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姊收拾完饭菜,自己在厨房里垫补两口后出来,搬过一条卯撬有点松动的木头板凳坐在他们旁边,目不转睛地听着这群她认识多年的孩子们商量事情。她一脸严肃地期待着他们能拿个什么管用的主意,紧张地甚话也说不出来。张全胜在大伙说话的时候,不停地站起来填酒,招呼饭菜,他瞅见蔡玉梅一个劲儿地往厨房躲,便追进厨房。
“你是老往这跑甚了?你就不能说个话?”
“说甚说,你不是都说了,还让我说甚?”蔡玉梅低着头不看他。
给他一训,蔡玉梅越发没话,她很害怕在重要的时刻说错话。自己有时也奇怪,张全胜不在场的时候她跟人讲话挺顺畅的,大家也夸她会说话,可只要他在场,她就不想多说一句,省得他总嫌她说不对。
一群人吃喝撩逗着,从那个棘手的话题上跑开,回到往日的嘻笑胡闹。
不知怎么聊到张全胜,那几年他们跟着学生和老师们坐火车、汽车跑过很多地方,最远去过南方的福建,罗广威也参加过几次。“火车不用买票,直接上就行,走哪吃哪,想住就住,都不用花钱,我出门前根本就没带一分钱,再说我也没钱。第一次去北京,大家都为去见毛主席……”罗广威回忆起那段特殊的岁月,神情中带着对逝去青春的留恋。
“那你们见着没?”一直守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张平平急不可耐地插嘴,不管家里来了谁,说话时她都守在旁边一字不漏地听。
“当然见上了!就在天安门广场,就是人特别多,我们离得远,就能看见城楼中间可小的个人影,好像跟我们挥帽子。唉呀,下面的人们激动得就像炸锅了,哭喊得推搡得,我都有点害怕啦,有个人摔倒让踩住了,就那谁嘛,咱们班叫个甚的,唉,一下想不起来。你爸!吼得比谁都高,那场面,那才是热血沸腾,真的是终生难忘,这辈子,值!”罗广威说着,些微有点喘气。
王德安一次串联都没参加上,那时他妈身体不利落老有毛病,他不敢跑外地,这是他永远的遗憾。“你们几个坏小子又把那会的事情,拿出来显摆,数你们俩精,白吃白喝全国各地玩几个月,可占上大便宜啦。”
“你们这些鬼精货,从小好事哪件也落不下,尤其你,张全胜!”
此时,张全胜笑得像个得逞的孩子,他暂时忘记刚才那烦人的难题。
“你爸那会,真是,他这个人,从小好事儿就尽让他赶上了……”他冲着在旁边听热闹的几个孩子说。“你爷爷你奶奶把家里的钱尽给他花了,全校第一个骑自行车上学的,崭新的永久自行车啊,相当于现在开上宝马车上学,把我们羡慕的。还穿的支棱棱的里外全皮的皮鞋,我们这些娃娃谁见过个皮鞋!有的人还赤脚板子。”经常在张全胜家玩耍,罗广威最了解张全胜的底细。
“哎呀,那会儿出外头个也危险了,哪尽好事儿!咱们坐上运煤车过山区的时候,不记得?村里头的人拿上铲子簸箕拦住车就刨,司机哪敢跟人家硬巴,坐汽车的是拦住车要钱,也不全要,你就看得给,给完你走你的……就是车匪路霸么”张全胜刚说得起劲,忽又想起那件闹心事,兴致顿时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