦,眉眼清爽,站在那里,像一朵顶着露水的未开的百合。
谷军心动了。
他以工作之名留了联系方式,并在后来,极力促成了两家公司的一笔合作。
一来二去,两人熟了。
谷军得知修静来自农村,家庭条件不好,父亲去世得很早。
谷军后来还知道了,她是妹妹谷雪的同学。
和修静的工作沟通,谷军都是安排在大饭店进行的。
一是费用公司可以报销。
二是在这种环境中,谷军感觉人都高贵了起来。
虽然自己也来自农村,但在修静面前,他胸板是挺的,有一种被崇拜的尊严。
都是钱给的底气。
相比而言,谷军的老婆对他就没有太多这种仰视和崇拜。
因为她见过谷军一生中最落寞的样子:
为了结婚买第一套房子,谷军向亲戚朋友借钱,借了一圈,感恩戴德;
为了推销产品,谷军在客户面前,低声下气,点头哈腰。
这也是谷军想和老婆分开的原因之一。
谷军想把过去不够光彩的一切都统统抹杀掉,但老婆却像时刻在提醒着他:现在有点破钱就开始嘚瑟,忘了以前裤头破了洞,都舍不得扔的时候了?
谷军又回想起自己上初中的时候,情窦初开。
当时班里有一个漂亮的女同学,也是高高瘦瘦,谷军很喜欢,但始终不敢主动和她说一句话。
因为女同学的爸爸是当地的乡长,她平时用的文具盒都是谷军从来没见过的。
自己在她面前只有自卑。
这么多年过去了,谷军心里还是很清楚地记得这段情愫。
它不仅是青春年少的悸动,也是人穷志短的耻辱柱。
现在,谷军甚至很想再见一面这位女同学,不是为了向她示爱,而是为了洗刷这段藏在心底的羞辱。
谷军第一次请修静吃饭。
“这是什么?”修静筷子指着刚上桌的一盘带纹路的粉色的肉。
谷军看了一眼:“三文鱼啊”,又看了修静一眼:“没吃过?”
“没有……”修静感觉有些尴尬,随便夹了一口青菜塞进嘴里嚼。
“这个酒店的三文鱼做得一般,等什么时候去我同学那酒店吃一顿,刚从飞机上卸下来的,那才新鲜!”
后来,谷军把修静招聘到自己公司。
再后来,谷军把修静抱到了床上。
在床上,谷军发现,修静和老婆手感截然不同,她从脸到脚趾的皮肤那么白、那么滑,还香香的,让人忍不住想去咬一口。
如果修静是丝绸,那老婆就是麻袋了。
不仅如此,这胴体还极其灵活,一扭动,像一条鲶鱼。
当然,修静身材也并不完美,她胸小,一手掌握。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生活的调味剂。
两人的见面时间一般安排在下班后,或者出差前后几天。
但老婆或者女儿的突袭电话总让人不能完全放松,还要临时编瞎话,让然头疼,也不能尽兴。
后来就单独安排修静和自己一起出差。
在陌生的城市,屋里屋外,就都能放开手脚了。
酒店,修静洗澡时,谷军吃着苹果躺在床上看《快乐大本营》。
修静擦着头出来,好奇地问:“你竟然也看这种节目?”
“我为什么不能看?”
“我还以为你们这种人看的都是多么高深的东西呢?”
“这种节目不用动脑子,却特别容易让人快乐”
看了修静一眼,扑过来:
“我们这种人也是人呐,也需要放松啊!”
