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妃娘娘虽得了哀荣,但葬礼并不盛大,相反的与她的身份一配,还有些凄凉。
本来从二品妃位过逝应是停灵七日,停灵期间宫内低位妃嫔与低于从二品官家的家眷都要轮流来守孝。
安妃娘娘只停灵了三天就匆匆葬入妃陵,期间也只宫内低位妃嫔守孝,官员家眷一个未动。
本来的从二品妃位入皇陵可享在京五品及以下官员及家眷跪送,这一条也免了,只宫中低于从二品妃位的妃嫔送到宫门口。
可以说是相当的寒酸。
安妃娘娘,是禺国建国以来的第一位君姓妃嫔,她曾经在宫中如何已然是过去,但现在可是生死大事,朝中众臣可不全在盯着。
看皇上的态度,看定国王府的态度。
可谁知安妃薨了的第二天,澜王亲笔一道奏折进宫,本来皇上要大办的葬礼被简化成了现在这样。
就很迷。
同时,大家对定国王府就更忌惮了。
虽说君家有着祖上的族规在,可怎么说安妃也是君家人,澜王平日对她不管不顾就罢了,现在竟然连死后哀荣都给砍了。
能对自家人都这般狠心的家主,他还能有什么弱点?
也有人在为君槿澜担忧,担心他这么做会寒了君家旁系的心,若是家族内部不稳,可是要命的。
“不会。”
君槿澜自信一笑,“我君氏族人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顶天立地,他们都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身上的使命又是什么。
君家儿女,从来都只有死在战场上。”
自大点说,这是君家精神。
君雅莹入宫也许还不会引来所有君家人的愤怒,仅仅只是反感她远离她,觉得她不配为君家人。
可她在宫中的所做所为……君家人只会以她为耻,将她剔于君家之外。
净清大师的出家,不是因为女儿违背了自己意愿的伤心,而是愧。
他觉得愧对君氏,愧对列祖列宗。
老晋王还是有些忧心,不过他也不准备打击君槿澜,而是隐晦的提醒着:“人心易变。”
就是上面那位,也别太过信任了。
今上这次做的事儿啊,老晋王这个叔叔都表示看不过眼。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看不出谁来啊?
安妃在宫中挂着君氏的名号虎假虎威又不是一日两日,皇上要是瞅不过安妃,为何以前不过问,反而是听之任之,甚至还是宠,否则安妃腹中的孩子哪来的?
说君槿澜不知安妃在宫中的所做所为还有道理,若说皇上不知道,怎么可能?
为何偏偏安妃要在这个时候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呢?
不可想,也不敢想。
晋王心中涩然的端起已经凉透的茶一口饮尽,心中那股子不安才微微压下去些。
君槿澜知道这些暗潮蒙不住老狐狸的眼,不过他并不在意就是,“我所为,是为了天下百姓,是为了属地受了灾的那些灾民,不是为了我自己。”
晋王张了张嘴,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起身来到窗边。
他们正位于近着城墙极近的一茶楼的四楼包厢中,从窗户这看去,正好可掠过城墙看到城外。
远处本就凄冷的送葬队伍,因着只一小队身着素服的御林军护送而显得越发凄凉。
晋王默送着队伍渐行渐远,最终似乎在天际化为了黑点消失。
“这般寒的天气,王妃怎值得您老人家出来?”君槿澜不知何时也站到了他身边,一同遥望着远方。
“还不是担心你这小崽子,要不是老太婆老寒腿犯了,今儿可不是我一个人来找你。”
“劳王妃挂念,改日我定登门拜访。”
“这倒不必,你身子也不好,天寒地冻的少往外跑。瞅你无事,我也回了,看你就烦。”
君槿澜没脸没皮的笑着想去搀扶他。
“甭,我还没老到这地步。”
君槿澜知道晋王的脾气,没有坚持,只依旧站在窗边默送着他离开。
今天似乎是个亲友相聚的好日子,晋王刚走不久,包厢的门又被推开。
君槿澜似笑非笑的看着来人,“皇叔也是路过?”
姬㷷冽像是没听出他的讽刺般,一脸从容的关上门进来,“不是,得知你出府,便猜到你会来此送安妃一程。”
他太了解小孩儿,安妃虽是罪有应得,但也可以说是因为小孩儿那晚的那翻话才送的命。
君槿澜脸色微变,转身面向窗户再次遥望向远方,“她进宫的那一刻,已决定了现在的命运。”
他又何必自责?
“是吗?”
姬㷷冽走到他身边,“这么些年,我不信你从来不知道她在宫中的所做所为,你不过是在放任,你看出了皇上想做什么,你一直在配合。”
君槿澜此刻已经面无表情。
他不说话,姬㷷冽也不再出声,可明明两人是并肩的立在窗前,却似乎他们间有着一道天泽将两人隔开。
许久,久到两人似乎都已成了雕像,姬㷷冽突然哑声问道:“你恨我吗?”
君槿澜幽深的眸中滑过一道波纹,几息后,笑容又重回了他脸上,“我怎么会恨皇叔。”
是那谁都能见到的疏离笑容。
姬㷷冽:“……”
小破孩,是不恨,可听听这语气,已然是有怨的。
偏偏不知为何,他竟然心里还有些窃喜,还会冲他阴阳怪气而不是直接将他当成外人,这说明小孩儿还是信他的。
“此事我一直不知情,若不是你那晚进宫是去了安妃那儿,宫中有个君姓妮子我都不知。”
不是他要狡辩,他没有夺位之心,又何苦要去窥探后宫之事?
皇室最忌兄弟不合,他手握重兵自然更要避讳。
“我知道。”君槿澜瘪了瘪嘴,顿时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靡。
正因为知道,所以他不知道该向谁生气,又该去怪谁?
可他受的委屈呢?
君家受的委屈呢?
姬㷷冽最是见不得小孩儿难过,伸手轻轻揽住他,坚定的保证道:“放心,我一定给你和君家一个交待。”
他宝着贝着护到大,好不容易现今能蹦能跳了,谁敢让小孩儿难受,他就让谁加倍难受。
就是亲兄弟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