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借炭”之仇

郎中提着医药箱跟着钟易走了。临走前还不满的看了看穆怀中,穆怀中仍然笑脸相迎。

看着郎中蹒跚的跟着弟子在那厚厚的雪地里走着,脚印越来越多,看着那些脚印不由的让穆怀中皱起了眉头,人生也不过如此,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他不是没想过妻子的病很严重,毕竟是同床共枕的人,可是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妻子一向善良温柔,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难道这是自己的报应吗?穆怀中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向卧房走去。

“药炖了吗”,穆怀中轻声问道。

穆婧怡点点头,“我让厨房里的人拿去炖了,不过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喝,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穆怀中坐到床边,抓住师娘的手,婉儿,你放心,郎中就在司山院,你有什么不舒服,随时让怡儿他们去找他,他是锦州很有名的大夫,在哪里像你这样的病人也颇多,经他诊治过得,大都好了,你放宽心,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蜀婉红着眼,眼角的泪水不禁滑了下来,苍白的脸越发苍白了,她也握紧了师父的手。

这些年来即使自己再不喜欢江湖的打打杀杀,阴谋算计的生活,也会被穆怀中这种贴心,用心良苦收服得服服贴贴。

“师父,于师伯在找你,让你去大堂一趟”,由师弟跑来说道。

穆怀中轻轻拍了拍蜀婉的手,走过来告诉穆婧怡,有事就来大堂找自己,然后就走了。

中午时分,穆怀中和于问之正在大堂议事,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门里探出来一颗圆圆的脑袋,只见她的小辫子现在也是四仰八叉的。

穆怀中生气的说,“不是给你说过,进人家的房门要事先敲门怎么如此莽撞”。

穆婧怡憋着小嘴不服气的说“我来找自己的爹爹还要敲门吗,那不是太见外了吗”。

于问之见是怡儿便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小心扭了一下腰不小心把一张纸从桌子上也带下来了,于问之快速捡起那张纸顺手放到后面桌子上的纸堆里。

穆怀中洋洋得意的笑道,“于兄,你看看我这姑娘,倒也不知道像谁,我和婉儿都不是会说话的人,她竟如此伶牙利嘴”。

穆婧怡害羞的抓住穆怀中的胳膊,低着头,“爹爹……”。

于问之倒是笑道,“我早就给你说过她是你的福气,你呀就放心当好你这个掌门就行了”。

穆怀中赞同的点了点头,顿了顿,“你找我有什么事,你娘呢,怎么样了”。

穆婧怡突然眼睛里好似有光一样兴奋起来,“爹,你请的那个郎中太厉害了吧,就一顿药下去,娘一早上都没咳嗽了,现在正睡得香呢,我是怕你担心,所以向你汇报情况的”。

穆怀中看着远处,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是要为我所用啊……”。

穆婧怡倒是来劲了,她看爹爹在桌子上写字,便问道,“爹爹你们在商议什么大事呢”。

穆怀中还沉浸在温郎中看病的事情中,并没有想太多,倒是把他问住了,现在他还不想让她知道任何自己的不堪,如果可以最好是没有那个机会。

他支支吾吾刚要说,就被于师伯打断了。

“我和你爹正在商量炭火的事情呢,虽然冬已过大半,可是今年的天比往年都要冷,所以此前预备的碳火根本不够。可是现在天又冷雪又厚,往山上拿碳实在不易,所以正苦恼呢”。

穆婧怡点点头,随后眼睛一亮怒气冲冲的说道,

“说到炭火我现在就来气,余师兄老是欺负新人,其他也就算了,那天去郑师弟和岳师弟卧房冰冷跟什么一样,一问才知道说是余师兄向他们几个新来的把他们炭火借走了,我看那是借,根本就是欺负人”。

师父眉头一皱,“有这事,这余凌也是越来越放肆没个轻重”。

“还不是你惯的,这全司山院的人都知道你和他爹是老朋友,你又那么偏心他,他才那么胆大妄为,我看啊,为今之计还是要给他点厉害才知道轻重”。

穆怀中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脸色不是太好的于问之。

“于兄,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一下,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同僚,尤其人家郑公子是郑府托我带来的客人,可不能如此对待,传出去不是毁了我院的名声吗,你这次不要口述,最起码要给些适当的惩罚”。穆怀中口气狠狠地说道。

于问之赶紧点点头,“是是是,我待会就去”。

穆婧怡满意的笑道,“爹爹我就喜欢你的这个样子,简直不要太帅了……”。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到会取笑人了”。这时一个屋子都充满着欢快的笑声。

随后于问之心事重重的来找余凌,这时余凌正在和几个弟子在自己卧房有说有笑的吃东西呢。

他看着眼前的余凌心里不禁感叹,“真是不省心啊……当初就该让你……哎真是自己造的孽啊……”

他看于问之板着脸看着自己,便走了出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嘴里还在吃着没吃完的糕点,痞里痞气地问道,“老于,这是怎么了,今儿个我也没惹你啊”。

