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B省南部,平原地区,有一村庄,村里有户徐姓人家,育有两儿一女,哥哥老大,姐姐老二,徐二是其中最小的一个。
但村子里,都是男女分开排行的,徐二虽是老三却也排行老二,就成了徐二。
徐二简简单单,一九八四年出生的,农村小孩而已,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如果,非要说一个的话,老不长个儿算不算?哈哈…
那个时候,徐二家所处的村子,吃饱穿暖是没问题了,但也就这样了,其它方面的情况,就显得有点不尽如人意了。
路是最怕下雨的土路,一到下雨天,不但泥泞湿滑,还有许多大小不一、深浅各异的水坑儿,村里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甭进来,都没办法出门了。
村子里,很多房子是土坯房,每逢下雨,不漏雨的房子很少,一个村子难见几间红砖大瓦房。
徐二现在回忆起来,印象最深的,当属一年当中的各种农活,还有种庄稼和收庄稼了。
那时候,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养牲口。每当过完年不久,屋里水缸中的冰都化开了,不再结冰了,就要开始给地里的麦苗浇水了。
下地浇水,一般要凌晨两三点就去地里占住井,去晚了就被别人占了,就得等人家浇完了,再来占井……。
刚开春,天气还是很冷的,特别是早上和晚上。如果把浇水的东西放在地里,是要在地里看着的。而直接拉着水泵去的话,要是已经有人占了,一家人起个大早,冒着黑夜和寒风把东西拉来了,浇不上,还得拉回去,就白受罪了。
天还没有一点要亮的意思,徐二和哥哥被母亲从美梦中唤醒,兄弟二人极不情愿的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晕晕乎乎的二人,很快穿好棉袄、棉裤,哥哥抱着电表,徐二拿着手电,顶着漫天的繁星,冒着凛冽的寒风,就先一步去地里占井去了。
要是已经有人占了,就赶紧跑回来通知父母不用去了,要是没人占,徐二和哥哥就带着电表守着井口,不让别人安井。
父母收拾好东西后,见二人没有回来,就会拉着抽水泵、铁杆儿链子、水袋子、棍子、铁掀、电线和挂线杆子,这些东西来到机井处,留姐姐在家里看家。
安井一般需要四个人,两人抬水泵,一人拉住电缆和水带随着水泵一起往下送,再有一个人负责拔棍子。
铁杆儿链子每节一米长,连接处是两个碗口大的铁环互相穿插连接着。用棍子穿住最底下链接水泵处的铁环,两个人抬到井口并放下去,木棍櫈在井沿儿上,再用另一根木棍穿住铁杆儿另一头的铁环。
父母负责抬水泵,徐二最小,负责抽棍的活儿,哥哥负责拽住水带和电缆。
一切都准备好后,就开始往井里下水泵,大人往上一抬,徐二迅速抽出櫈在井口的棍子,然后,大人往下一放,水泵就下去一米。
徐二把抽出来的棍子递给父亲,父亲接过棍子,穿住下一个铁环,母亲接住后,二人往上一抬,徐二就赶紧拔棍子,如此反复,一直下到第三十三节,水泵就入水很深了。
下完水泵后,父亲负责接电表,然后用一根五六米长的木棍,把电线分别挂到电线杆子上的,那三根没有皮儿的明线上。
这时,母亲也基本把水带子铺放到自家地里了。把水袋子都穿好链接住,就可以合电闸,开始抽水了。
那时,都是用拢沟浇水,就是在地里挖两条水沟,把地分成中间长两头短的三段,每条水沟可以往两个方向来回浇水,一条水沟正好可以浇一半的地。
浇完里面,退回来再浇剩下的一半。必须先浇远处的,要是先浇近的,远的就过不去了。
