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殊图

“若,送回去吧,我们下午要走了……”黄灵儿劝说道。

赤若一脸为难:“但是它被鹿群踩伤了,不能走路……它会死的……”

“……但是咱们救不了它啊!”

“我们把它带回村里擦点药水好不好……”

她又条件反射似的看向尚白,哪知对方悠悠吐出八个字就转身离去:

“万物有命,得失天定。”

在场的人都蒙圈了。这哪像是一个21世纪末的年轻该说的话,活脱脱一副老古董的样子。

众人跟着尚白继续下山。

赤若怀里这小家伙虽然在鹿群中属于个头小的,但少说30斤还是有的,没走两步,赤若就呼哧呼哧起来直喘粗气,但是自己找的活儿又不好表现出来。这时黄灵儿对赤若努努嘴并向周时的方向瞟:

“若,若,给周时抱。”

周时正欲伸手接过来,小丁开口道:

“我来吧,大哥太累了。”

“弟弟受累。”周时嘿嘿大笑。

小丁正要接过赤若怀里的白鹿,白鹿却猛的挣扎起来,直往赤若怀里躲。

黄灵儿见这情势像见到怪物一样:“哟,你个小崽子还挑人!来,姐姐抱!”

说着她也作势要伸手从赤若怀里抱走白鹿,白鹿又是一顿挣扎,挣扎起来的白鹿没轻没重地,可把赤若的胸口和手臂撞的生疼。她赶紧喊到:

“算了算了,别逗它了,我都要抱不住了。”

黄灵儿打趣道:“你现在就像一个妈妈。那如果刚刚被踩伤的不是鹿,是马这么办,你也要带着下山啊?”

赤若听了忙摇头,拒绝道:“那就不必了,马就算了……”

“马怎么就不行了,马儿多可爱啊。”

“可爱吗?它们身材好庞大,我想想就觉得压抑的很,刚刚它们还盯着我看呢,看得我手心都冒汗了……”

黄灵儿不能理解:“怎么会,刚刚那匹白马多威风啊!”

赤若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走在前面的尚白身姿挺拔,不苟言笑,将这一切都听了进去。这也是后来他和姻缘使人闹翻的其中一个原因,这是后话了。

这时正是中午十二点半,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在太阳猛烈地暴击下他们无处藏身,两个女生已经活脱脱都像蔫了的小草,尤其是赤若还负重一头30斤的小崽子,她那干瘦的身体早就吃不消了,一下跌坐在地上,累得不再起来了。

赤若:“休息……休息一会儿……”

黄灵儿也佝偻着腰背一副“我快不行了”的样子,问尚白:“我们还要走多久呀?”

“两小时。”

她回头就对赤若大叫:“若!扔了!”

这是什么大慈大悲地泥菩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最重要的是这东西还挑人,不让其他人碰,这不活该的嘛。她仍然把赤若当妹妹,毕竟她看起来就是一副稚嫩的样子。

不知道赤若听没听进去,她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兴许是太累了,睡着了?头也摇不动了?

“啪嗒”一下,一颗晶莹透亮的东西迅速地钻进泥里,消失了。黄灵儿半晌才反应过来。

“若,你哭啦?”

“若,你别哭呀,好好抱着就是了。”

“都怪你,小崽子!来,让姑姑抱你!”

说着又要上前,那白鹿宁死不屈,哪怕负伤忍痛也要逃。众人赶紧拦住黄灵儿别要硬来。

“你这倔骨头,你就这命还挑,我又不吃你!”

众人坐在草地上想主意,扛着太阳的暴晒,这不是休息,这是用刑啊。

赤若内心愧疚却又忍不得抛弃小鹿任它受死,赤若正痛苦之际,尚白从容的卸下自己的背包,“哗啦”一下干脆地将包里的物品全倾倒出来,一把将白鹿扔了进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众生反应的时间。他扔下一句“走吧”背上小鹿转身继续往前走。那白鹿竟不吵也不闹,伸出一颗小脑袋看着其他人惊奇地表情,一副得逞之后的得意神色。

小丁啧啧称道:“这哥们可真有一套。”

周时嘴角抽搐:“这小东西这就不闹了?”

黄灵儿不忘抓住时机嗲声嗲气装成小鹿的语气挖苦一番:“人家只要爸爸妈妈抱嘛!这些怪叔叔怪阿姨人家怕怕!……”

赤若听了不禁羞红了脸,推了黄灵儿一把,把尚白倒出来的物品一件一件收回了自己的包里。

殊图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俩人,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正当众人想着是不是已经把整个草原走遍之后,他们终于拐入了一片树林里。这片树林与先前他们走的松树林全然不同。这是一片青桐林,每一棵桐树都挺拔魁梧,像有着几百年的树龄,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着桐树花,花香弥漫着整片山野。山坡上一片雪白,像铺了厚厚一层毯子,当你躺上去不会热,而是冰冰凉凉地,像极了在炎热的夏季里被大地母亲轻柔地抚摸着胴体,她凉凉的手为你消去酷暑,赶走热浪,她轻哄着你,她告诉你放心睡去即可,万事有她。她的声音会化成绵绵的风,抚上你的脸颊拂动你的发丝,送你进入你甜甜的梦乡。如果将他们上山时那片林子的环境形容成一个吃人猛兽,那这片梧桐林便是一个强大又温柔的母亲,你尽可以把心交给她保管,卸下一身紧张与疲惫躺进她宽大的怀抱里。