刚和修静在一起的时候,谷军也觉得对不起老婆。
不过,每次被老婆粗言恶语,谷军心里就一点点释然了,以致后来竟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虽然他清楚,老婆满嘴的粗话是因为没文化,并非真的心思狠毒。
但有弊就有利,也正是因为妻子的“粗”、不敏感,才避免了很多危机。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去供销社买糖,柜台上有一个老式天平秤,一边放秤砣,一边放糖。
售货员男人手里没准,糖总是放多,往外抓一把,又少了,于是天平秤就成了跷跷板,两边来回起伏。
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秤糖的人,不过技术比那个售货员高明多了,轻松就能保持老婆和情人的左右平衡,两人相安无事。
他心中很是得意。
可他不知道的是,未来的某一天,他的糖和秤砣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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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的国庆长假,不管城市还是乡村,街上随时会冒出一条长长的汽车队伍。
汽车都刚洗完澡似的,亮的刺眼,还戴着花,系着彩色气球和飘带。
这是结婚的日子。
谷雪的婚礼也是在十一假期举行的,10月6号。
酒店、婚庆公司、宾朋、伴手礼等一切外部事务都由准婆婆一手打理。
老太太肚子圆圆的,脸也圆圆的,见人笑眯眯,一双眼睛一笑就弯了,透出七分喜悦,三分狡黠。
谷雪初见她时非常喜欢她,觉得和蔼可亲。倒是谷雨提醒她:
“这种老太太,就是笑面虎,吵起架来就是泼妇。你可不是她的对手。”
“姐,人家又没得罪你,怎么这么说人家啊?”
“还有啊,我昨天给名扬打电话,问他伴手礼的事儿,我发现他张口闭口就‘我妈说’‘我妈说’,上次来家里吃饭的时候我还没发现他有这个毛病”
“这是毛病吗……我倒觉得这是他孝顺的表现,如果他对他妈都不好,还能指望对我好吗?”
谷雨叹了口气:
“别是个妈宝男”
又转过身,双手按在谷雪肩膀上,问:
“雪儿,你确定要嫁给他了吗?你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
谷雪低头抠手:
“我……没啥感觉啊,就觉得还行吧,他对我也挺好的”
又抬头看姐姐:
“哥不是也觉得他挺好的吗?”
谷雨松开双手,深吸一口气:
“婚姻大事,说到底,谁都不能替你做主。父母也不一定能保证这个人到底行不行,这是需要你自己拿主意的。”
谷雪没说话。
距离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婚纱照也已经拍好。
谷雪要做的就是选几套自己喜欢的衣服,在婚礼现场走一走。
在摄像机、录像机和众人的监视下,完成几个规定动作:
倒香槟、交换戒指、鞠躬敬谢来宾……
婚礼修静也来了。
她是谷雪为数不多留在本地的大学同学。虽然平时联系并不算紧密,但婚礼请柬还是要发的。
婚礼当天,修静顶着满天星星到了谷雪家里,陪着她穿礼服、化妆……
之前约好的伴娘临时有事,修静就临危受命,成了伴娘。
谷雨、栓忠和一些亲戚早早来到家里帮忙,跟拍的摄影师们也来了,屋子慢慢变得拥挤。
6点多,谷军带着女儿也来了。
见到修静,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你怎么在这里?”
修静有些惊喜,谷军却有些害怕。
他从没想过要把这个外面的女人介绍给家人的,尤其是今天这个场面。
“我是伴娘啊!”修静兴奋地解释。
谷军脑子转动,看看修静,再看看谷雪:
“哦……哦,你们认识……”
“我们是同学”
谷军点点头,心里暗暗庆幸妻子没和自己一起来,她说上午要去医院的。
又往四周一瞄,好在谷雨他们一帮人也都在忙着,包饺子、炒菜、搬东西……没人注意他们俩。
“行,那今天就辛苦你了,新郎7点多就来了,赶快去准备吧!”
马上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修静感到谷军突然变得陌生了起来,她知道了谷军和谷雪原来是兄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惊讶,她想到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儿,就是谷军的老婆也会来。
想到这个,她心里突然燃起了一股小火苗,根据之前谷军的诉说,她判定这个女人肯定是年龄大且不好看,自己必胜无疑。
不过,她还是到镜子前面又照了照。
她又想到,这个女人曾经跟谷军睡了十几年,还生了孩子,心里又有些发虚。
接下来,新郎来接亲、拍摄外景,修静都跟着,做好伴娘的工作之余,她的眼睛一直不停地搜寻谷军老婆的影子。
修静内心一会不想见她,一会又想见她,好一较高下……
真是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