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以后敲门走进来

“但说无妨。”江放示意木遗安心说出来。

木遗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当下也不再卖关子。“引虫兽去往开阔之地未尝不是可行之举,只需骗过虫兽。”

他不给其余人反驳的机会,“由两位师兄和渺渺师姐控制住化为树林的黄符把虫兽困于其中,再由秋道友施展火系法术。”

这个提议,并非全无漏洞,比起先前的办法,却是稳妥了一些。

“木师弟的这个提议,我觉得可以再加一点。”云渺开口道,“先是二师兄用雷击劈断部分遮住光线的树枝,引虫兽乱入黄符中。”

她停顿了一下,见众人俱是安静地听着,“江师兄可控制住风向,我则冰冻住那些虫兽,再由秋道友实施火系法术。”

当然也只是略加补充,具体情况也还需实多次实验,方知是否可行。

“我认为可以一试。”木遗主动投了赞成票。

作为师兄,没有理由不挺自家师妹的,池棠第二个表态认可。

其他人也愿意尝试,对付虫兽的方法暂时确定下来了。还需留出几日,给无法运剑的三人练习法术以及验证方案。

在这其中,云渺给她自己安排的任务是最繁重,也是最关键的。

由黄符幻化成的树林靠着四人灵力相互支撑,她与秋盛砚还需耗费灵力对付虫兽,随着属性克制,她的冰灵根是受到影响是最大的。

冰冻的速度也会减缓,若她不能及时冻结虫兽,虫兽一旦发觉环境有异,可能会凭借着金属性冲破黄符。因此,她对此事极为看重。

*

一连几日,云渺不是独自在房内修炼,便是与其他三人一同练习,全然把紧盯木遗一事抛诸脑后了。

等她惊觉之时,彼此已有几日未曾相见。她没空盯梢,他竟也失去以往的热情,不再往她房内跑了。她这一思量下,不知怎得,注意起也没有见到岑离玉的身影了。

骤然间,云渺修炼兴致大减,刚一睁眼,月已爬上树梢。

屋内未有燃灯,但在月光下,仍可清楚地瞧见角落四处的物件。

云渺起身去往窗边,窗台上盛满了飘落的玉兰花。压在底下的几片已开始枯萎。

而一抬首,天边的明月已成了一柄弯钩。树枝只是轻微摇动,竟将窗台上的落花带去了一大片。

花瓣极速下坠,一刹那间,印在急速碾过的马车轮上。

云渺的眉间起了变化,她看了一阵,收回视线,起了退离之心,更是要将那窗子也一并合上。

“嗽嗽!”

似是右侧的玉兰树内传来了动静。

云渺惊奇地松开了手,欲拨开一旁的树枝细看。不想那面前竟出现了一颗脑袋。

脑袋的主人眨着灿如星辰的圆眼睛,冲她露齿笑道:“师姐,这几日修炼累吗?”细看之下他不光脑袋上,就连鼻尖还沾了一片玉兰花瓣,已然待了许久了。

“你在干什么?”云渺板着脸掩饰道。

“我…”他愣了愣,“我无聊,和秋道友学的,树上赏月。对了,师姐,我…”

他面色倏然大红,只肯将半边脸对着云渺,借着余光把手中的小纸盒放在窗台上。“无聊多做了几块绿豆糕,我没怎么放糖,不那么甜。”

这一会,又偷偷把另外半边脸转了过来,偷瞄着云渺。

云渺拿过了小纸盒,她不可信此人会如此无聊做这些东西,多半是为了…嗯,为了他的那个任务。

“以后敲门走进来。”云渺一拂袖,撇掉了木遗鼻尖的花瓣,不等他反应,无情把窗子关上了。

她呆望着手中的小纸盒,吃一块就去修炼。

*

这一夜,显然并不寻常。

云渺修炼间陡然听到一段婉转的笛声,这笛声甚是奇异,刚一入耳,只觉周身舒畅,心境开朗。

隐约又听见了绵绵不断的水流声,待她好奇一看,发觉竟身处山谷之中,双足正好被泉水盖过。

而她的身后则是一片火焰般的花海,夕阳西下,火红的杜鹃花开得正艳,清风徐来,花香扑鼻。那花海中还有一道暗红色的身影负手而立,侧对于她。

凝注着那半边熟悉的侧脸,云渺心中大怔。

“你来了…”那人幽幽开口,并未回身。

云渺仍呆在原地,不敢上前。明明是同样的面孔,竟给她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然而瞬息之间,她已到了他身旁。

他终于转过脸来,痴痴地注视着她,面上全是惊诧之色,还伴有几分悲痛。

云渺大为不解,手腕微感疼痛,瞥眼去瞧,原来是被他紧紧地捏住了,却又是一惊,她手中的佩剑上还有一道血痕。

血痕顺着剑尖缓缓滴落,杜鹃花更艳了。

云渺一阵惊愕,心慌之下,踉跄两步,竟把佩剑直接扔在了地上。

“我…”

那人忽然仰面大笑,待他再望向她时,目中的神情格外阴郁。他扬了扬唇,竟化作了一群黑红相间的蝴蝶,朝她而来,似是要把她困在其中。

云渺下意识地抬臂反抗,下一瞬,却又停了下来。她眼前一片清明,人已回了房内。

*

耳边笛声未绝,只是渐显凄冷。

这时,云渺已明白那山谷中的一切不过是这吹笛人给她编织的一场幻境,料想时是她这几日太过劳累,失了防范。若非木遗曾告知她害怕蝴蝶,她恐怕还不能及时领悟。

幻境已破,但幻境中的所见,她仍不能忘却。

又听这笛声仍在继续,她气恼不已,推开房门,顺着笛声赶了过去,有心要会一会这个不怀好意的吹笛人。

她刚走几步,前面的一间房内走出了一人,是岑离玉,似乎与她一样是来寻笛声的。

云渺本想去喊她,话刚到嘴边,又当即止住了。眼见岑离玉去了楼梯口,她犹豫着打算跟上,肩头却是一重。

“师姐!”

