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发现天机

我的叔叔就是大名鼎鼎的自然科学家里登拜洛柯教授,他可是矿石学界的权威人物。

1863年5月24日,这一天是星期天,阳光灿烂,天气晴朗。我的叔叔里登拜洛柯急匆匆地赶回他那座不大的住宅,这所房子位于柯里斯街19号,这条街是汉堡老城区最古老的街道之一。

女佣玛尔苔以为做饭迟了,看到教授进门有些惊慌失措,因为叔叔脾气急躁,饿了会大喊大叫。

可是叔叔没有指责玛尔苔,“咚咚咚”上楼到他工作室去了。

不久,里登拜洛柯教授大声命令:“艾克萨,跟我来!”

我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再次听到吼叫:“怎么,你还不来!”

我赶快飞奔到我这位厉害老师的书房里。

叔叔里登拜洛柯并不是一个恶毒的人,这一点我很明白。但除非这个世界上发生奇迹,否则他这一辈子都是一个可怕的怪人。

他是汉堡约翰学院的教授,讲授矿石学。在讲课的时候,他总要发一两次脾气。他并不理会他的学生是否按时上课,是否用心听他讲课,学习上是否有成就。

用德国哲学家的话来说,他的讲授是“纯主观性的”,是为他自己讲,而不是为别人。他是一个自私的学者,一个科学的泉源,但是想从这个泉源里打水上来却是很费事的。

不幸的是,我的叔叔在发言方面有些不足,在解释天体现象时,他会发现自己笨嘴笨舌,在谈到太阳、月亮和其他行星时很少有人听懂他在讲什么。说老实话,当那个正确的词还未吐出来时,就往往被一句不雅的粗话所代替。

在自然科学中,有很多发音很难的名字,这些名字与那些威尔斯村庄的名字极为相近,叔叔喜欢用这些名字,因此,他口吃的习惯也很难得到纠正。

不过,在和熟人闲谈时表现得就非常好,一旦出现在公共场所,老毛病就犯了。事实上,很多时候,在他的演讲中,他会最后放弃或以喝水的方式掩盖他的窘迫。这却成了他的缺点。

如我所述,叔叔里登拜洛柯是个真正的学者。尽管他有时动作粗鲁地把一些标本搞坏了,但他却有地质学家的天才和矿石学家的敏锐。从某一种矿石的裂痕、外表、硬度、可溶性、响声、气味和口感,他可以毫不迟疑地判定它属于上百种物质中的哪一类。

里登拜洛柯的名声享誉国家。许多政府名家路过汉堡时都来拜访他,化学界的学术名人也都喜欢同他研究化学方面的重要问题。他在这门科学上有过很多发明。

另外,叔叔里登拜洛柯还担任过俄国大使斯特鲁夫先生的矿石博物馆馆长,那里收藏的宝贵矿石闻名全欧洲。

就是这个人物在向我大叫大嚷。他是个高个子,很瘦,但身体很结实,一头金发,看起来不像是50来岁的年龄。他那大而圆的眼睛在硕大的镜片下不停地转动着。

他长而尖的鼻子很像一把尖刀,调皮的学生说他的鼻子是磁铁,可以吸起铁屑,这完全是造谣。不过这鼻子确实只能吸鼻烟,这是千真万确的。

叔叔的另外一个特别之处是他走路时步子大,一步足有一米。走路时常常紧握双拳,说明他脾气暴躁,难怪人家不愿意接近他了。

他住在柯里斯街的这所小房子里,房子半砖半木,旁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运河穿过汉堡旧城中心,那地区幸免于1842年的火灾。

不错,这所老房子有些歪斜,而且向外凸出。它的屋顶倒向一边,有些像土根堡学生的便帽,它的垂直线条也不太高明。可是总的说来,它还很牢固,这是由于它前面长着一棵根深叶茂的老榆树,在春天那棵树就把它的枝叶紧贴在玻璃窗上。

我的叔叔在德国算是富有的,这座房子是他自己的财产,他也有一笔相当可观的个人收入。他全部财产的最宝贵部分是他的教女格珞白,一个17岁的维尔兰地方的少女,还有老女佣玛尔苔和我。由于我是个孤儿,又是他的侄子,我成了他科学实验中的助手。

