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王鹤允并不是把我送到车站,而是把我送回了老家的车站。
他扶着我上了车,然后坐在了我旁边。
我看着他说:“你赶紧回去上课吧!”
他说:“没事,我今天请假。”
“车要开了。”
“我知道。”
“那你还不下车,车要走了。”
他递给我一张票,我清楚地看见上面写着目的地:西峰。
我不可置信看着他问:“你跟我一起?”
他说:“你这个样子,一个人不方便,我把你送到,就回来。”
他说得风轻云淡,而我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不断重复地问他:“你不是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说:“丫头,你看天阴了,要下雨了。”
我转过头看窗外,拥挤、热闹的车站,远处的高楼,我曾经向往的城市,好像都在和我告别。
这座曾经承载着我所有梦想的城市,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城市,这个让我不顾一切来瞻仰的城市,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印象。关于这座城市最后的记忆,好像只有坐在身边的他。
车子缓缓地驶出车站,他坐在我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把我右臂放在膝盖上,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温柔。
车子还没有驶出陕西,就飘起了雨,从小雨逐渐变成大雨,到后来变成倾盆大雨。
我对他说:“你看,老天爷都看不惯我们分开。”
他说:“你这个脑袋瓜子想的东西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我说:“王鹤允,你要是找不到媳妇,到时候记得来找我,我给你当媳妇。”
他突然笑了。那笑容我至今记得,让我心瞬间化了,整个世界都好像被阳光包围,虽然外面倾盆大雨。
他轻声问我:“你会当媳妇吗?”
我说:“我可以学的。”
他笑得更肆意了,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放肆的笑。
他没有接我刚才的话,而是说:“你靠着我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他说得很自然,好像我们已经熟到不分性别的份上了。
刚说完,他就把我头拉过来靠在他的身体上,我的脸甚至能感受到他脖子的温度。我假装闭上眼,不去想我们马上就要分开这个事实。
我隐约感觉他转过头看我,感受他的胳膊轻柔地环绕着我的身体。我们像热恋的情侣一样,相互依靠着。
后来我多次说他,太能装了,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他告诉我说:“说实话,那时候的你像风,带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那天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外面的雨还在下,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迹象。
到车站的时候,爸爸还没到。他把我送进候车室,把行李放在我脚旁,伸出手,拥抱了我。
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说:“好好养病,继续上学,我走了。”然后转过身离开。
我跟着他出了候车室,他一直冲我摆手,让我回去。
我站在雨中冲着他大声喊:“王鹤允,你的手机,我忘记还你了!”
“送给你了。”
“王鹤允,我还欠你钱呢,你别忘了!”
“我记得了,你快回去。”
我还想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喊我名字,我转过身看见了爸爸妈妈。
他们看见我肿得跟小腿一样的胳膊,妈妈眼圈红了,爸爸始终沉着脸。
等我再看向车站外面的时候,王鹤允和刚才那辆车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结束了,我再次回到了原地。
那天我就住进了市医院,爸爸妈妈寸步不离跟着我,我偷跑出去的怒气,再看见伤痕累累我的时候,全部转化成关心和担忧。我成功逃过一劫,逃过一顿责骂。
手术安排在第三天,我整日躺在病床上,不是吃,就是睡。无聊的时光里,我总是能想起王鹤允,那个温柔和冷酷的男人,那个善良而有趣的男人。
我开始学习用左手写文章,写关于长安的那场邂逅。
王鹤允回家之后,我的手机就停机了。
我们就那样中断了所有的联系,一直到我做完手术出院的那天,我才偷偷跑到电话亭买了一张充值卡,而那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等我出院之后高考志愿已经填完了,同学们陆续收到了大学的通知单,而我放弃了那一次上大学的机会。
长安的灯红酒绿,让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失去了对上学的所有热情。
在我回家的第一天,卡卡和仲夏来家里看我。
那是毕业之后,我第一次见她们。她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朋友,我们从初中到高中毕业一直都形影不离。
卡卡考上当地一所师范学校,仲夏报了一所三本院校,她们都已经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看见用石膏固定着右臂的我,她们楞在原地,脸上强扯出笑容打趣我说:“死女人,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段时间去哪了,连我们都不联系。”
她们就是我的损友兼闺蜜,我们就是在互相打击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那一晚,她们都没走,我们像上学时候一样,挤在一张床上说着只有我们能听懂的小秘密。
我跟她们讲和王鹤允之间的故事。
她们说:“这个男人太有心机,不适合你。”
她们还说:“他肯定喜欢你,只是在玩欲擒故纵。”
我听着她们谈论他,开始想他,我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
卡卡说:“你手机给我,我帮你试试他。”
我把手机扔给她,我看见她给王鹤允发信息。
“王鹤允,最近可好,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回家之后,我一直在想,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祝你幸福!”
还没等我看完,卡卡就按了发送键。
后来王鹤允说:“媳妇,你真的太坏了,让我爱上你,又把我无情的抛弃。你看我现在还心疼,快抱抱。”我真的无法把面前的他和那个冷酷高傲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看见我生无可恋的样子,卡卡和仲夏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三,你真的恋爱了,我还以为你喜欢女人。”
“滚滚滚,你两个大大大的坏人。我的允哥哥,会不会真的相信了?我嫁不出去,以后你们养我啊!你两个死女人!”
那晚我一直没有收到王鹤允的回信。
仲夏说:“老三,你允哥哥早把你忘了,你看他连你信息都不回。”
这让我觉得很难过,若不是这两个女人在我跟前,我感觉我会难过得大哭。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起床,我才收到王鹤允的短信,他只发了四个字:“早安,丫头。”
在后来每天中午晚上都会给我发这样的信息:
“早安,丫头。”
“午安,丫头。”
“晚安,丫头。”
第二天,卡卡和仲夏回去了。
家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爸爸又出工了,妈妈下地了。院子安静得可以听见公鸡的叫鸣声,远处的狗吠声,门前杨树上的蝉鸣声。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看着我笔记上写的那无数个墨脱,还有王鹤允的名字。天空白云朵朵,湛蓝的天空带着我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不知道王鹤允在做什么?没完没了的想念,让我整个人都很烦躁,连同我最喜欢的书都看不下去一页。
我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着我和王鹤允之间的故事,故事里我们相爱了,又分开了,分开之后,我一个人去了墨脱。
写完那个故事之后,我又一次收到他的短信,他说:“午安,丫头。”
我回了一句:“允哥哥,我很想你。”
许久,我看见手里躺着一句:“丫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