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生手段

我是织工，顶级的织工，我的织布机干活不得了。平纹、斜纹、织锦和绸缎，这些都不能把我难倒。我布好经纱，穿动梭子，压下芦苇筘，将纬纱打好。我缠绕的线轴快得像飞，用经纱排出的图案美妙。我织出亚麻的床单，就连皇室里华美的床也需要。我抬起踏板，穿回梭子，抬起芦苇筘，将纬纱打好。

——英国民间织布歌谣

制作所有织物的第一步都是捻这一动作。纺（spinning）这个词如今在人们心中的含义类似于旋转，就像陀螺（spinning top）一样，但它原本是描述一边转一边拉长的动作，就像集市上用一根棍子缠出棉花糖那样。用手将精细的材料纺成线的动作与此非常类似，这样纺出来的线通常更坚固耐用。羊毛、亚麻和棉花的纤维相较其他材料更短、更精细、更光滑，因此加工起来更棘手。把这些纤维从松散的一堆拉长、捻成线，这是需要练习的：如果动作不稳，会使得捻出的线粗细不均、结块，拉长的动作过快或过慢则会使线过细或过粗。捻线的动作可以是顺时针的，这种方式被称为Z捻；也可以是逆时针的，也就是所谓的S捻。但无论如何都要捻得恰到好处：如果不够紧，线会不够结实；如果捻得过紧，线则容易打卷，并在使用的过程中容易打结、缠绕，难以处理。技艺高超的捻线者不仅需要熟能生巧，还要有好的师父，来向其学习这门手艺的精妙之处。[1]

捻线的方式多种多样，捻线者采用哪种手法则取决于他们的文化背景、个人性格、目标产品和使用材料。有些人在手与脚拇趾（或大腿）之间捻线，还有人用纺锤——约1英尺（1英尺约等于0.3米）长的棒子，甚至还有人用带钩子的棍子。（纺锤使用起来格外有优势，因为捻成的线可以直接缠在上面，不易打结。）同一区域的人可能使用多种捻线方式。线纺成后，或是直接使用，或是再与其他的线捻在一起，制成更粗、更耐用的线以适应承重更多的用途。

线制成后有多种用途：编成穗带或捆成束带，制作绳子或花边；织成衣物，当然还有织布。织布的本质是将成组的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限扩张的网。传统的方法是将两排线以正确的角度织在一起：经纱被绷紧在织布机上，以防出现意外时乱掉；然后将纬纱慢慢地编织进去。交织线的方式不计其数，最简单的方式是平纹织法，即纬纱先压在一根经纱上，再穿到下一根经纱下，循环往复。若使用更为复杂的操作，如纬纱交替编织在连续几根经纱的上面或下面，就可以制造出性质和图案各异的布料。例如，常用于制造丹宁布的斜纹织法，就是让纬纱压在一条经纱上，然后穿到两条或更多纬纱下面，由此织成的面料看起来有倾斜的纹路，非常耐用。

考虑到织布涉及的各种程序烦琐而精密，使用的原材料又易乱易断，因此很自然地，各种相关技术竞相发展，以辅助人们制作布料：如前面提到的纺锤，还有卷线杆，它的作用是将大量未加工成形的纤维缠在上面。织布机等工具则帮助人们梭织。织布机最本质的作用是将经纱拉紧。背带织布机是最早出现的织布机种类之一，它利用人体的重量制造拉力。另一种在古希腊常见的是经纱加重织布机，其最上面有一根水平的木条，经纱从上面垂下，底部有重物将其拉紧。不过，不管织布机的设计如何，纬纱都要从一侧穿梭到另一侧，一根接一根地编出布料。后来，一些设计更复杂的织布机使织工可以将一部分经纱同时抬起，从而使纬纱可以一次性快速地穿过中间的空隙，这一空隙被称为梭口。使用这种技术的双综织布机最早出现于公元前2000年的埃及。[2]

当然，人类早期为制造线和织物曾做出的努力今日已无迹可循。制作者没有留下书面记录，而他们使用的器械和技术与他们制造的产品一起腐朽、消逝了。存留下来的物品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不完整的画面：使用手与大腿捻线的工作者在考古文献中不见踪影，而使用大型石头纺轮的工作者却在其中出现。织布机也是一样：越复杂耐用的机器就有越多的踪迹被发现。[3]制作服装无疑是织物最理所当然的用途，但线和布料还存在于很多我们意料之外的地方。比如，我的靴子上有红色棉线编成的活泼流苏；此刻我打字时，手腕会不时碰到笔记本键盘上面覆盖的质感类似山羊皮的阿尔坎塔拉（Alcantara）——这种材料在高端汽车内饰上很常见；如果你有一台“Google Home”，你可能会注意到它有一部分是包裹在尼龙和涤纶的混合材料之中的。毫无疑问，电子产品的设计师们越来越多地将纺织面料融入自己的创作，以削弱科技感。科技设备现在已是我们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它们不再需要具有尖端的、未来感的造型。相反，制造者们希望它们能融入周围的环境，成为家居图景中另一件温馨的组件，这正是他们使用纺织面料的原因。然而，用面料“削弱”科技感的想法与面料的本质是背道而驰的。制造面料的工艺出现得比制陶、冶金工艺还早，甚至可能还早于农业和畜牧业。布料才是科技的起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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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Wayland Barber,Prehistoric Textiles, p. 43; Keith,p. 500; Wayland Barber,Women's Work, pp. 33-5.

[2]关于纺织及其工具的绝佳讨论，我推荐Wayland Barber,Women's Work, pp. 34-7; Albers, pp. 1-2.

[3]Ryder, ‘The Origin of Spinning’, p. 76; Keith,pp. 501-2.

[4]Wayland Barber,Prehistoric Textiles, p. xx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