我承认我对地质学很迷恋,好像我的血管里天生就流着矿石学家的血似的,和我的那些宝贵的小石子在一起我从不厌倦。

总体上说,在柯尼斯街这座小房子里是可以很快乐地生活的,尽管它的主人脾气暴躁,他对我的态度也有点粗暴,但他还是很爱我的。这个人总是那么迫不及待,性子过于急躁。

在4月里,叔叔里登拜洛柯在瓦盆里种了喇叭花和百合。每天清晨他都要去拉拉叶子,催它们长快些。对这样一个古里古怪的人,只能服从。于是我就赶快跑到他书房里去了。

叔叔的书房是一个博物馆。一切矿石标本在这里,它们被分成可燃烧的、金属的和岩石的三大类。我对这些也较为熟悉。

这时,叔叔正陶醉在一本书里,显然已忘记了自己曾经命令我到他这边来。他尤其喜好早期版本、厚册书籍和稀世之作。

我走到他的面前,他跟我打招呼,他一脸喜色,一边把书递给我,一边对我说:“好好瞧瞧,我的艾克萨,这本书很有研究价值。作者是斯奈尔•图勒森,它是一部卢尼文的手抄本,记录着挪威宫廷统治冰岛的历史。”

我随手翻了翻,全都是一些我不懂的文字,我不屑一顾地把它还给了叔叔。叔叔没瞧见我的脸色,他只是关注着那本书,看得出来,他对那本书已经着迷了。

就在这时,书页中掉出了一张很陈旧的羊皮纸。叔叔里登拜洛柯像发现了宝贝一样,立刻把它捡了起来,放在书桌上。正是这张羊皮纸引诱着叔叔去进行人类注定要做的一系列精彩的探险。

叔叔对这几行字体研究了几分钟,然后把他的眼镜推到额上:“这是卢尼文,它的样子和斯奈尔•图勒手抄本上的完全相同!可是,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呢?”

我认为,卢尼文就是一些学者们创造出来故意让人作难的,所以当我看到我的叔叔也看不懂的时候,我倒有点高兴。可是我看到他的手指开始发抖,而且抖得很厉害。

“这是古冰岛文呀!”他咬着牙齿,自言自语地说。

里登拜洛柯教授应该懂这种文字,因为他被看做是精通各国文字的学者。不是说他能够流利地讲世界上的2千种语言和4千种方言,但他对其中大部分都通晓。

在这个困难面前,他的急躁性格必然要暴露出来,我预感到又要出现激烈的场面,这时壁炉上的小钟敲了两下。

女佣玛尔苔推门进来告诉我们说午饭已准备好了。

“什么午饭,去你的!”叔叔叫着,“做饭的和吃饭的,都去你的!”

我确实有点饿了,尾随女佣玛尔苔来到餐厅,不由自主地坐在我惯常的座位上。我在餐厅等了好久,叔叔没有来。他以前从不放弃共进午餐的快乐。

这次的饭菜非常丰盛!此外还备了美酒。然而,叔叔就为了一张旧纸,连这些美味佳肴也给舍弃了。

我正在津津有味地品尝最后一只虾,这时教授的大声叫喊使我从美味的享受中惊醒过来,我从餐厅一溜烟跑进了书房。

“这里有一个秘密,我要把它发现出来,除非……”叔叔里登拜洛柯皱着眉头说。

他用一个猛烈的动作打定主意。“坐在那里,”他接着说,用拳头给我指着桌子,“开始写。”

我立刻就准备好了。

“现在,我要念出相当于这些冰岛字的每个字母,由你听着写下来,我们要看看结果是些什么。可是,我以基督教天使的名义说话,你可要小心不许出错!”

默写开始了。字母一个接一个地单独念出来,成了一些不可理解的文字。

当这件工作结束了的时候,叔叔立刻把我写过的这张纸抓过去,长久地研究它,非常专注。

“这就是我们得到答案的代码,”他自言自语,“答案就隐藏在这些弄乱的字母中,如果我们把它们排列成人们能够懂得的话,也许可以获得重大地发现呢!”

