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怡儿穿好衣服,开了门。
“少城”。
今日少城和四儿在后山喝了点酒,俩人都迷迷糊糊睡着了,二人这时候才从后山回来。一回来就听说姐姐回来了,还听说意外受了伤,便赶紧过来了。
少城看着眼前的姐姐,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了,他心里一酸,眼睛里的噙着泪水,语儿见状,拉着他坐下。
安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少城忍住泪水,“听说你又受伤了,我来看看你,严重吗,让我看看”。
语儿笑了笑,“不严重,不过我看有些红肿,不过既然你来了,你正好帮我上点药,我实在够不着”。
少城点点头,“好,我帮你”。
语儿拉开肩膀的衣服,少城一看,伤口倒是不长,就是肿的厉害,他轻轻的为姐姐上药。
看着伤口,再看看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那个什么都让着自己的女子,她也才不过二十岁啊。
这些年师父总是让她下山去别的州办事,说是为师娘为司山购买药材和一些重要的东西,可是他那里不知道,根本就不是,每次下山都会或多或少的受伤,情况好点就憔悴些罢了。
他经常想,如果父亲在,她是不是也像怡儿一样无忧无虑的做个天真少女。
想着便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了,语儿感觉到有眼泪滴到自己的背上了,她知道,他哭了。
便转过身抱了抱少城,“这么大人了,还哭,我这不是没事吗,好好的,别哭啊”。
少城一下憋不住了,眼泪如水一样流了下来,他抽泣着,“姐姐,我想爹爹了”。
语儿也忍不住了,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突然就爆发了,泪水打湿了他的肩膀。
她何曾不想父亲,她也想母亲,她记得那时候少城才刚刚生下来不久,她也才三岁多,她只记得那天,父亲早早地赶集去了,只留下他们母子三人,当时母亲正抱着少城哄着让他睡觉,而自己也在院子里玩石子,突然来了一群穿着异样的人来,二话不说的就把她的母亲带走了。
而父亲回来后,也是抱着他们哭了好久,最后无奈的把他们带到司山院。
本以为有父亲陪伴也是好的,可是谁曾想过,父亲竟把他视如珍宝的她和弟弟丢下走了,至今都下落不明。
有时候她想着爹爹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了,有时候又怕他可能出现什么意外了。
但是虽然如此,她还是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希望弟弟伤心难过。因为她知道,自己就是弟弟最后的精神支柱。所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垮。
两人正伤心就又听到敲门声,语儿拍了拍少城,便去开门了。
语儿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大师兄穆阳,手里还端着些药和一个黄色的盒子。
大师兄从回来的师弟那里得知语儿受了伤,担心不已,便赶紧过来看看。
少城见是大师兄,问了声好便跑了。大师兄看少城红着的眼睛,想必是刚刚哭过,他知道少城好强还要面子,便什么也没问。
语儿接过大师兄手里的方盘,便招呼他坐下。
大师兄看了眼语儿,担心的说,“听说你受伤了,严重吗”。
语儿摇摇头,“没事,一点小伤,不打紧”。
大师兄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心疼的不得了,她不像怡儿有什么说什么,总是自己消化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受伤了也不会吱一声。
语儿给大师兄递给一杯茶,便也坐了下来,大师兄指了指盘子里的东西。
“这些药都是我出门在各地买的西域药,对伤口愈合有很好的作用”。
说罢便顿了顿,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小香包。
然后抿嘴笑了笑,“这个是我上次出门去寺庙专门为你求的平安符,希望它能庇佑你一生,那样我就放心了”。
语儿的眼睛闪着泪光,脸上泛着一丝红晕谢道,“谢谢师兄,你们出门在外也要小心才是……”。
“还有天冷了,估计今年下雪会早一些,我给你订了两件加厚的披风。过几日就会送到的,到时候如果我不在,你自己去试一试大小”
傅思语眼里含着泪,望着眼前的穆阳,也许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可以这样不用伪装,放肆的哭!
