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楚吗?”余小卉在电话那边吃惊地说,“还知道和我联系?还以为你一个猛子扎进去就没影儿了呢。”
“想着你呢。”乔红楚说。
“咱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正有事找你。”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你说我的朋友要都像你该有多好。”余小卉说,“你总想着我,我也得想着你呀。咱们互惠互利,共同成长吧。”
乔红楚温柔、含笑地听着。她恨自己这虚假的面具,也因为是在电话里没人看见,她做了一个鬼脸。
“咱们得趁着年轻多动一些。”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余小卉一定是手舞足蹈的,“这一动,钱就来了。”
“我对钱不感兴趣。”乔红楚说。
“我就不愿听你说这话。我再告诉你一遍,以后的社会会越来越注重钱的。”余小卉说,“现在‘解忧’正在势头上,咱们可以想办法从中赚它一笔。”
“咱们怎么能赚到它身上?”
“这脑子越用越活。”余小卉说,“你守着安宁医院,安宁医院是做什么的?不是治抑郁病人的吗?我呢,跟长远公司那么熟,可以拿个最好的价格。这钱不滚滚而来?”这脑子还真是越用越活,余小卉想,打电话前还是试探性地找乔红楚帮忙推销“解忧”,可说着说着就变成两人推着利益的车轮共同前进共同成长了。
“安宁医院进药是极严格的。”
“给他高回扣呀。”余小卉说,“都靠这个。”
乔红楚还在犹豫。
“我们医生不管这个。”
“那你给引见一下吧。”见乔红楚还犹豫余小卉说,“是不是怕我甩了你呀?”
“哪里的话?”见余小卉这么说,乔红楚只能说,“我试试吧,有消息我跟你联系。”
只要她答应了试试,自己就会软磨硬泡直到她行动。见好就收,以免反悔,余小卉说“等着你的好消息”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马上去找林宽。
看着她意气风发地走进来,林宽猜测她一准儿又是有了炒做“解忧”的好主意。他站起身来,把他的意大利真皮大转椅让给她说:“来来,来,您坐,您坐。”
余小卉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坐上了,手指敲着他宽大的大班台说:“你上次说想把‘解忧’打进哪个医院来着?”
“安宁医院呀。”林宽说,“怎么?你有门路?”
余小卉点着头,故做深沉地说:“办到了你怎么谢我呀?怎么给我提成?”
林宽是个爱做表面文章的人,他喜形于色地说:“你要是真能帮我把‘解忧’销到安宁医院去,货款我80%给你。”
这下发大了,余小卉抑制心里的激动想,就是乔红楚那边不行,我还可以自己兜售呢。大不了低折扣出手,还赚呢。林宽看不见罢了,看见了也没脾气,反正货到了自己手里。不过,还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她边飞速地思考着各种可能边飞速地跟着林宽的话,她说:“君子出口,驷马难追。”
“还追什么呀,不追你就行了。”林宽说,“我跟安宁医院负责进药的特孰,我做过无数次工作都没有好使。”
“那是男的女的?”余小卉问。
“男的。”林宽说。
余小卉笑了。林宽问她笑什么。
余小卉说:“你说做过他无数次工作都没有好使?你找我啊。”心想,你一个男的做他的工作能好使吗?
“找你,找你。”林宽说。
从林宽那出来,余小卉立刻给乔红楚打电话。乔红楚回答说可以,却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坚决的口气说没问题。这向你夸口说没问题的,往往有问题,可说考虑考虑的,往往有门,余小卉想,这乔红楚蔫蔫的,她说可以应该是可以吧,嘿,想这些干什么?反正她答应了,她答应了我就把药品给她送过去。想好了,就又回到林宽那,让林宽现在就给她备货。
“哎呦,您这速度。”林宽吃惊地说,“我都服你。”就赶紧吩咐手下人明天一早备齐。
“得明天?”余小卉挑着眉毛问。
“怎么也得明天呀。”林宽说,“你也折腾这么长时间了,走,我请你吃晚饭吧。想吃什么?”
“长远公司的老总请我吃饭,”余小卉说,“总不能是家常便饭吧?”
