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这台手术肯定是一场艰难的斗争。不仅是要从死神手里把病人夺回来，而且双腿至少要承受10个小时以上的重力压迫。会诊下来，这是一台难度极大的手术，并且病人很有可能保住命后，会变成植物人。
被120接到医院的是一对青年情侣，听急救人员讲，他们是在市一中对面的外环路上接的现场。市一中外环是一条新修的六车道柏油马路，刚开通不到一年就发生了十次以上的车祸，并且有七次次都是摩托车事故。
“那条路靠近学校，许多少男少女喜欢在那飙车，出事是早晚的事儿。”老刘漫不经心的说道，年过五旬的老刘是我们科室里年纪最大的医生，因为是大专学历，所以几十年来都一直只是名主治医师，但他工作年限长，资历老，说话总是一副大哥的口吻。“今天这对儿非死即残。”
“这一男一女在市一中外环路上飙车出的事，男的带头盔，没有伤到头部，但腿应该是保不住了，现在已经送往骨科了。”急诊科主任老张说。“但女孩颅脑重创，估计随时有生命危险。”
“大圣，头颅CT刚出来，看样子颅内积血较多情况比较危险，这次我来，你做一助。”我们科的主任老赵发话了。
“好，没问题，听你安排。”
短暂会诊之后，我们立刻前往手术室。
做完头部CT之后，急诊科已将伤者送到手术室。我和老赵到手术间后，伤者已经平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师、器械护士等到位。
手术台上的这名伤者已深度昏迷，看样子不过才十七八岁，女孩深褐色的嘴唇和她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头部流淌的鲜血到达上胸前便凝固了。“伤者应该是受伤后短暂直立起来再次晕倒。”我推测道。
“是有这个可能。”老赵附和道。
“听说这女生是今年市一中的高三学生，本来成绩名列前茅，交了个社会上的男朋友，成绩一落千丈不说，还出了这个事。”一名刚来的小护士接话。
“你们女生在那个年纪不是都喜欢这样的激情吗？哈哈。”老赵一边给生者剃头一边问道。“这就是速度与激情的下场！”
小护士脸一红，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伤者的一头黑黑的秀发全被剃光了，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道深深的褐色伤口。
“小美，你看这儿。”老赵把旁边的器械护士小美叫过来，给她指了指伤者的伤口处，“这就是脑浆。”
小美吓得准备想捂住嘴尖叫，但突然意识到这是在手术间，连忙故作镇定，“这有啥稀奇的嘛。”
“是不是经常像你爱吃的豆腐脑儿？只是颜色不太对而已。”老赵调侃道，“把血去掉，撒点葱花就可以当个菜了。”
“呵呵。”小美尴尬的笑了两声，手术室里大家都各忙各的，没一个人接话，老赵也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便不再闲聊。
和我事先预料到的一样，手术做了将近十个小时，老赵做了前面的四个小时，后面的全扔给了我，自个儿先撤了，鬼知道他又去撩哪个小护士去了。
当我将病人推出手术间时，已经凌晨两点。两位40来岁的男士女士跑过来双手搭在病床上，焦急的问我情况。
“你们是伤者父母吧？”
“是是是！”他们焦急的点点头。
“你们女儿的手术比较成功，但后期的恢复肯定还是需要比较漫长的一段时间，接下来我们将把它转到ICU重症医学科，等那边进行一个后期的观察护理和治疗。”
“那大概要治疗多久呢？她6月份就要高考了。”女孩的妈妈问道。
“她颅脑重度损伤，能够醒来保住条命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一直醒不过来，那你们要做好她成为植物人的准备。”我很坦白地向他们交代了情况。
“哇！”的一声，女孩的妈妈扑到女儿身上大哭起来，女孩的爸爸沉默不语，用抓住他那近乎癫狂的妻子，手术室门外的其他病人家属也都纷纷都凑过来看。
“不过也别太悲观，你女儿这种情况我也见多了，最后醒过来，并且大脑恢复基本功能的也不在少数。”我安慰道，“但现在离高考不到三个月了，想让她顺利参加考试，可能不太现实，不行等她醒过来之后给办理一年的休学吧！我们会密切观察，积极救治的。”
“好的，谢谢！谢谢医生！”女孩的父亲终于说话了。
“好的，我们要把病人送到ICU了。”我示意女孩的父亲，把他的妻子从女孩身上挪开。
在通往ICU的路上，女孩的父母小跑着跟了过来。在我身后，我一直听到女孩母亲啜泣的声音，让人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