屋子里摆放的满天星倒是开的很盛,那些洁白无瑕的小花,松松散散聚在一起,就像是夜晚空中的点点繁星,似雾般朦胧,又如爱人的呼吸般温柔动人。微风过处,清香四逸,整个屋子都显温馨浪漫。
今年的雪的确是来的比往年更早些,司山这里的山已经被雪覆盖了,好似山也怕冷,像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似得。
山上的松柏也吊着冰条子,偶尔也会从树上掉下来几根,然后摔碎在地上,像打碎的玻璃。
司山的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好似银装素裹,司山院的院子里,屋顶上,还来不及化就又被覆盖了,尤其在月色的笼罩下,实在美不胜收。
这些日子,虽然天气较为寒冷,弟子们却还是不敢有丝毫懈怠,都在勤加练习。
而专门负责送镖的队伍也相继回来,由于司山院周围地势有些陡峭,在大师兄穆阳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马蹄打了滑,马车也翻了。不过还好,都是习武之人,便都受了些皮外伤。
傍晚时分,弟子们都回去休息了,院子里还陆续下着雪,穆婧怡在师娘自己专用的小厨房里炖了鸡汤,披了件淡黄色厚厚的的披风便匆匆出门了,她要去慰问穆阳。
由于大师兄他们住的卧房离她那里相对较远,到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冻得通红,她站在大师兄门口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还有一丝紧张,她吸了口气然后用手敲了敲大师兄穆阳的门。
只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进来”。穆婧怡便推门而入。
穆阳正躺在床上看书。
穆阳的卧房和其他弟子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里面多了一个红木书桌而已,书桌上整齐的放着一些书籍和毛笔等。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的一个掉了些漆的柜子上放着些花,似乎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屋子里倒是很暖和,也许,此时此刻确实适合看书。
他看到进来的是穆婧怡,显然有些惊讶,便赶忙下了床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
穆婧怡轻轻放下手中的东西在桌子上。搓了搓手,“这是我亲手炖的汤,你快尝一尝”。
穆阳看着眼前的怡儿似乎长高了不少,头发上衣服上都还有没来得及化的雪花,小脸也冻得通红。
“好,我尝一尝”,穆阳便坐了下来。
穆阳刚尝了一口,便夸道,“还不错,小丫头真是长大了”。
本来大师兄也没报什么希望,想来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能做饭?
即使这样,他本也不想伤了怡儿的一番好意,但是没想到,味道还不错。想不到那个每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丫头都会做饭了。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穆婧怡听到穆阳的夸赞,开心极了,这可是她第一次下厨,不过她倒是专门做了功课的。
换做以前,她可能就去缠着师娘教她怎么做,但是她这次没有,因为她的心里也想有那么一点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这个结果也是“蓄谋已久”。
穆婧怡心里嘀咕道,“还好,看来本姑娘除了在练武,还在做饭这方面也是颇有天赋”。
她看师兄已经喝完了汤。这才坐下,“师兄,你的伤好点了吗”。
穆阳放下手中的碗,拍了拍胳膊,笑嘻嘻的说,“没事,一点皮外伤,无大碍”。
说罢便把碗收拾好放在盘子里。
穆婧怡看着眼前的大师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她今日来可不是单纯的送温暖的事,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都好像很忙。