“想吃什么都行。”林宽说,稍微挺了一会儿说,“就怕我们家那个主儿,看见好吃的就皱眉头,说什么‘只有家常便饭,最好是家里的粗茶淡饭才永远不会吃腻’”
余小卉撇嘴,说:“哎,可惜你这个人才了。结婚那么早干什么?就愿意为一棵树木放弃整个森林?”
“什么时候的理论呀?”林宽说,“一棵树木和整个森林不是矛盾的。我见了你这棵树也动心,也……”
余小卉深谙这其中的意思,也就是流行的说法“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美的他?!好在她不想在林宽这儿有什么感情寄托,她就收了口,先把晚餐落实了。“香格里拉香宫吧。”她说。
林宽说好,两个人就驱车前往。
“这儿最不怎么样了。”饭吃了一半林宽说,“菜不好吃不说,上菜还特慢,服务也不行。”
“那下次换个地方。”余小卉说。
不想让林宽知道她是与安宁医院哪个人联系的,怕今后把自己甩了,第二天8点40余小卉没有让长远公司出车,由林宽出钱包了一个无照“面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药品拉到了医院。在传达室给乔红楚打电话。打了半天没有人接。余小卉以为她是故意的,就打323、325几个接近的分机让别人去找。打到328了才有人回答说乔红楚下班了。余小卉想一个外地的未婚女孩还能住哪儿呀,找人心切,谢谢都没说就挂了电话。问传达室的人单身宿舍在哪儿就径直过去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医院的单身宿舍和报社的单身宿舍在一栋楼里,她更没有想到乔红楚不住单身宿舍。她气坏了,急呼乔红楚。
乔红楚回电话时有些不高兴。
我管你呢,余小卉想,开门见山地说:“我把‘解忧’给拉来了。”心想,她要是不认帐,我就骂她一顿。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儿,我可是在林宽那夸下海口的,可那能怪我吗?不是她一口答应的吗?就问乔红楚住哪儿。
“不方便让你来。太乱了。”乔红楚说,“等过一阵儿吧。”
余小卉说放下东西就走。
乔红楚还是没有同意。
余小卉以为她要反悔了,心想,还真不能和女人打交道……忙于总结这个经验,也就把火压了压。
还亏她压了火,乔红楚接下来说:“明天你送到我单位来吧。但产品的名称千万不要露出来,套上纸盒吧。”
余小卉觉得套上纸盒得不少钱,不想套。乔红楚说:“那我可帮不了你。”
“别说帮我,你没有提成啊?”余小卉说,心想,没有提成你会帮我?谁知真听见乔红楚说不要提成。乔红楚说:“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呢。进药在医院可是大事,其实是一种新药。我今天还休假,这么张扬着进去找死啊?”坚持说等到明天。
提成和今天的包车费哪个值钱?余小卉很高兴,就准备告诉她这药值多少钱。在开口前乔红楚却自己说了:“多少钱你告诉我,我明天好给你。”也没问每瓶多少钱,也没问进了多少货。
余小卉觉得有些怀疑,心想这精神病院的医生是不是也有毛病呀,她不会以为自己是皇上,说什么都算吧,管她呢,反正赖上了她。
第二天货款两清,乔红楚还真没有要提成。余小卉假意要给,乔红楚说:“那你哪天请我吃饭算了。”
余小卉高兴地数钱,心想林宽乔红楚这男女贵人一起来了。
乔红楚的好让余小卉觉得害怕,她以为她是个同性恋。在这一天余小卉抱怨没地方洗澡时乔红楚说:“跟我一块去洗吧,我这儿的水特别好。”
一块洗澡?这可是进攻她的大好时机呀,余小卉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又一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准儿她不是同性恋呢,那我不是损失太大了吗?再说了,我余小卉怕过什么怕过谁呀,就决定带个工具,万一有什么事时好应付。没理由带个字典带个饭盒带个台灯吧,余小卉的大眼睛转来转去转到了椅子上。她问:“你们在浴室里站着洗坐着洗啊?”
“坐着洗?”乔红楚说,“没有那么高级。”
“不是那个意思。”余小卉头一次语无伦次起来,“我就是有些时候想坐一下。我一遇到热水就有些头晕。那里面有椅子吗?”
“没有。”乔红楚说,“环境很简陋,就是水很好。”
“没有地方坐我心里不塌实。能不能从你这儿拿一把呀?”
