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桉前脚踏上地铁门,后脚这暴雨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地铁有段通车段走路面,上站台得踩着楼梯往上走。
天气阴沉有种乌云压顶的趋势,空气沉闷到一种几乎凝滞的状态,只有跑起来的时候,才因为身体的移动带起一阵风。
宋桉出门忘了带伞,其实她妈提醒过了好几遍,但是这归罪于早上闹钟不知为何没响。
勤勤勉勉的早八人宋桉看了眼时间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她妈进来叫过好几遍,宋桉都迷迷糊糊没睡醒,昨晚有个投票快要截止了,是一个最佳人气奖的榜单。这榜单卷得很,她加入数据组领了很多号,等躺下的时候已经到了三点,睡眠严重不足。
没睡几个小时,醒来头还有点晕。
她着急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压根没听到她妈跟在后面提醒今天有阵雨。
还好赶得及时,这雨给了她个面子,飞快跑进站台上了地铁,才看准时机重重砸下来。
宋桉被早高峰拥挤的车厢挤到了角落里,刚买的鞋已经不知道被谁踩了好几脚。
手机短信就在这时候进来,滑开屏幕是中国银行例行公事的生日短信。
简短又官方,宋桉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体面把中国银行的短信界面滑开。
往上划拉了一点,工资一点没涨,余额少得可怜。再怎么盯都不会跳动的数字,像是案板上已经死去的鱼。
啧!没意思!生日短信还不如涨工资让她感兴趣
宋桉又体面得把短信界面关掉。
她觉得她现在也像一条鱼,罐头里的沙丁鱼。
没错,今天是她二十七岁的生日。
下雨了没带伞,为生日准备的新鞋已经脏了。看时间马上就要迟到,这个月的三次晚到卡都用完了。
这倒霉生日……
车窗玻璃被暴雨打得模糊不清,从里面看出去整个城市都呈现一种扭曲的姿态。
算了,好歹自己及时赶上了这班地铁,还没淋到雨。况且昨晚还原价抢到了林萦生日会的门票,有种瞬间省了几千块黄牛费的感觉。
宋桉心态很好,这么安慰自己道。
但是又默默吐槽,现在抢个后援会团票都要规定之前集资买过多少钱商务。
林萦是她最近新爱上的小爱豆,说是小爱豆,唱唱跳跳了没几个舞台,就打包进了部网剧剧组。
不得不说,角色滤镜很有用,林萦剧里深情守护为爱放手的意难平男二形象,让他小火了一把。
以至于这生日会门票,刚开售就秒空。
抢到票后,宋桉沉浸在鬼哭狼嚎的兴奋中,她妈进来瞅了一眼,手里还拿着阳台上刚收下的换洗衣物。
“你怎么不去把票卖了,还能赚点钱?”杨时亭把衣服放在床上,看自家闺女问道。
被宋桉甩手回复:“那不一样,不是钱能衡量的。”
“你这票多少钱?”杨时亭问道。
宋桉不敢往高了报,随便报了个最低的票面价:“580。”
“这么贵?”杨时亭脸一下子就垮了,“有这钱你还不如给家里添点啥,或者给你爸买点保健品。”
杨时亭唠叨一开始就停不下来,边皱眉,开始边老生常谈:“你年纪也不小了,还要疯疯癫癫到什么时候?“
她一向把宋桉的追星统称为疯疯癫癫不务正业。
“知道知道,我要加班了。“宋桉及时转了话题,把她妈哄着往外走,关上房门才松了一口气。
地铁里的空调开很大,就在宋桉头顶呼呼吹,吹得她头晕脑涨。原本关掉的手机屏幕又亮起来,手机顶部来了条新闻推送。
宋桉没来得及打开,地铁播报前方到站,她还被挤在车厢最里面,前面的人堵得仿佛水泄不通的铜墙铁壁。
好不容易挤出一条缝,低头一看新买的小白鞋上有两个明显的脚印。
手上还抓着手机,想随意看一眼时间,就看到最上面的微博推送:
“有女子向媒体爆料新生代流量林萦,在与自己恋爱期间多次出轨,并且盗用她的信用卡......“
一行标题,极具震撼力,微博热搜一路飙升,稳在了一位。
宋桉有种被当头一棒的感觉,脑袋懵得很,站子原地反反复复看这条新闻。营销号很快就联动了,一模一样的文案,宋桉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一条条点进去,像是要把每个字都抠出来。
林萦?劈腿?他竟然是人品这么差的人?
她很难把剧中那个腼腆温柔的男生,和眼前新闻爆料图中嘴里还叼着烟的人联系在一起,尽管这两张脸一模一样。
但是透过屏幕展现的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果然角色滤镜容易让人产生偏驳感。
不仅如此,仅仅十分钟过后,宋桉看到林萦后援会已经黑了头像落荒而逃。底下评论全都是在询问之前的集资和团购怎么办?
宋桉突然想起来,前两天打投上头的时候,自己也往里集资过1000,为了那个该死的人气奖打榜。这下不用人气奖,热搜上挂了半天,看起来人气不低。
这塌房塌得猝不及防,还有自己所有的时间精力像在一瞬间白费。宋桉只感觉身上被热气蒸得黏乎乎难受,连带情绪上也被带得烦躁起来。
脑子里像是被塞满了连稠的破棉花,沾了水,把所有的理智都抽光。
宋桉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大脑一片空白暂时无法调控四肢,她浑身僵住一时思考不了其他事情。
刚刚跟她一起下车的人群早就已经散去,就她一个人留在原地对着手机挪不动步子。
地铁工作人员见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以为要寻求帮助。
从远处走了过来,好心问道:“您需要帮忙吗?“
工作人员是位嗓音很好听的青年,宋桉被他的声音召唤回神,头顶在播放下一辆列车即将到站。
宋桉看了眼时间,绝望发现距离上班打卡时间还剩两分钟,现在飞过去都来不及。
晃晃脑袋强制自己回归现实,宋桉对着地铁工作人员轻微点下头,说:“我没事了。“
站在地铁站的电梯上,周围景色缓慢平移,外面雨声依然如注。
宋桉在浑浑噩噩中突然想到,还不如按她妈妈说的,把生日会的票卖了。
走到地铁口仰头看,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从地铁口到公司还有600多米的距离。
蹲在地铁口卖伞的小摊贩,像是磨刀等待羔羊自己走过去的屠夫。
宋桉这只小羔羊拖着步子走过去,指着一把透明伞问:“多少钱?“
“四十。“小摊贩笑得特狡诈,摇了摇手里的收款二维码。
妈的!奸商!宋桉在心里破口大骂,这质量的伞放平时要十块钱吗!
工资卡里所剩的余额不多,宋桉开始后悔前两天咬牙给林萦那个人气奖集资。
“一千块对着空气说打就打,四十块的伞反倒是犹犹豫豫。”宋桉自嘲道。
最终她还是乖乖扫码付了款,手里的高价小破伞在暴雨中看起来格外柔弱。宋桉没走出几步就被吹得东倒西歪,她注意力全在收回伞面上,又一脚踩进了个水塘。
等到公司的时候,膝盖以下湿了个透。被公司常年跟不要钱一样温度很低的空调一吹,打了两个喷嚏。
早就过了打卡时间,收拾了一下狼狈样子回到工位上,看到旁边同事正在朝自己疯狂使眼色。
就听到身后有个声音传过来:“宋桉!你怎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