在我看来,这里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我谨慎地隐藏起我的意见。叔叔里登拜洛柯又拿起那本书和那张羊皮纸,把两者加以比较。

“这两个文件不是一个人写的,”他说,“这个密码是在这部书的时代之后,而且我找到了一个不可否认的证据。”

“这个代码上头一个词是‘双m',那在斯奈尔•图勒森书上是找不到的,因为这个新词要到14世纪才加进冰岛文字里去。因此,在这抄本和文件中间至少有200年差异。”

叔叔里登拜洛柯把眼镜推到额上,拿来了度数很高的放大镜,放大镜在那几行卢尼字上停留了很久。终于,他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吁了一口长气。

他欣喜地对我说道:“这些卢尼字是阿恩•塞克努珊写的,他是冰岛人,一位16世纪著名的矿石学者。”说到这里,他突然喃喃自语起来:“塞克努珊收藏了这本书,这张羊皮纸极有可能是他夹进书中的。但是,塞克努珊为什么要把这些难以琢磨的神秘文字写在羊皮纸上?难道这位著名学者把一些神秘的发现隐瞒了起来?”

叔叔里登拜洛柯为自己这个推理感到惊讶。他心情很激动地说:“我不会错过这张羊皮纸上的任何秘密。我一定要弄明白、搞清楚。”

接着又说:“你也要跟我一起干。”

真要命!我庆幸自己那天吃了双份的饭。

“现在,”叔叔里登拜洛柯又说,“我们必须找到这个代码的原文,这件事应该不困难。”

听到这话,我很快抬起头来。叔叔继续自言自语道:“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了。在这文件里有132个字母,其中辅音字母79个,元音字母53个。

这符合南欧文字的一般比例,如果是北欧文字,辅音就更多了。所以它应该是一种南欧语言。”

“这个塞克努珊,”他接着说,“学识渊博,当他不用母语写作的时候,他更喜欢挑选文人通用的语言,用拉丁文写。如果我猜错了,我们还可以试试西班牙文、法文、意大利文、希腊文和希伯来文,但我断定这是拉丁文。”

我对这个猜测惊奇不已,我偏爱拉丁文,但这些莫名其妙的词怎么可能是诗人维吉尔的优美语言呢?

叔叔里登拜洛柯边猜测,边拿起放大镜照在那些卢尼文字上。

我可不愿意继续陪我这位固执的叔叔,我认为他固执是因为当我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他依然用同样的手势举着那个度数很高的放大镜,照在那张羊皮纸上。当然我也不会学他了,他继续他的固执吧,我的肚子可受不了,我太饿了,我去吃早餐了。

这次早餐我吃得又爽又饱,我知道我的力气又大了。今天又把门推得“咣咣”作响。这次叔叔有点生气了,但我没敢伸胆小的舌头,我走了过去。

只见熬了夜的他,脸色很不好。我看到叔叔把羊皮纸上的卢尼字抄在了一张白纸上,字母依次排列。

我随眼一瞥,一个意外就这样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因为我从纸张的反面看到了一些依稀可辨的拉丁文,那里面其中就有“陷口”和“地球”两字。

我有了那么一点兴趣,继续毫不在意地看了下去。看完了,我就对叔叔说:“这是一个意外,对不起,你的功劳全落到我的身上来了。”

叔叔里登拜洛柯满眼血丝,显得很累很饿,他不清楚我在说什么。于是,我叫他把白纸拿好,从后面念起。

他这样做了,他念念有词:“从斯奈弗•瑶珂的陷口下去,7月以前斯加丹利斯的样子会落在这个陷口上。勇敢的勘探者,他可以由此抵达地心口。我已经到达过了。阿恩•塞克努珊。”

他平静地把纸张放在桌上,然后后退几步,就仰天打起哈欠来了,他再也抑制不住兴奋激动的心情,他在书房里跳起了踢踏舞。他那个样很像我小时候顽皮的样子。最后他终于让自己安静了下来。

虽然羊皮纸上的秘密是我破译的,但是他却比我还得意。反正我也不在乎这一意外的发现,就让我的叔叔得意下去吧!

他突然问我:“亲爱的艾克萨,你能告诉我现在的准确时间吗?”

我当然愿意告诉他了,因为他是我的叔叔嘛!我看了看手表,说:“很抱歉,已经3时了。”

“哎呀!我连吃饭都忘记了吗?”

“是的,我亲爱的叔叔,你还忘记了睡觉呢!”

“是吗?喔,我的天!我得赶快饱餐一顿,然后我们就可以立即出发。哎,你去准备一下我的行李。”

“去做什么?”

“对了,还有你的。”里登拜洛柯叔叔又说道,“我们马上就出发。”

“去哪里?”

“去一个很刺激的地方,去一个我们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哈哈,让我们到地心去吧!”

此时此刻,我觉得叔叔比我10岁的时候还要天真还要幼稚,我认为叔叔这个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太初级了,初级得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