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洞穴里的秘密

这座五千多年前的古墓的魅力在于特定的时间所见的景物:每年冬至这一天,早上第一缕阳光就会从墓穴上方的小开口直射进来,阴暗的墓室会变得明亮温暖。这是巧合还是精心计算?它有什么样的意义?太阳每日的起落,月亮每月的圆缺,四季轮回的转换——这是自然时钟的提示。

最早的伟大发现就是时间,也可称为经验的风景。

——布尔斯廷《发现者》

从都柏林搭乘爱尔兰铁路局的城际快车向北,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德罗赫达市,但来到爱尔兰的游客却很少安排到此一游的行程。就连盛赞四周各郡具备丰富历史文化资源的《寂寞星球》也说这个海岸边的小城“没有魅力”。不过,当出租车继续往西行驶时,景色也愈来愈美,德罗赫达稠密的工业区逐渐让路给梅丝郡起伏的丘陵和翠绿的山谷。再往内陆走了几公里,我们来到欧洲非常重要的一处史前遗迹——纽格兰治的“长廊古墓”。

大多数来到纽格兰治的游客从博因河的南侧穿过主要的游客中心进入遗址,但我跟人家约好了一大早见面,必须从这条名河的北侧过来,穿过纽格兰治农场,清晨的空气中充满了鸟儿啁鸣和牛铃轻响。出租车绕过最后一个弯,就看到了遗址,一个盖满青草的圆形矮土堆,直径约为80米,高12米。外墙砌了一层白色石英砖,在阳光中闪闪发亮。我今天会面的对象是工务局负责管理遗址的图菲,我们一起爬上通往古墓主要入口的小丘。

图菲解释说,建筑物的年份可追溯到公元前3100年,比埃及的吉萨大金字塔还要早500年,比位于巨石阵中心的“三石塔”早了整整1000年。当时,住在爱尔兰的新石器时代人类以农耕为生,照顾谷类作物和饲养家畜。图菲对着树木和小丘陵间若隐若现的博因河抬抬下巴,这条河就是当时人类的高速公路。在纽格兰治的古墓开始兴建前,他们可能已经在这块土地上耕种了上千年。图菲指出:“他们把石头和木棒当作工具,还没有开始使用金属。”石英则从今日的威克罗郡运来,离此地约有80公里。建造遗址时,用掉将近两千块石头,运输、塑形和搬抬所需要的人力几乎难以想象。

我们通过入口处——这里有一大块画满装饰线条的砂岩,接着走向一扇铁门。图菲开了门锁,我们进去后都低着头,免得碰到很低的天花板。虽然外面看起来是圆形,古墓内却又长又窄,深深切入土堆的中心。我们小心朝着墓室后方前进。身后的入口很快就变成远处一个小小的发光方块。如果不是头顶上每隔几米就装了一盏电灯,一定伸手不见五指。四周也安静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有一对蝙蝠在里面做窝,它们一定觉得再没有其他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定居。

古墓约有25米长,但宽还不到1米。主通道到了另一边的尽头会分支成三个小凹处,所以整个墓室形状就像一个拉长的十字架。虽然近代爱尔兰人在17世纪就发现了古墓,到了20世纪60年代才正式进行挖掘,那时考古学家欧凯利和他的小组成员在古墓后方的凹处,发现至少五个人火化后的骨架,放在像盆子的石头上。挖掘工人也发现了耐人寻味的新石器时代艺术品。几块石头上刻有几何图案;最复杂的一组在古墓最后面,三块石头上的螺旋图案还互相重叠。

我们站在后方的墓室里,图菲用手电筒照射着铺了一层鹅卵石的弧形天花板。图菲说:“那片屋顶还没整修,在爱尔兰这样的天气条件下,过了五千年仍然滴水不漏。”新石器时代的农夫为什么要费尽心思防止死人的骨头受潮呢?据图菲推测,或许他们觉得祖先的灵魂不会死去。虽然今天阳光普照,但图菲面带微笑提醒我,她的祖国以潮湿多雨出名。她沉吟道:“或许,爱尔兰人心中都认为,天堂就是一个可以永远保持干燥的地方。”

但纽格兰治古墓最有趣的地方不是墙壁,也不是屋顶和艺术品。它的魅力不是你在某处看到的东西,而是特定的时间所见的景物。每年冬天到了冬至,也就是白天最短的日子,太阳光线会从主要入口上方叫作“屋顶盒”的小开口射进来,照亮古墓后方。在冬天最寂静的时候,一缕阳光短暂潜入阴暗的墓室,这样的情景看起来没什么,却是纽格兰治最独特的地方。在这些经过风吹雨打的石头上,我们可以略窥首先考虑到时间问题的人心里的想法,不过这一观念仍很不确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