“这椅子拿到浴室回来还怎么用啊?”
余小卉有些想算了,但一时不知道乔红楚的用意——如果她有用意的话,她心里一时不塌实。以身试法吧,她想,看乔红楚那么个性格,要是同性恋,也是扮演女人角色的,不用怕她,看她对我那么好的往日的情分上我要劝她,她要执迷不悔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以防万一,椅子还是得拿的,她要是不让拿我就不去。余小卉看着她,看见她那有些忧郁有些媚气古代美人似的细长眼睛避开了自己,“要不就带着吧。”她说,就站起来准备洗澡的东西。
余小卉忽然有了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感觉。
余小卉看着乔红楚用钥匙打开浴室的门,又反手锁上,然后把钥匙套在她有些细的胳臂上。她要是有什么举动,我跑都没法跑啊,余小卉想,问:“干吗把门锁上啊?”
“我们这儿得随时锁门,”乔红楚说,“怕病人进来。”
“那别的医生呢?她们要来洗澡怎么办?”
她说:“其他人也有钥匙呀。”
“噢。”余小卉点头。
“你怎么不脱衣服呢?”乔红楚问。
“噢。”余小卉说。
她今天怎么了?怎么好像一下子傻了呢,乔红楚想,也没好意思说出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别的女人一起洗澡,她要改变自己,就从最艰难的地方做起。
余小卉慢慢脱着衣服,她看见乔红楚身材迷人,身上的皮肤比露在外面的还好,简直是肤若凝脂。她要是男人也会喜欢她的。可是她不是。她又看了看自己,当然了,也相当不错,海滩美人,欧洲富人的橄榄色。
乔红楚会从哪里下手呢?找什么借口呢?不会一下子就上来吧,余小卉想,你说人怎么会有这种心理?我对女人怎么就从不感兴趣?
搓背的时候该是她接近我的最好时机,余小卉想,得找理由不让她撮。
“给你洗头的。”乔红楚说,就递过来洗发液。
余小卉犹豫了一下,心想,她会不会也像有些男人那样借机抓住我的手?不能给她创造任何机会,她说:“放在椅子上吧。”
乔红楚把洗发水放在椅子上,又向她走来。
余小卉又想闭上眼睛又想大叫,但觉得于自己都没有任何帮助,就瞄着椅子说:“不行了,得休息一会儿。”话一开口,就觉得错了,说自己不行了,不是告诉她自己没劲了,可以就范吗?随即又想,想也白想,先发制人,就决定:乔红楚稍微有什么动作,她就先把椅子招呼上。可是乔红楚把伸开的手放在了她的水龙头下,“还行。”她说,“一会儿你把冷水管关了吧。热水不是很热了。我洗完出去了,你把门锁好。”
“你洗完了?“
“啊。“乔红楚说,“我每天洗一遍,也不脏,冲冲就行了。”
乔红楚甚至多看她一眼都没有就出去了。
乔红楚不是同性恋,余小卉高兴得唱起来:“我的爱情鸟它已飞走了。”
“呼,呼,呼。”她听见窗外有人和她的歌,不止一人。
她细听。没有了。她又唱:“我爱的人他已飞走了,爱我的人他还没有来到。”
窗外又唱:“呼,呼,呼。”
这回她听清了,是病人们,她还听见乔红楚对他们说:“都去吃饭吧。”
乔红楚不是同性恋,又对她这么好,余小卉很高兴。自己也不能总占她的便宜不付出吧?可又不想掏钱给她买什么东西,余小卉就决定把自己的隐私告诉乔红楚,回到乔红楚的办公室一边梳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讲自己和林宽的故事。
“我不想和已婚的男人真的发生什么,所以就主动出击。我对那个大款说‘我要是死乞百赖想跟你结婚,你会离婚吗?’”
“‘那么聪明的人怎么遇事儿就糊涂呢?’大款说,‘余小卉,你倒是别说出来呀。你这么一说,我倒真的有点儿害怕了。’”
“我这个乐,心里说‘好’。”余小卉哈哈大笑说。
乔红楚也笑起来。
“我跟他说只要他离婚我就跟他。就那么说呗。他不能离。他还有一个女儿呢。”余小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