他们确实是这么做的,他们太累了,

周时第一次带着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几人出行在这种完全陌生的野外,在这里他们无法依赖外面世界的高科技工具,他恐惧遇到危险时没有能力保护好身边的人;

黄灵儿一直生活在21世纪的城市里,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在这种荒野世界探索未知地域,对她来说,身边的所有一切都是新的,身边的所有一切都在挑战着她的极限,她为此而神经紧绷,幸有一个周时愿意保护她们,在这个世界她将自己的一切都赌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没人知道丁卯是第二次来到滇国。第一次来他还是懵懂的少年,满足了好奇心便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回A市后的某一天夜里两人小酒,与自己的工作上的“伯乐”老板贾寅谈及滇国的所见所闻,老板贾寅即使酒醉的无法自己站稳也要骂他傻,经过贾寅一番苦口婆心的点拨,他瞬间开化了。他发现他错失了,几夜睡不着,他在懊恼,后悔。便周密计划着第二次滇国之旅,这一次他的目标很明确。但是他没想到他的老板却没坐住,一人走失了,不知此时又在哪里。他要一个人实行计划吗?一路上都是这个问题,这是他最后一次入滇的机会,可不能再错失了。

殊图也急需让大脑休息休息,虽然父母早在多年前就认为姐姐的失踪就是死亡,肯定是她的野性子害了她不知道死在哪个无人的角落,甚至他这一度认为姐姐确实是死了,不然为什么将近十年都渺无音信,她舍得十年不联系自己的弟弟吗?他们曾经感情是那么要好。他还记得姐姐辍学离家时父母的责骂声,他讨厌那种责骂,他努力学习就是不想听到那种声音,他势必要把姐姐那份荣耀一起拿回家。但是没人知道他有多讨厌这种考量机制,人类仅凭这一次次的测试来评定一个人的能力,给初入社会的刚成年的人类划分三六九等,从事不同阶层的工作。成绩高的可以被安排进更高的楼层,享受过滤更彻底的空气和饮用水,否则,极有可能和地下处理污水的机器人成为同事,却又没有机器人那样百毒不侵的体质,工作不到几年便一命呜呼。即使看的很通透,升学考试在即,殊图却意外得到了一条和姐姐极其相似的消息,在N world的一个学习讨论组里,一个号称年轻时候登过竺峰的教授,在组里正大谈特谈他的伟大事迹。竺峰是世界上最高最险最奇的山脉,国际登山队都不敢轻易尝试,因为那儿最高海拔9000余米,人类很难在那样的气候条件下生存下来。但毕竟那儿的自然环境是正常的,不像滇界那样非自然不可预测,所以还是吸引了不少喜欢冒险的人以身试险,一探究竟。

“我们和一个年轻女同伴,我着实佩服我那位女同伴,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女强人,她喜欢穿红衣服,我便叫她小红。世界上最高最奇最险都被我们踩在脚下,我们被成就感膨胀了,很快相约再去探索神秘的滇国。大家都知道滇国至今在世界地理界仍然是个谜,现代科学家们费了多少生命换来了一条结论:滇国境内根本无自然规律可言。”

教授嘴里的喜欢穿红衣服的女人让他想起他的姐姐殊琼。姐姐失踪后,他从姐姐的日记里看到过姐姐说想去攀越竺峰,想去探索滇国。那是她毕生的梦想。

想到教授嘴里的小红有可能就是他的姐姐,他立马热血澎湃,这是姐姐失踪前唯一见过的人。他找教授问红衣女子是否还有其他特征,教授只说小红除了喜欢穿红衣服,身材高挑,性格有些古怪之外,就不想继续多说了。

殊图可以模糊的判断出,这个人就是姐姐,她在滇国消失了。滇国里如何如何的故事他从小到大没少听说过,小时候如果稍不听话大人便会拿诸如“把你送去滇国”之类的话吓唬他,那么姐姐,在失踪前处在什么样的环境,经历着什么样的事。他想知道,他想感受胞姐的感受。

他要去找姐姐,即使升学考试在即,那又如何,这种考试已经持续了几百年如一日的进行,他早就受够了。姐姐哪去了,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十年,他的人生有几个十年,这可比任何考试重要多了。

他缺课的第一时间,老师就通知了家长。他的父母报了警,警察只用了一分钟就利用监控和身体档案信息找出了殊图所在位置:CC号车站,一辆通往滇国的列车。

警察不会干预任何人不违反规则和影响社会秩序的情况出往任何地方,他的父母只能只身两人在硕大的车站里寻找,找了一圈没找着。她的母亲急的大哭,引来了围观人群,这些人群包括了刚赶到车站的赤若,她惊叹车站设计如此别具创意的同时被人群吸引去,人就是这样,总认为人群所在就是热闹所在。即使在21世纪末也不会改变。不过赤若并没注意到,她只看了五秒钟的热闹,一只男人的手乘其不备已经将他的车票收入囊中。这番情景殊图并未看到,他只是在远处看着他哭泣的老母亲,他在想他是不是做错了。

为了不再听见母亲的伤心地哭叫声,也为了躲避父亲的追寻,他藏到了地下车库,他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跟随内心,还是做个父母眼里的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