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对于才二十五岁的金鱼花来说,生命或许是一路向前。
且说第二天,金鱼花真的决定带着她的月亮鱼去上班。人与鱼的计划开始了。
出门前,苏香玉打量了一下女儿的形象,牛仔裤、白色T,小白鞋,头发编织成两条小辫,脸庞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霞光里的花儿。苏香玉很满意,她是个裁缝,从小都把这孩子收拾的很别致,现在看孩子自己的品味还是很不错,虽然有时候她觉得女儿太朴素了。她看金鱼花捧着鱼缸,每一步都走得小心。于是笑起来:“这寸步难行的,去楼下园艺店买个便携式的那种手提鱼缸吧,对小鱼也安全。”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金鱼花听见月亮鱼议论,就笑着答应了妈妈。
准备妥当,金鱼花拎着小鱼儿出门了。金鱼花发现,周边偶尔就有人看过来,眼光里有看到小动物的柔和,于是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优越感,因着这条鱼。金鱼花心说,“怪不得,那些遛鸟的人表情都那么傲娇,我现在算是共情啦。”
“看来,你遛鱼的心情不错啊。”月亮鱼感慨,“出门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好多有趣的东西。别忘记你的任务啊,你是来找拍摄素材的。”鱼儿像个导演,金鱼花答应了。她自己还没有好好构思,只能先拍摄些素材。
进了地铁,人不多,如果是高峰时段,金鱼花也不敢带小鱼儿出门的,那种拥挤的盛况,让人恨不得变成纸片人才自在。“地铁来来去去的,像是时间流逝一样,你拍一拍这里啊。”月亮鱼真的是可能是鱼精,金鱼花心里感叹,有了这个统筹,自己好像只用言听计从就可以了。
“不要以为,你有了我,就可以不用思考。”月亮鱼将金鱼花那点小心思揭露了出来。
金鱼花被说破,有些害羞。于是开始认真地取景,等待、拍摄。她们上了车,金鱼花拎着的鱼儿吸引到旁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凑过来注视着鱼缸,问:“姐姐,这是什么鱼?”
“月亮鱼。”金鱼花回答。
“颜色好漂亮啊,它是雌鱼还是雄鱼?”小男孩自问自答,“我觉得它是雄鱼。”
“为什么呀?”金鱼花奇怪,忍不住问。
“老师跟我们讲,大自然里很多颜色漂亮的,都是雄的。”童言童语很有趣。
小男孩又问旁边的女人,“妈妈,你知道小鱼儿的爸爸和妈妈在哪里吗?”
“不知道,估计是大海里吧。”妈妈回答儿子。
“那它会想念爸爸妈妈吗?”小孩子就是十万个为什么组成的生物体,他们真诚地问出很多让成年人需要思考的问题。
“当然会想。”妈妈很有耐心。
小男孩看着金鱼花,“姐姐,那这条月亮鱼叫什么名字?”
“它啊,叫亮亮。”金鱼花平时很清冷,但这个热情的小孩子让她的语气都暖暖的。
“我也叫亮亮!”男孩吃惊,和妈妈对视,妈妈和金鱼花都逗笑了。
“亮亮这个名字,我本来是勉为其难接受的,”月亮鱼的声音直抵金鱼花耳朵,“但是,看了这孩子,觉得亮亮还是蛮可爱的。”
“你真的很挑剔。”金鱼花听到月亮鱼的吐槽,心里回了一句。
小男孩要下车了,非常舍不得鱼儿,招手说:“拜拜,月亮鱼。”
月亮鱼一开心,就开声回答:“拜拜,亮亮。”
男孩一惊,眼睛发亮注视着月亮鱼,也就在那时车门开了,被妈妈拉着下了车,他惊奇地告诉母亲:“妈妈,鱼儿刚才跟我说拜拜了。”
“嗯,好吧,那妈妈也给你买条月亮鱼,怎么样?”小男孩欢天喜地,扯着走了,边走还边回头,似乎他还能看见鱼儿。
“他听得见你的声音?”金鱼花听了小男孩的话很疑惑,心里问鱼儿。
“只有我喜欢的,想让听见的,才听得见。”月亮鱼语气很骄傲。
“哇。”月亮鱼的魔法让金鱼花惊叹,不禁发出了感叹。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逛,金鱼花提着漂亮的小鱼,走进了静静咖啡。薛老板一眼看见,心说“有意思!”随口问道:“这是在哪里买的小鱼?颜色很漂亮哦。”
金鱼花将鱼放好,很认真的回答薛老板:“这是我的幸运鱼,从今天开始,我都会带着它来上班。”
