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理她。”
在走廊上，庄筱影有些嫌弃地说道，“他们魔族就是这样喜怒无常，也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了。”
我说：“她看起来比较怕生。”
“哈哈……是啊。”庄筱影面无表情地回道：“惹她一个不开心就直接杀生的怕法。”
“亏你还能在她手下做事。”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庄筱影垂下眼眸，长翘的睫毛挡住了她眼底的情绪，语气听起来颇为失落，“我被神医谷赶出来之后，整个谷内的店铺无人敢收我，除了魔族不受谷主控制，我要留在这里，没有别的选择。”
“不害怕吗？”
“一开始有点。”她扭头，同我浅浅地笑了下，“但日子久了，也还好，其实掌柜的发飙之前，还是会给个讯号的，能识相躲开就行。”
“你在这里多久了？”
“大概……有两三年了吧。”
走出这个院子，在走廊中间停了下来，我有点累了，便坐在了旁边的栏台上。
庄筱影在我旁边坐下，“自那时候起，我就少见少爷同谁亲近，大概是怕对方受到牵连吧。”
“为什么？”
“那一次被赶出来的，不止我一人，还有林婶跟吉梳，本来那个小院子里，就没有几个人在伺候的，我本以为吉梳他们同我一样，是迫不得已才离开了神医谷，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收了谷主的好处后，自行离开了。”
“你说他背叛了你们？”
庄筱影说道：“我们有一次，计划过离开。好不容易才说服少爷跟我们一起走的，结果在逃跑当晚，被一群人举着火把，围在了半山腰上。我们所有人，包括少爷都挨了一顿板子。那之后我就被赶了出来。”
“你们少爷好像经常受罚。”
“哈哈……以前倒也是还好，只是被丢在小院子里，不闻不问而已。好歹有人照顾着，也不至于饿死。”庄筱影单手扶额，看向走廊外侧的花园，“也不知道这神脉，到底有什么用。自从少爷继承了神脉之后，身体虚弱了不说，还要遭受他父亲的嫉妒。”
“你说嫉妒？”
“没错。就是嫉妒。”庄筱影说道，“你是外人不知道，谷主从小都是天之骄子，前谷主的十来个孩子里面，只有他是最有修炼天赋的，甚至潜能超过以往任何一人，他从小就被誉为是最有希望继承神脉之人。大家都说，如果不是他继任神脉，那就不知道还有谁能继任了。”
“可神脉并没有选择他，这是事实。”
庄筱影苦笑了一下，“凌亥季期盼成为神脉后人，不是一年两年，而是自从他被众人誉为天才之后，便一直期待着了。这个时候，神脉却落在了他最不看好、最厌恶的儿子身上，我觉得他到现在还没有疯，已经是个奇迹了。”
“他嫉妒心那么重。”
“你不知道，少爷刚得到神脉的时候，身体虚弱发了一次烧。那个时候，从不来小院的谷主，却来探望他了。我亲眼看到他，把手掐在少爷的脖子上。”她比着喉咙的位置，“有那么深的一道掐痕。”
“……”
“不管人们怎么说他是个大善人，我都觉得他虚伪。连那样的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少爷又做错了什么呢？我现在觉得神脉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两年我每次看到少爷，都觉得他的状态比以前更……”
我托着下巴，点点头认同道：“确实。”
神脉后人必短命这种命运，搞得我现在系统病又犯了。
本统在千百年来，都是靠着“不信邪”三个字行走江湖，至今推翻了多少人口中的“不可能”，这玩意儿只不过是按照现有的经验来推测的未来，要推翻一个既定事实是不可能的，但要推翻一个可能性很大的未来，只需要一丁点的推力。
我才说完这句话，对面庄筱影忽然就跟看亲人一样地看了过来，她的热情有点过头，吓了我一大跳。
我刚往后躲，她就已经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看起来十分感动地说道：“我终于碰见，跟我有同样想法的了。”
“……”
“就连魔族都觉得，被神脉选中是天大的好事。我都同他们说了，这事要看是落在谁身上，如果是像谷主那样的人自然是高兴得很，可对少爷来说，根本就是个灾难。”
我看着庄筱影，觉得她对凌森泊的操心程度，总有种不知什么的既视感。
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我更情愿我们少爷什么都不是，如果这样的话，少爷想离开神医谷，也不会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了。”
我说：“他是真的自己想走吗？如果真的要离开，神医谷那些结界根本困不住他。”
庄筱影顿了一下，惊讶地看着我，“困不住吗？”
“……”原来你不知道！？
“怎么，怎么可能呢？那他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在那个小院子里不出来？我以为他是被谷主的禁制关住了，所以无法下山……”
庄筱影在我的眼神中，似乎是得到了答案，自己先开始错乱了，“不可能啊……如果困不住他的话，为什么……”
我托着下巴，“你们跟他认识那么久，却连这个都不知道？”
“……”
“啊……”我懂了，指着她说道，“是被那个小白兔的样子给迷惑了吧？也是，他要是有心瞒着你们，你也不会去想这事儿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
“就不觉得奇怪吗？别的不说，就你们计划逃跑的当天，是不是顺利的不像话？”
“……”她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片刻后，又一副世界崩塌了的样子。
我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可能在你眼里，他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孩子吧。”
“少，少爷……”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试图跟我比划凌森泊小时候多奶多可爱，“他，他居然有事瞒着我……而且还瞒了……瞒了……”
“从他继任凤凰神脉开始。”
庄筱影数着数着，崩溃了，一把扑在我身上，嚎叫声震破天际。
“我的少爷——！”
*
“喂。”
一个冰冷的声音随着寒光乍现，在我未曾反应过来的瞬间，剑锋已经劈了下来。
我抬眸对上那剑身的主人，乔安玥正站在离我不远处，一把将我怀里的人扯了过去。
庄筱影眼泪掉到一半，都被吓住了，茫然地看着她，还有她手中的剑。
乔安玥却没有注意到，只盯着我说，“她为什么哭了？”
“……”
来到这里之后，真的是一天到晚被人拿剑对着，怎么他们可以一不爽就拔剑的？
“掌柜的！”庄筱影被吓到了，连忙去按住她的手，“你做什么啊？为什么拿剑对着人家？”
乔安玥被推搡之间，还疑惑地低头去看她，“你干嘛？我要教训她。”
“她是我的客人。”
“她都惹你哭了！”
“不是！”庄筱影被吓一跳，连忙擦掉了自己的眼泪，“不是她，是我自己想到了一些事情……哎呀，你把剑放下来。”
“真的假的？”
“真的！”
“呵呵。”我看乔安玥就是单纯想砍我而已，听到了这个解释，仿佛还有些可惜。
我拍了拍裙摆，站起来，同庄筱影道了别。
“不再留会儿吗？”
我看了乔安玥一眼，道：“下次，等魔族不在的时候吧，看来我们普通人族，还是不要来魔物面前晃悠比较好。免得红鲤鱼大人，一个不爽将我劈了。”
乔安玥拿余光瞥我，“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