如果不停电或水泵不坏的话,这块儿六亩的地,差不多要两天才能浇完。
大人在地里浇水,徐二和哥哥负责看着井口,母亲回去做饭,一家人换着班儿吃饭。
到了晚上,徐二和哥哥抱着被子在地里看井,很多时候父亲会连夜浇水,因为晚上电压比白天高,水泵出水会快很多。
看井的时候,寒风吹着电线,会发出呜~呜~的乖叫,听得徐二心里发毛,时不时窜过一只老鼠,也会吓徐二一跳,估计哥哥也好不到哪去,不然,就不会硬拽这徐二一起看井了,嘿嘿。
和这些相比,头顶上那漫天的繁星,和横贯天际的璀璨银河,更会引起兄弟俩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想……
是谁把星星挂在了天上?星星是怎么被点亮的?白天星星都去哪了?要是能摘下来几颗就好了,在院子里挂一个,晚上我就敢去上厕所了,徐二认真的挑选着……
那个小星星是你的,这个大的、亮的是我的,我要把它挂在我的床头上,那样晚上睡觉,我就不怕黑了……,说着说着就都睡着了……
天亮了,母亲做好饭来换父亲的班儿,喊醒兄弟俩后,母亲总会笑着说:“让你俩看井,连你俩一起抱走你俩都不知道。”
浇完水后,拔井可比安井费劲多了。两个大人往上抬出一米多高,徐二负责往下边圆环里插棍子。这可是要眼疾手快才能干好的活儿,要迅速的、又快又准的把棍子插进圆环里并扶好。
然后,父母往下一放,把手里的棍子抽出来递给徐二,再去抬刚插上的棍子,又用力往上抬出一米多高,徐二赶紧插棍,如此反复,直到拔出水泵。
另一边哥哥正奋力的往上拉水带和电缆。水带和电缆是要和水泵一起上来的,不然卡住就麻烦了。水带和电缆上面湿漉漉的,又滑又重又冰凉,都是哥哥干这个活。
但也别小看插棍子,棍子比徐二的小胳膊还粗,还要尽快插进那,被水带子和电缆缠绕的,斜拉吧唧的铁环内。
等拔出水泵,徐二的后背都汗湿了,但手却快冻僵了。把水泵拔出来后,穿着汉湿的棉袄,徐二在寒风中缩着脖子用力的跺着脚……。
拔完井把东西通通装上板车拉回家,算是浇了一次地。
而一季小麦一般要浇四五次水,具体要看天气,干旱的年份次数会更多。
每年的三月份左右,地里的草就开始发威了,这就到了薅草的时候了,前面不停的薅,后面疯狂的长,总也薅不完。
几个来回的浇水、施肥、薅草、喷农药后,天气也越来越热了,很快就到了收麦子的季节了。
夏天的太阳就不介绍了,不管人们愿不愿意,它都毫不吝啬自己的“热情”。
地里到处都是人,麦子是用镰刀一把一把的收割,炎热和刺挠就够受了,还得忍受疼的像断了似的直不起来的腰。
好不容易直起来了,也得曲着腿,挺着胸口,撅着屁股,双手用力的卡着腰。休息一下,好不容易缓过来点,又要弯腰继续割麦子……。
如此反复,刚开始还能忍受,两、三天后,腰疼的刚弯下去,就想马上挺起来,咬着牙继续割几下,就不得不歇一下了,就这样坚持着,直到全部割完。
然后,就到了徐二最不愿意干的活了,把麦子抱到用干稻草搓成的一根根的小草绳上,捆成麦捆。
这个过程太刺挠了!扎的胳膊、脖子和脸上净是小红点!估计干过的人谁也忘不了。
一个个捆好后,再抱到板车上,用驴全部拉到晒场里码放好。大块儿地六亩,小块儿地二亩多,八亩多地能收一百多个麦捆。
早上,解开十几个麦捆,均匀的晾在晒场里,等中午时,用驴拉着石滚慢慢压,要压好多遍。压好后,再把麦秸秆挑走,把麦子堆起来。等刮风时用木掀往天上扬,让风把麦糠吹走留下麦粒。
然后,把麦粒晒干装袋,腾出地方再晾晒十多个,要是天气好,十天左右的时间,重复十多次才能弄完。
这所有的农活儿,父母是主要劳力,哥哥、姐姐是次要劳力,而徐二只是个参与者。
最后,把晾干的麦粒,装袋拉回家后,才终于完成小麦的收割。收麦间要是遇到下雨天,那才叫一个忙乱呐!