薛老板和同事交换个眼色,忍不住笑了。金鱼花这个奇妙的女孩子,人聪明又踏实,但言行中总带着某种很幼稚的执著,而这些特点让金鱼花有种奇特的魅力。爱写作的眼镜男,天天观察着店里的各路人等,他跟薛老板说,“金姑娘就像是个梦幻中的小女孩,如果要具象的说,就是个水晶般的女孩。”
薛老板回答:“再这么观察下去,你怕是会无法自拔。拜托观察一下别人吧,可别影响我的员工工作。她可是我最满意的员工。”
眼镜男听了委屈,“放心啦,我从来不做无礼的事,静静咖啡好氛围,全靠你我他。不过你说最满意的员工,对得起那跟了你好些年的喵喵吗。”说着还看向正在勤勤恳恳做事的喵喵。
“感觉不同的。”薛老板懒得再搭理他,丢下句话就走开了。
“金鱼花,拍点工作场景呀,这气味我闻着感觉都要醉啦。”月亮鱼一直不忘自己导演的责任。
金鱼花听了,就跟薛老板请示了想拍点视频的事。薛老板随她,只是提醒,“别打扰了顾客,都可以。”金鱼花听他如此开明,心里感激,投入做事中。趁着客人少的时段,拍摄了一些调咖啡的照片和小视频。薛老板看着,还凑热闹,帮她拍了她的工作视频。
忙忙碌碌的一天结束了,终于到家。苏香玉给女儿整了点水果,就自去休息。金鱼花坐定了,对于这条视频的思考才刚刚开始。金鱼花好像天生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决定了一个目标,就会专注进去,攻克它。她从来不玩游戏,但其实她的态度,就像那些为了通关,不断发起冲击的玩家。不攻克不罢休。而现在,她还有了一条会魔法的月亮鱼,她想想都会笑,这个比赛,我比定了!
自我介绍视频只需要一分钟,60秒可以拍些什么?我是谁,我是怎么样的?金鱼花在对自我的探索中,思绪悄悄飞远了。
时间回到十八年前,那时候的金鱼花,才五岁。金鱼花的家乡秋县,是个小小县城。这小城夹在两山之间,狭长的像只凤眼。一条河流穿城而过,若一江玉带,形似秋波,这条河,被叫做秋江。县城一分为二,建在秋江两岸。在小小金鱼花的记忆里,那是夏天,出差回来的爸爸带着她在江边骑单车。爸爸骑大单车,她踩小单车。她在前,爸爸守在后。风在耳边吹过,她累了停了下来,于是咕嘟咕嘟喝水。爸爸拿个帕子帮她抹去额头的汗,然后为她整理了头发,重新别了别小蝴蝶发夹。
“开心吗?”爸爸问。
“好玩。”金鱼花。
“喜欢这个水壶吗?”这个水壶是爸爸带回来的礼物。
“喜欢。爸爸,要是你能天天带我出来玩就好了。”金鱼花最喜欢爸爸回家的日子。
“爸爸要工作啊,你忘啦,爸爸是个地质队员,当然要经常外出了。”爸爸解释。
“你要去看那些花岗岩?”金鱼花经常接受爸爸的科普,有些名词就莫名在脑海里印着。
爸爸很惊喜,“哇,你竟然还记得花岗岩,我女儿真是聪明。”爸爸开心地看着女儿笑,金鱼花也看着爸爸笑。金鱼花记得当时心里就是甜甜的,美美的。这种美好的感觉,金鱼花后来在书中找到了答案,书上说,那种感觉叫“幸福”。
“爸爸带回来的故事书,不会的字问妈妈,你最喜欢哪个故事?”爸爸好久没见女儿,渴望着和她多说些话,多了解女儿的成长。
“我最喜欢看,小蝌蚪找妈妈,它们游啊游,找到了妈妈。但是小蝌蚪为什么不找爸爸呢?”小孩子的问题充满妙趣,让人莞尔。
“爸爸也不知道啊,所以你要读更多的书,书里面有答案。”
“书里面什么都有吗?”
“嗯,书里面什么都有,你要好好读书。”
之后父女俩继续骑车,然后就有人在前面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儿子。”
然后金鱼花就只记得,爸爸对她说,“花儿,你等爸爸一下,别走开,我就回来。”然后跳入江中。金鱼花记得当时有人在江里挣扎,爸爸还有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游过去。金鱼花努力盯着江面上起起伏伏的爸爸的身影。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群人一起朝岸边游过来,然后不知发生什么,几个人挣扎又稳住,爸爸游在最后,当他将一个人推向岸边,就被一个浪带远了,越飘越远。金鱼花急的叫:“爸爸,爸爸。”有人围上来,有人又跃进江里,但是爸爸再也没有上来,直到警察出现,将她带到警局,然后妈妈出现,把她带回了家。后来妈妈告诉她,爸爸死了。她不知道什么是死,但看着妈妈泪如雨下,悲伤欲绝,她也哭,她想爸爸。哭累了,她就看爸爸买的书……爸爸说书里什么都有,那书会告诉她,爸爸去哪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