再见到木遗时,云渺难免有些失神。

看着他此刻伪装出来的天真友善,暗忖着或许幻境的那个更符合真实的他。

“师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吗?”木遗无措地挠了挠头,似乎不太懂对方为何这般盯着他看。

“你可听到了什么声音?”云渺垂下眼眸,淡淡问道。

被他这一打扰,楼梯口处的岑离玉早已离开了。

面对云渺忽然转冷的态度,木遗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有什么声音吗?”他好奇地伸长着脖子,在四周看了看。

“算了,回房吧。”云渺知他没有说出实情,他应该是在她离开房内时,就跟在她身后了。而此刻,笛声确实也已经停了。

木遗感受到云渺低落的情绪,扁着嘴,看似委屈地点了点头。

随意一瞥,云渺拉住了木遗腰间的白鸟腰饰。

她便是靠着这个感知到木遗与她之间的距离的,他应该也清楚她送他这个腰饰的真正意图,怎么还一直戴着它。

木遗顺着云渺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其实吧,我不太喜欢这个腰饰,小鸟绣得太肥了,如果是别的什么就好了。”木遗略有嫌弃地说着。

这还挑剔上了,又不是真的要送信物给你。

云渺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

第二日,云渺与其他三人一同练习,状态略逊与前几日。几轮下来,池棠提议暂且休息片刻,他自己则用眼神示意云渺去树下单独一谈。

“可是这几日修炼乏了,今日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云渺摇了摇头,“倒不是这个,二师兄昨夜可有听见笛声么?”

“没有。”池棠忽然顿了顿,“说起来我连我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今早起身只觉舒爽了不少。”

他回想之下,也不敢确定是否与此有关,但身体的确没异常。他一面担忧自家师妹修炼急进,身出心魔,一面又恐那虫兽幕后人有了行动。

“昨夜发生什么事了?”

云渺迟疑了一下,她当然不能把她一直在怀疑木遗的事情说出来,唯有稍加润色,给木遗换了一个身份名字。

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同门中有符合的人选,见到池棠身后正在交谈的二人,一招移花接木,把幻境里的木遗直接换成了江放。

她先说到山谷清泉,夕阳花海,红衣男子,这样的场景落入他人耳中不免有些浮想联翩,但云渺只顾回忆幻境,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池棠盯着自顾自说的云渺看了一阵,又侧首望了一眼不远处与秋盛砚交谈的江放,耳尖微红,面色现出了纠结的神色。

哎,他该不该与自家师妹说,这等梦境不必拿出来与人分享。

转念间,他又觉女儿家面薄,估摸着自家师妹情窦初开,他若直接挑明,岂非是叫师妹难堪,当下只有装作耐心地听她诉说情愫。

但令池棠想不到的是画面忽转,变成了云渺杀了江放,江放变成了蝴蝶,要把她困在身边。

“然后你就醒了?”池棠睁大着眼睛,显然还未从这段“相杀相爱”的梦境中缓过神来。

“不是我醒了,是我发觉这不过是幻境,因而幻境便也崩塌了。”云渺见池棠仍是不解,补充了一句,“他曾告诉我,他…不喜蝴蝶。”

云渺想了想,还是给江师兄留点面子,不能太过了。大男人家的害怕蝴蝶当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考虑到众人对他的印象。

连她自己也觉得,放眼整个九溪,要说哪位男修会害怕蝴蝶,那自然只有娇弱的木师弟才符合。那么她一番谎言,岂不是不攻自破了?

池棠微微皱了皱眉,全然不信云渺的“幻境崩塌”一说,那幕后人没事编造这样的幻境做什么。

他倏然叹了口气,暗想着江师兄肯与师妹说起个人喜好,看来此事并非没有苗头,不过他竟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云渺见池棠一下低头苦思,一下又望着她叹气,以为他与她一样,发觉那吹笛人修为高深,神秘莫测。

她便也叹气了一声,心忖那吹笛人若再次出手,只怕是不好对付。

她这一声叹息,落入池棠耳中,则变了一种意思。

池棠不禁感叹情爱的力量果真非同凡响,竟叫他这向来淡然自若的师妹失魂落魄。

他正考虑着措辞,一个人慢悠悠地晃到了他们身旁。

“放兄他想今日先到这里,昨夜修炼之时出了岔子,今天有点找不到状态。”

秋盛砚用手背蹭了蹭下巴处的胡子,不自觉地朝云渺看了一眼。

当然没有逃过池棠的眼睛,他大吸了一口气,看来也不是师妹一人如此,他是不是该提醒师尊与那位缓和下关系,不然以后相处多难堪啊。

*

【宿主,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池棠表情如此丰富,你说他在想什么。】

小肥鸽回首看向身后倚在屋檐瓦楞上的木遗。

他弯曲一臂当作枕头,另一只手转起指间的腰饰,闻言瞟了几眼下面的众人,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