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母亲的自私,张先军虽然很痛苦,可是却没有说什么。他居然同意了把婉儿的户口上到我们一起,也就意味着他承认了婉儿是我们赵家的人,跟张先军没有太大的关系,除了血缘!
父亲也很无奈,可是我们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动摇不了母亲的决心。母亲不再是那个温柔贤淑的女性了,她变了,变得我们都不认识了。
张先军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我们家。但是偶尔还是会脱村里的人带些东西给婉儿。我知道,他是思念孩子的,他肯定也想来看孩子。可是他怕母亲。现在不仅仅他怕母亲,几乎我们全家人都怕母亲,一点儿不合她的心意,她就摔摔打打,甚至还会说一些她以前从来都不会说出口的难听的话。她,真的还是我们的母亲吗?
父亲照常去给人做工,我慢慢的开始自己承包一些小工程。苏玲玲和母亲在家里的时候,两个人几乎一天都不会说一句话。苏玲玲做自己的,家里的家务事几乎都落在了苏玲玲身上。母亲则是到处闲逛,和这个人拉拉家常,和那个人说说谁家的闲话。母亲做了她以前最不屑的事情!
苏玲玲有时候太累了,也会冲我发牢骚。可是看着母亲满头的白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几年,母亲苍老的格外的快!她看起来似乎比父亲还要大上几岁的样子。我除了安慰苏玲玲,甚至有时间的时候,我也会帮着干家里的活,其他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苏玲玲有时候看着我累的样子,又心疼我,就会自己扛起好多事儿。我开始庆幸自己何其有幸娶了这个个贤惠的妻子。
儿子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了,苏玲玲每天除了要做家里的事情之外,还要接送孩子。渐渐地,她有些力不从心了!我找到母亲,让她帮着家里做些家务事,分担分担,可是她回应我的只是口头说好,行动没有。
“老婆子,你也是不像话,在家里没事儿,帮着玲玲干点儿家务活,孩子一个人又要接送孩子上学,又要做家里,地里,太累了!”父亲实在看不下去,终于开口了!
“你个老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吗?我嫁给你的时候,你爸妈还不是天天使唤我像使唤下人似的,你们赵家哪个人把我当人看了?我还不是伺候完了小的,还要伺候老的?当人家媳妇啊,就是要干这些活的,这些活都做不好,还当人家媳妇干嘛?要不要拿个供桌供起来啊?”母亲毫不在意的回着父亲。
“老太婆,你这样说就过分了啊!我知道你心里不自在。可是过了这么几年了,你还是没有看开吗?咱们没有女儿了,玲玲就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不好吗?梅子肯定更愿意我们好好的不是吗?”父亲说到妹妹,喉咙有些哽咽了。
“别跟我提梅子,你们都没有资格提她。还有,我只有梅子一个女儿,再没生过其他的女儿,又哪儿来的女儿?你没事别给我乱认女儿,我可没那个福气!”母亲抬起头,看着父亲,气呼呼地说道。说完,母亲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纳起了鞋底,她要给婉儿做鞋子。说是买的鞋子不如做的穿着舒服,我们也无话可说!
索性那天,苏玲玲不在家。她去接崽崽放学了!我听到母亲说的这些话,心一点一点的变冷,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痛。难道在她眼里心里,除了妹妹,我们都是多余的吗?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了,母亲还是无法释怀?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睡不着了!心里总是隐隐有种不太好,不太舒服的感觉,总是觉得似乎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这感觉有些熟悉,熟悉的让我不敢去想。因为当初梅子走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感觉。
我看着身边熟睡的崽崽和苏玲玲。于是静静地在她们身边躺了下来,也许只有在她们身边,我的心才是踏实的吧。其他的,不重要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家的大白狗就“汪,汪,汪”地叫了起来,而且还伴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应该是有人来了。
“咯吱”一声,是开门的声音,听声音,应该是父亲起来开门了。
“老哥呀,先军在你家没?”听着来人说话的样子,应该是张先军的大伯。老张家有兄弟俩和一个姐姐。姐姐嫁的远了,很少回家来,这个大伯又是个单身汉,所以从小把张先军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两家的房子也是挨在一起住的。张先军有时候出去做个什么事,都是他大伯在家里给他看家的。
“没有啊,先军回去好几天了。那天就来我家吃了顿饭就回去了呀。。。。呃。。。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父亲回答着,似乎也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老哥哥呀!老哥哥呀!你快去你女儿坟那儿看看啊,出事儿了!出事儿了啊!”村里林大伯一边跑着,气喘吁吁的喊着父亲。
我们在屋里听到了,都不约而同的一齐往妹妹的坟地那儿跑。
妹妹的丧事虽然是张家操办,可是在母亲的一再坚持下,还是葬在了我们村里。离我们家不是特别远的一块地里。是土葬的。
我们往妹妹坟地那儿跑去,远远的就看到有个人趴在妹妹的坟头上一动不动!近前去一看,心里瞬间哇凉哇凉的。那不是张先军的衣服吗?难道是他?他还活着没?我们都愣愣地楞在了原地,不敢近前一步。
最后还是父亲壮着胆子喊了几声张先军,可是都没有回应。
张家大伯走上前去,父亲也前去搭把手,两个人把人抱到平地上一看,不是张先军还能是谁?一摸鼻息,早已没了呼吸了!身子也僵硬了,脸色苍白。走的很安详,似乎心满意足的样子。或许他真的太累了吧!不然怎么会舍得下年幼的孩子?是啊,或许连自己最后的骨肉都被丈母娘剥夺了,张先军是真的绝望了吧!
也许那天从我们家里走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这个结局了!他想安安静静的,谁也不惊动。他流着泪跟我说“他好想梅子”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这个男人,他撑不住了!
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个瓶子,父亲掰开手一看,是瓶安乃近。一瓶子安乃近,他选择了安静的死去。
张家大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知道,张家,没后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我们家经历了!张家也经历了!我们把张先军葬在了梅子旁边。这辈子他们是对苦命鸳鸯,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切安好吧!
回去的时候,婉儿让我抱。她悄悄地问我:“舅舅,爸爸妈妈是不是睡着了?他们会冷吗?他们什么时候来接婉儿?”我看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眼泪止不住的流。可怜的孩子!你们怎么舍得?
“只要婉儿乖乖的,他们一定很快会回来看你的!”
“嗯,那婉儿一定乖乖,等爸爸妈妈来接婉儿回家!”
“好!”
回去的时候,我抱着婉儿走在前面。苏玲玲拉着崽崽跟在后面,父亲吸着烟袋走在最后。
母亲没有来,她病了。说是浑身疼。我们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进过她的房间。她的房间除了父亲进去,给她端茶递水。婉儿晚上会进去跟她睡,我们都不愿意进去。我也不知道我们在逃避什么,或者在躲避什么。
婉儿终究还是成了孤儿,看着她那张天真的脸。再多的不愿与无奈,我和苏玲玲再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