而留在晒场里的麦糠和麦秸也要全部堆好,边堆边泼些水,再用稻草绳子勒在上面,栓上砖头坠住,以防被风吹跑,坠上二三十块砖就行了。
等一下雨,麦秸堆就结实了,雨水也会漏进去,麦秸堆和麦糠堆,就会发热发霉,等到秋天耕地时,就变成肥料了。
千辛万苦的收完了麦子,又该种玉米了。
如果俩人合作的话,一个人用铁掀铲个七八厘米深的小坑,另一个人往坑里丢两粒玉米种子,拿铁掀的人往后退一步,距离上一个坑二十厘米左右再挖个坑,用挖这个坑的土盖住上一个坑里的种子,如此反复直到种完。
一个人也可以干,把玉米种子装在一个布包里,挂到脖子上。铁掀放好位置,踩一脚插入土里,往前一推铁掀把儿,就露出一个坑儿,把玉米种子投进去,再把铁掀拔出来,坑就自动合上了。往前走一步,踩一脚,再挖下一个。用铁掀不停的掀坑儿、投种、拔铁掀、迈步、一气呵成,比两个人一起干的效率还高,代价就是也更累。
点完玉米种,又要浇水了,不浇水玉米苗长不出来,除非正好遇见下大雨。
做完这些活,就该交公粮了,好像即要按人口算,还要看地亩数,反正徐二家大概要交七八百斤的粮食。
看着一家人不知流了多少汗,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要交出去那么大一车子,才七八岁的徐二,就感觉到了不舍。
他向父亲问道:“爹,我们要把粮食交给谁?”
父亲说道:“交给国家、交给共产党啊。”
“为啥要把咱家的粮食交给他们?”徐二不解的继续问道。
父亲回答道:“共产党要养活很多士兵,有了这些士兵,坏人就不敢来了,要是坏人来了就把我们的粮食抢光了。”
“哦,这样啊,那我们多交一点吧。”徐二说道。
父亲笑道:“不用,我们把新打的粮食,晒的干一点,弄得干净点就好了。全国老百姓都要交公粮,会交很多粮食的,只要不少交,晒干、弄干净就行了,不用多交。”
转眼间浇过水的玉米地,苗已经出来了,十几天的时间就有十几厘米高了,又该薅草剃苗了。
还有,就是直到现在徐二都没搞清楚,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薅麦茬,就是割完麦子留下的根茬,全部要用手薅出来拉走。
这些活一干就是二十来天甚至一个月,没等这些活干完,就该捉虫了,那时候玉米也有一米高了,还要往玉米芯里捏一种复联丹的农药,说是又能杀虫,还能防止玉米傻长,长太高就长荒了,不长玉米穗了。
接着又该浇水了,浇完水又得薅草,这时玉米都快有大人高了,里面非常闷热,在里面钻着薅草,还有玉米叶子剌脸和胳膊,剌出一排排的红印,而汗水是咸的,就会感觉很蛰的慌,令人烦躁……。
秋季的一次追肥,估计是当时,所有农民最不愿意干的活了。在玉米长穗的时候,需要一次追肥增产。
撒尿素,为了能让肥料尽可能的被玉米吸收,都是抱着盆子和提着袋子,弯着腰,弓着身子,钻在两米高的玉米地里,把肥料撒在每一棵玉米的根部。
而且,最好等到天气最闷热的时候去撒,因为很快要下雨了,要是真的下一场雨就可以少浇一次水了。
又或者,正撒着肥料呢,雨就下来了,记忆中有几次,就是冒着雨撒完的肥料,那一身的泥泞真是记忆犹新啊。
但更多的时候是等不来雨,怕肥料烧庄稼,就得赶紧浇水。
钻进两米多高的玉米地里浇水,徐二真的不愿过多的回忆那个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