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子的预言是对的,近日常有生人到祝家来问路,讨饭吃,讨水喝,他们一坐下来屁股给胶水粘了,问这问那。
幸好祝松枝听了四子的话预先叮嘱家人不要搭理陌生人,不管生人、熟人不能透露半点家里藏人信息,
特地把几个小的叫到面前恐吓:“谁要是把家里藏了人的事说出去就把谁的舌头割了。”
祝家庄路边的大树上贴有高达万金的悬赏告示,上面有四子的画像。
祝松枝不识字,认得画像,知道这跟四子有关。听围观的人议论只要供出画上人下落可得五千重金,捉得画上人可得一万重金。
他不动声色,以一种不吃酱也不打破酱钵的态度离开了。他知道隐藏四子是玩命是刀尖上舔血危险事,他得万分慎重。
四子藏身的地方是极为隐蔽,三月时节人们把窖里剩下的红薯全取出去种了,薯窖一直到九月都闲置着,老鼠都不会光顾。
薯窖口边上的杂草灌木经过夏季阳光雨露的滋润疯狂往上窜,严实掩住洞口。祝松枝进入非常小心,不会踩倒一根草或一根灌木。
每次出来后他会把那稍稍歪的草一根根扶正,不露半点足迹。
神仙都占不到这薯窖里藏着人,祝松枝的家人都不知道四子的隐藏地,他跟四子单线、秘密接触。
祝松枝的保密工作做得天衣无缝,白天他给四子送饭都要制造假象、遮人眼目。他用汤筒装汤水,用瓷罐装饭食,用粪箕装满草木灰,把瓷罐埋在灰中,把汤筒挂在扁担的一头。
他挑着粪箕上路了,路上行人见了知道他这是下地追肥。
这种假象不能天天用,他会变着花样,有时他会装做割草,砍菜的。
过些时日风声趋于平静,天气渐渐转凉,祝松枝趁一个月黑高风的晚上把四子转移到了家里。
祝松枝在家里准备好了一个绝妙的隐秘地,他在新搭的茅屋里挖了一个竖井薯窖,在窖口上面土砖砌了一个专门煮猪食的单灶,灶上嵌了一口大锅。
这灶上煮了好几次猪食,脏兮兮的,锅里还有少许猪食。
白天祝松枝在家时就在外面望风,四子就上到地面上活动。来了外人时祝松枝立马掀开锅让四子顺着窖口的梯子下去。
晚上四子不用呆在窖里,夜色好躲避。祝松枝把俩闺女挪到茅屋里,手工作坊一并搬过去,四子就住在她们的闺房里。
祝松枝没有放下警惕,他就宿在房顶上,眼观四方二听八面。
临近年下时四子提出要走了。
祝松枝感觉很突然:“住的好好的,为何突然提起走?”
四子说:“是该走的时候了?”
“你的伤未痊愈,身体还虚弱,何必急于走呢?”
“多亏恩人细心照料,我的身体基本上好了。”
“你无家可归,能到哪里去呢?这里没有好住堂起码可以避风雨,没有好吃食起码可以饱肚子。”
“你们不仅给了我温馨美好的生活还给了我很大安慰,在您家里这段时间我过的很安逸很快乐。”
“既然这样为何不多呆两年再走呢?”
“我在这里多呆一天给你家带来的风险就多一份。”
“那倒不会,家人口风把得紧,这么久了外面没有半个人知道。”
“可是老藏着也不是个事,我身上负着天大的使命,我得去完成。”
祝松枝见苦留不住只得答应了,只是要四子多住两日。
他问内人张氏:“织的布还剩多少件?”
张氏说:“只有一件了,留着给你做棉袄,你的棉袄穿了上十个年头满身开花完全穿不上身。孩子们今年都不能添置新衣了。”
“我的棉袄也不做了,打些补丁还可以穿,即或再冷就烧个大火烤烤。替四子做件长棉袄吧,他要走了,天寒地冻的可别把他冻坏了。”
又问:“家里有多少银子?”
“只剩三两碎银,留着打年货。”
“我想替四子买匹马。他一人在外没半个帮手,马能帮上少许些忙。是的,他必须有匹马!”
“可我们拿什么买呀?我们种田地都是租牛。一匹马得好几十两银子呢!”
“那就卖掉一亩水田。”
“两亩水田都难得填饱一家子肚子,经常打饿肚凑着,还买了一亩水田,这一家子只有咬石头了。”
“自己的没田种可以租别人家的种,或者开荒种地,只要勤快就饿不死。”
祝松枝卖了一亩水田,买了一匹马给四子,剩余的一并给他做路上盘缠。杀了那只老母鸡替他践行,让女人煮一锅玉米棒给他带在路上吃。
瓦缝里才露出一丝光亮祝松枝为四子准备好了行囊牵着马等在场院上。四子上了马要接过缰绳,祝松枝没给,牵着马一直送到大路上。
四子临走前的头天晚上和了一坨黄泥巴,做成砖形状,从腰上取下刻了字雕了图案的象牙腰牌在砖上郑重印了一下。
四子说:“这快泥砖您要妥善保管,将来某一天见了这块腰牌就像见了我,说明我在找您。当这块腰牌跟砖上印合上了您就可以跟持腰牌的人来见我。”
当时祝松枝一点也没在意,他心里一团乱麻头。
“一坨泥巴而已,又不是金银珠宝我还打个铁盒装着?”他心里。
正好一块火塘砖破了,他就把这快泥砖换了上去。
少了一张口张氏连着为祝家添了两张嘴。如张氏说的,田里的收成不够塞这么多人的鼻子眼。
祝松枝带着小子们开荒种土豆、种红薯,张氏带着姑娘们采野果、挖野菜。打的稻米舍不得吃拿去换人家养猪的干薯丝、玉米。
一家人就这样艰难度日。
这时他有五个女孩,女孩个个眉目清秀,雪皮白肉。不知怎么搞的,他家的粗茶淡饭、清汤寡水也能那么的养人。
尤其是大女儿祝可茵在太阳底下干活怎么都晒不黑,晒红的一层皮脱去后又长出粉嘟嘟的白里透红的细皮嫩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