于问之一把推开他的胳膊,瞪着他说道,“一边去,没大没小的真是”。

这倒是让余凌想不明白,于师伯向来都是很和蔼的人,平时都是很宠他们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么多年来,甚少见过他有这番情绪。

便疑惑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究竟”。

于问之鼻子一哼,坐到一旁的石柱子上,“以后不要再去欺负那些弟子了,都是同门,何苦为难他们,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对了你“借炭的事”,你师父已经知道了。你是司山院的二大弟子,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不要随意僭越,免得以后伤了自己”。

余凌斜嘴冷笑道,“行啊,这小子居然敢告状,还真像个娘们呢”。

于问之狠狠的踢了他一脚,“我刚才说的都是废话吗,还有人家没告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掂量掂量”。

说完准备起身要走,突然他又停了下来,他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余凌并严肃的说道:”为了让你长长记性,你师父罚你扫三天厕所”。

说完便走了。

看着于问之的背影,余凌冷冷的哼了一声,像是不敢相信一样。然后狠狠地在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狠狠地说,“什么东西,贱货。

这么多年,他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

“时间还长,慢慢的我弄不死你,我才不会管你是干嘛的”,他心里暗暗发誓。

也许是天气逐渐暖和的缘故,也或许是温郎中神医般的医术,蜀婉竟好几日都不咳嗽了。

穆怀中看着蜀婉气色越来越好,心里也喜不自胜,心里暗暗感激那位温郎中。

便来到温郎中卧房,钟易见他来了,便赶紧开门,穆怀中摆摆手让他下去。

这时温郎中正在哪里坐下来低头开方子,见穆怀中喜上眉梢的向自己走来,也笑了笑,“穆掌门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

穆怀中笑着摇了摇头,“先生哪里的话,这些日子以来,我夫人的病明显的好转,穆某感激不尽,怎敢吩咐您呢”。

温郎中哼了一声,继续写着方子。

穆怀中继续说道,“我看今日天气放晴,估计下雪的日子也要过去了,过几日山上的路也会好走些,如果先生想下山我必让我弟子穆阳和孟伊朗亲自护送你回家”。

温郎中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他停下笔,看着穆怀中诚恳的眼睛,点点头,“你当日强硬不守信用将我留下来,起初我是气愤,但是看你为了你的夫人如此用心,我倒反觉得穆掌门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我温某也是自愧不如,不过以后强行留人的法子就别使了,我怕伤了你穆掌门的清誉”。

穆怀中看温郎中如此便赶忙回复道,“是是是,如果我夫人还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必定登门拜访,还希望先生不要拒之门外”。

温郎中点点头,“应该的,不过我看你夫人虽然身体有好转,但还是要坚持我原来开的那几副方子换着吃药,等到天暖和了,估计咳疾也会越来越轻,但是药还是不能停,这个是我新开的方子,到时候你让夫人服用便是,不过这里面有几味药估计很难弄到,我那里也没有,还得穆掌门费些心思”。

穆怀中附身鞠躬,以前可能都是敷衍,现在却是真心感激,“先生医者仁心,这胸怀实在教穆某佩服”。

温郎中笑着摇了摇头,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穆怀中,“穆掌门,我看你印堂发黑,眼神晃散,嘴角起皮,估计是院中事务繁多,睡眠不足,失眠所致,我这里为你也开了一个方子,是安神助眠很有用的药,留着您或者众弟子用吧”。

穆怀中又要感谢,被温郎中挡了起来,“感激的话我不想再听了,穆掌门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也看得出穆掌门的诚心,不过穆掌门要是真的感激我,就尽快安排我下山吧,我想我的妻儿也在家里等我”。

穆怀中笑着,“一定一定,我这就去安排,最迟后天出发吧,先生你看怎么样”。

温郎中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两个人拿着开出的方子,穆怀中仔细的听着温郎中的解释和叮嘱。

这些天的弟子倒是清闲了不少。下雪天,司山院便不再要求弟子每日去练武。

而今日终于能在雪地里打雪仗了,几个弟子正在扫雪,郑瀛也和岳师弟在一起扫雪,二人正说着话,突然一个雪球砸在了他的身上。

郑瀛抬头一看原来是余凌身边蹲着的林师兄,而余凌正坐在中间,嘴里叼着一根草,死死的盯着自己,而旁边蹲着的几位弟子也恶狠狠的看着自己,好似自己欠了他们多少钱似的。

余凌看到郑瀛被自己的人砸了,立刻站起来,呸的一声把嘴里叼着的草吐了出来,狠狠地在林师弟的头上拍了一巴掌,压低声音说道,“你他妈傻子呀,出气也得挑时候,你没看到咋们穆大小姐在哪里盯着我们呢,你这不是把我往师父面前送吗,你真他妈不嫌事多”。

林师弟也给整蒙了,他这才发现穆婧怡就站在他们斜对面,抱着剑在哪里正死死的看着他们。

一旁的小师弟赶紧也站起来,“余师兄不要生气嘛,我们都是看不惯那小子,况且他还让师父罚你扫了这么多天厕所……”。

余凌瞪了他一眼,“闭嘴吧都……都给我滚,滚滚”。那几个弟子便灰溜溜的跑了。

然后余凌跑过来拍了拍郑瀛刚才被雪球砸过的地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开玩笑,不要生气啊”。