他们好久都没有这么近距离单独在一起了,她不想这样暗暗的隐藏自己的感情了,她不喜欢这样。
她推了推眼前的方盘,小心翼翼的又整理了一下碗。终于鼓起勇气。
“师……,师兄,我……,其实今天来是我想跟你,说件事”。她的声音有些结巴。
说完便顿时觉得耳朵和脸上都烧的火辣辣的,顺便摸了摸自己耳边的小辫子。
穆阳,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似乎已经预测到她要说什么了。
穆婧怡眼睛一闭,狠下心来快速的说道,“大师兄我喜欢你”。
说完便觉得心脏跳的好快,浑身发热。
“穆静怡,你可真行,哪里有个洞,我现在就想钻进去”。她突然有点后悔了。
穆阳听完怡儿的表白,脸上先是慢慢消失了笑意,随后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停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怡儿,其实,这些年来我们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妹妹一样看待,况且,当年我是师父救回来的,我从来都不敢对你有其他任何越界的想法,我希望你一直都可以是我的妹妹,还有就是,其实我已经……”。
穆婧怡突然站了起来,她眼睛里的眼泪不自觉的在打转,眼眶也红了起来,声音有些哽咽,“别说了,我不想听”。
说完便转身离开。其实她之前也无数次的想过可能会被大师兄拒绝,她也想过可能很难过,却没想到,真的来了,却觉得有些承受不了。
就像自己平时满腔热血的在做一件事,被爹娘冷不丁泼些冷水一样。那种失落感和挫败感尤为难受。
大师兄穆阳在门口看着怡儿离去的背影,也很无奈,毕竟他也不想伤害她的,她可是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他多想这个妹妹今日来访是告诉他,她喜欢上了谁,而不是自己,那样可能俩人还会想以前一样开怀大笑。
结果却是那个人是自己,虽然内心充满了内疚,但是还是觉得松了一口气。毕竟迟早有一天会有今日,早点告诉她,也许她会早点从中走出来。他不想骗自己,也不想骗怡儿,他确实有心上人了。
穆婧怡气鼓鼓的回了房间。她从卧房里拿着她的宝剑,向鹤灵园走去,哪里现在没有人,是可以发泄情绪的地方,她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拒绝了,不想让这个藏了很久的小秘密就这样成为弟子们饭后的谈资。
在路上,穆婧怡一遍遍的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想着大师兄给自己的回复,那句,妹妹到还好,但是他说他已经……,虽然被怡儿负气堵了回去,但是她还是无法接受,大师兄已经有心上人了,是谁,在哪里,长相如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越想越气,内心充斥着,疑惑,羞愧,以及失落和难过,她一想到以后该怎么面对大师兄,心里不禁问道是不是兄妹都没得做了,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很快她到训练场,发现天已经黑了,冬日的白天还真是短啊,一眨眼天都黑了,雪花像是也懂她的心事一样,越下越大,毛绒绒的雪花如被仙女撒的棉花一样,飘下来,落到她的头上,她的睫毛上,她的肩膀上以及她的脚上,她闭了闭眼,咽了一口口水。
只见她拔开剑️套,纵身一跃,剑从空中划过,所谓剑气逼人应当就是如此了,剑到之处,雪花四浆。
就连被雪覆盖着的地上都被她的剑划过而浆出火星子。就连旁边树上的雪也被震了下来,像松软的泥土滑倒地上。
也许是她运功太急,整个人有些气喘吁吁,随后她翻身一跃,舒展的躺在了雪地里,雪地里寂静的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而扑面而来的是雪花,慢慢的落到了她的眼睫毛上,脸上,嘴唇上,最后化成一滴水,流了下来。只是这个时候的雪下的更急了,透过光好似被剪短的线条一般。怡儿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却不觉得寒冷,眼角划过一丝泪水也迅速的融入到雪地里。
