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羊经耍起那把看似笨重的大刀,如同耍着空心木材质制作出来的一样自如。他伸刀到我跟前,我以为他要砍我,他却十分鄙夷的说,“看看刀刃。”
我勉强压着怒意看了过去,却看见刀刃上多了三根银针。因银针上的粘液而沾在了刀刃上。
怒意顿时被抛掷脑后。
“这是?”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毒针。”他哼了声扫我一眼,把刀收回。
“刚刚那人终于出手了,他可等了四天了,挺能忍的。前三天你闭门不出,他无处下手,今日可算是逮着了机会,傻子才会轻易放过。”
我吃惊的张口,看向吴羊经,原来他刚刚三次敲我背,是在替我挡毒针!
“吴壮士!”
“哼,叫大哥。”
“吴大哥!多谢吴大哥的仗义相救,不过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知道有人要刺杀我,还知道我几天没出门的事呢?”
我小心翼翼的问。
吴羊经并不在意我的敲打,他做事全凭心情和身手说话。他斜了我一眼说,“我就住在你们隔壁,白天夜里都能听到你们的声音,你讲的那些故事我爱听,这一路路途遥远,你要是死了,我找谁听故事去!”
这这这……这也行得通?!
我不计较“隔墙竟有耳”的事。那是我给二牛讲的睡前故事,小言搜集的七国中各地的人文轶事,没想到他和二牛喜好一致,一个……看起来起码有四五十岁的壮汉,爱听……睡前故事……
虽然这个理由,和常理相比奇葩了些,可却很让人信服。
“吴大哥,那刺客走了吗?”
“走?”吴羊经冷笑一声,“恐怕走不远了。那毒针入体时他的脸瞬间就呈乌紫色,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话音一落,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声。
“不好了!快来人哪!这里有人口吐白沫,快咽气儿了!”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不单单真的死里逃了生,还因为一条人命因我而亡。
吴羊经见我神色便讽刺的说,“这个世道,行走江湖不是快意恩仇,就是你死我活。多余的同情不过累赘罢了。你一个姑娘家带着一个孩子走江湖更要学会硬硬心肠。他要杀你,我杀了他。怎么都是我杀的人,你瞎惋惜个什么劲儿?轮得到你吗?看你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家,竟别扭这个?哼!”
我抬头,勉强笑了笑,“谢谢吴大哥救我性命。只是您这样做,恐会给您带来麻烦吧。您刚刚说他们是一伙人,您杀死了他们的同伙,万一其他人来找您报仇该怎么办?”
吴羊经十分不屑的说,“让他们尽管来!老子武功不说找遍天下无敌手,但对付那些小喽啰,让他们一个手也绰绰有余。”
“可他们会用毒啊!”
“小儿把戏。你刚才也见了,他们的毒针可能伤的到我?”
“……不能。”
吴羊经不耐烦了,“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一直喋喋不休的,叨叨个没完没了是不是?我有经验还是你有经验?”
“当然是吴大哥,我只是怕连累了您。”我诚实道。
吴羊经又被我噎住。他玩起自己的刀来,“这不算什么,顶多给这一路增加点儿乐趣。这事儿用不着你来操心,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不过刚刚我似乎听到有人直呼我的姓名,好生响亮啊!”
完了。
“吴大哥,您这酒菜钱还没结吧?这顿我请了,不要推辞!必须请!”
我心疼的掏出三两银子来。
这件事儿才算翻篇。
吴羊经是哪州人士他没说,只说因年少轻狂、风流成性,后犯了许多错事,家人忍无可忍与他断绝关系,将他赶了出来。从此就过起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漂泊生活。一些陈年旧事,近年经历他都随口说了些,并不避讳。他还曾有一个儿子,是一个妓女生的。一直到孩子长到两岁了他才知道。他不但没怪罪那妓女,还为她赎了身,把她安置在自己原来的宅子里住下,而他自己则把孩子带在身边去闯荡江湖。可谁知最后那孩子在荆下染上了瘟疫不治身亡了。那时候孩子已经十二岁了。吴羊经说自己的这个儿子人又懂事,武功又好,还肯吃苦,长的也像个小玉人儿似的,逢人便有人夸,总之没有哪里不好,哪儿哪儿都好。对他来讲,儿子的死是一辈子不能释怀的事情。
“吴大哥,您的孩子叫什么?”我问。
碧波荡漾,是傍晚的阴沉天气,这几日天一直灰蒙蒙的干冷,江面上帆船稀少,只两三只,且相隔甚远,数不清已经过了几重山。我最近爱站上面观察,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夜里我常听到一道旁人听不到的声响。
二牛起夜时我问过他好几次,他都说没听见。吴羊经也这样说。可对我来说,那个声音完全不容忽视,我一度以为是幻听。
“……小泽,吴泽,就是那个吴,泽是水泽的泽。”
“那吴大哥,小泽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吴羊经朝我瞥了一眼,“你这丫头不会是因为喜欢问别人的八字,所以才叫八字的吧?!八字不是你的真名吧。”
以他的江湖阅历,下一句没有问我真名叫什么,我一点儿也不意外。
“是真名。”只不过,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名字,关键在于人们谈起那个名字时,对应想到的是谁。人才是紧要的。
“哈。”他笑了一下,将目光投向江面淡淡忧愁的说,“丁酉、丙子、丙辰、丙申。”
我绕了几个弯子,才把古代的生辰八字算法与绿家改进的现代计算法转换了过来,记下了。
“你这丫头问我这个作甚。”
我思索了一下,“这个嘛,自然是——”
“救命啊——”一个人的惨叫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