然后朝穆婧怡那里笑着摆了摆手便走了,穆婧怡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郑瀛看穆婧怡奔奔跳跳的跑向自己,便开心的会心一笑,“怎么今日倒有空来找我玩”。

穆婧怡点点头,“是啊,不知道我哪里惹了傅家大少爷了,一直装病不见我,我都快气死了,不过还好有你和姐姐不然我都快闷死了”。

郑瀛把扫把递给岳师弟后疑惑的问道,“也许傅师兄是真的病了呢,你没进去看看他呀”。

穆婧怡噗嗤笑了一声,捂着嘴,“他那个人扎根刺都叫唤的不行,还真病了,再说了姐姐都说了在耍小孩子气。他又喜欢研究那些破书,尤其现在闲下来了,估计是真的不想出门”。

郑瀛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中,虽然自己来司山这么长时间了,他和这位傅少轩的公子并未有过多的交情,论了解,甚至都不如经常为难他的余凌师兄,他只是觉得,那个人有点心高气傲,倒是颇有自己的主见,也不与他人为伍,不过确实是有些爱面子,也不知怎的,他有一种感觉他好像把自己当成了敌人。所以他俩的关系只能用合适的距离来形容。

穆婧怡见他在哪里发呆,狠狠地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生气的说,“你们怎么都一个样,不出门的不出门,发呆的发呆,真没趣”。

然后站起来就要走,郑瀛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没有啊,我正想谢谢你呢,一定是你向先师父说了他们“借炭”的事吧”。

穆婧怡点点头,嫣然一笑,“是啊,他们太嚣张了,我得让他们知道他们是谁。”

说完又继续问道,“怎么你现在屋里的炭火够用吗不够的话我向他们给你要回你的炭”。

郑瀛赶快向怡儿点点头,“够用了,我和岳师弟还想好好感谢你呢,借的就不要了,我也不想给师父再徒增烦恼,让师父觉得我们事多”。

穆婧怡满意的笑了笑,“感谢的话呢就不要再说了,若是真要感谢里,那你和岳师弟陪我打雪仗吧”。

说完就把一个雪球扔在了郑瀛的头上,郑瀛也没谦让,一把抓起一块雪,向怡儿头顶撒去,雪花像是重新下了一会,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刺眼,岳师弟也在雪地里像个孩子一样,追逐着,奔跑着,时而还在雪地里打个滚,就这样越来越多的弟子在雪地里尽情的撒野。

而站在不远处的傅少城也笑了笑。

这几天,他也想了很多,他和穆婧怡不该这样别扭的,不管怎样穆婧怡还是那个穆婧怡。

况且他并未看出来穆婧怡对郑瀛有什么不一样。因为他见过穆婧怡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穆婧怡也看到傅少城像个尊像的屹立在哪里,她拿起地上的雪球狠狠地扔过去,刚好砸在了他的腿上,傅少城也跑过来拿起雪球砸向她。

就这样他们好似又回到了以前,你追我赶,好不快乐。

几个弟子见傅少城也来了,就拿起雪球砸向他,不一会儿,傅少城吃了一嘴雪,他却乐呵呵的笑着。

整个园子里好不热闹,嘈杂的声音终于打败了寂静的冬日。

终于,他们玩累了,通通都要嚷着回去休息。

只有郑瀛不愿意回去,他想自己是新来的弟子,不可以不努力。

所以他和几个弟子打算留在鹤灵院练剑。

而穆婧怡和傅少城二人也是不愿意再多动一下。他二人勾肩搭背的走了。

晚上弟子们都累了打算回房睡了,郑瀛也感觉筋疲力尽了,便也放下训练场的剑匆匆回房去了。

因为这时候外面有些冷,走到门前才发现自己屋子里的门开着,便悄悄地走了进来,仔细一看倒是没有丢什么东西,也没见有什么人。

只是屋子里好像更冷了,他这才发现火炉已经熄火了,可是自己已经加了足够的炭火,他突然一想明白了,叹了一口气,心想还真是一群甩不掉的东西。

他没想到司山院还会有这种人在,真是幼稚,刚想着就坐到了床上,没想到床铺也湿了。

郑瀛怒火中烧,但是很快他就平消了自己的怒气,这不是自己那些年很正常的事吗,今日怎么就接受不了了,是日子过得太好了吗?

郑瀛也无心在烧火便想去院里坐坐,哪里可能还会让人舒心点。

他走到亭子里,就看到岳师弟也趴在那里发呆,郑瀛也走过去趴到哪里,岳师弟抬起头一看,是他,两人会心一笑,“不会你的被子也……”。

郑瀛点点头。两人笑了起来。岳师弟倒是看起来并不是很伤心,他看着郑瀛的脸,在月光下倒是觉得没有了白天那样的柔美了,不过还是很好看。

他好奇的问,“你不生气吗,你可是郑府的公子呢”。

郑瀛没有正面回应倒是反问了一句,“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