这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怎么,不开心啊”。
怡儿心里一震,抬起头一看,原来是郑瀛,被挽起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好似已经哭肿了,本来就好看的眉眼越发让人怜爱了,只是手里却提着一壶酒。
穆婧怡想到郑瀛刚才一直在旁边看自己在这里发疯,还没出声,就越发来气了。
“郑公子,怎么在这里偷看别人练功,气都不喘,怎么是想让我看看我的好徒儿偷学了多少吗”。穆婧怡有些生气的说。
郑瀛摇摇头,“凑巧而已”。
“是吗,那你敢不敢和我比试一下。毕竟你都来了大半年有余了,我就算替我爹爹看看,他挑的人有多优秀”。
郑瀛笑道,“改日吧,今日喝酒了……”。
怡儿没等郑瀛把话说完,就把剑向郑瀛腰间刺去,恶狠狠的盯着郑瀛,只见郑瀛慌乱的向右侧退了几步,巧妙的躲开了怡儿的剑,随后把酒壶轻轻一扔,又轻盈的踩过剑头,顺手拿起训练场边上的剑,只是一看怡儿的剑快得像一条龙一样。
就这样穿梭在他的腿部,肩部,有时候会碰到发丝,郑瀛都灵活的避开,就这样来来回回,十几个回合下来,虽然郑瀛一直在躲,但是偶尔也会压怡儿几招,这使得穆婧怡怒气冲天,一个来只不过半年多的人,进步竟如此之大,剑术竟如此精湛,轻功也异于常人。
想必肯定费了不少心呢。不愧是爹爹选的人呢,虽然自己也曾教过他几次,只是觉得悟性高,却不知道都这样厉害了。
心想着,再怎么说,我都是这里的师姐,你师父穆怀中的女儿,怎么也不能这样丢脸,立刻,她使出近日爹爹亲自授予的司山最厉害的本门花开摘星月和飞雁碧落剑,这可是司山院的独门剑术。
郑瀛只见怡儿手中的剑迅速的舞出剑花,随后便觉得快得已经看不清剑的位置了,便挣扎着接了几招,随后又利用自己轻盈而高超的轻功躲过几招,但是还是看不太清楚剑的位置,然后只是觉得,脸上被剑轻轻划过,有一丝疼,身体也被震得向后一倒,直接扑倒在雪地里,他捂着脸,拿起手挡着。
“啊……等等”。
穆婧怡这才发现,自己划伤了郑瀛的脸,便懊悔的丢下剑,快速的拿出腰上挂着的止血药和一方随身带的丝巾。跪在地上替郑瀛上药,看着那条不深的口子,里面还在流血,她愧疚的要死。
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郑瀛倒是淡然一笑,“没事儿,小伤”。
穆婧怡顿时眼泪在脸上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有小情绪可以自己消化的,怎么可以把气撒在别人的身上。还害得别人破了相,实在是懊悔不已。
便可怜巴巴的抽泣道,“对不起,我害得你的美人面不美了,估计是要留一条疤了”。
郑瀛倒是豁达一笑,“我到觉得留条疤痕会显得我英气不少呢,我可不想别人说我一男子像女子,这样挺好”。
穆婧怡也被逗笑了,以前只知道这个人生的好看,话少,温柔,却不知还如此贴心和幽默呢。
穆婧怡扶着郑瀛回到了不远的亭子里坐下,她这才发现,郑瀛好似哭过。
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郑公子今日也心情不好”。
郑瀛低头不语,沉思了稍微一会儿,吸了一下鼻子,“今日我娘忌日”。
说罢便提起酒喝了起来,穆婧怡看他眼里禽满了泪水,鼻头有些发红,便更加愧疚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郑瀛摇摇头压低声音,“没事,都过去了,不过你今日倒是一直在给我道歉,与其道歉不如陪我喝会儿酒,一个人喝酒倒是好不痛快”。
穆婧怡倒是没有推辞爽快答应,并拿起了一边的酒壶。
郑瀛轻声念道,“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说罢二人笑着碰了碰酒壶便喝了起来。
若是平日弟子肯定不敢这样喝酒的,哪怕是偷偷的呢,但是这几日穆怀中和于问之都下山去了,弟子们就会偷偷躲在没人的地方喝点酒。
郑瀛也不例外。他看怡儿今日心情不好,倒也没问,想想都知道,能让这位大小姐不开心的可能也就是那件事吧,何必要问,在这种时候,不提比起安慰和感同身受要好太多,因为她毕竟要自己消化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