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些年包头地区的生活水平提高很多,生活改变之大是杨二姊有生之年无法想象的。社会统筹养老金每年都在增加,双职工每个月有大几千的收入或者更多,物质需求越来越高,需要用来消费的钱数越来越巨大。在老家亲戚朋友们的眼里,张平平是有钱人,尽管没有人向追捧逄丽那样追捧她,但人们认为,像她们这样在大城市有资产有职位的人,钱肯定不少。有些许久不登门的人也跟蔡玉梅走动起来,打听张平平与牛云辉的工作和收入。家里有人往上海走的,想联系平平他们给找个落脚地“搭照搭照”。有些人听说张平平在大学当老师,想让她在招生上面照顾照顾自家的孩子,向来不会敷衍应酬的蔡玉梅因此得罪不少人。逄丽母亲龚研华则不同,远的近的,亲的疏的都往逄丽那边推,甚至提前替逄丽应承下来,搞得逄丽常常应接不暇。龚老师说得也没错,都是地面上多年的熟人,咋好意思冲人黑脸。要说龚老师这人对朋友向来不薄,特别在用钱上面很豪爽,报社效益好的那些年,她给单伯伯的两个儿子都买好结婚的房子,自己倒没攒下多少钱。
生活水平提高,地方上彩礼要的也越来越大,结婚前房车都要配齐,小夫妻拎包入住就行。雯英曾调侃说,现在姑娘挑结婚对象首选“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话到她嘴里总带着份凉薄的现实感。前不久,一个多年不怎么交往的老校友,张口便向蔡玉梅借款八万块,说是给外孙买婚房钱不够,蔡玉梅说“我哪有那么些钱?”老校友很确信地告诉她“嘻嘻嘻,你闺女不是富婆么!”为了避免类似的尴尬,张平平回老家时,尽量躲着些不着调的人。这次假期,她呆在老家的时间比较久,大部分时间都闷在家里搞她的学问。
很多年从蔡玉梅那听过,孟繁英的女儿王晓玲因为夫妻感情问题,闹得两家人都不安宁,最终还是选择离婚。没想到,几年过去,孟繁英的儿子王晓赟也出现不好的状况。在童年张平平的心中,孟繁英自出场时,便戴着优秀女性的闪亮光环,但令平平意外的是,她的光环一再失去光泽,有点不堪一击。
“那后来呢?”
“后来这个吕艳萍就不咋回家,晓赟一个人在伊木住的。”
“几年了?”
“唉呀,不清楚,好几年了哇,去年徐宝林事宴上听王德安他们说的。”
“几年不回家,肯定是外面找上人了,不用问!以前她从农村出来,晓赟家里头给他们一套二室一厅,可搁到现在,伊木的房子也不值什么钱,晓赟当老师一个月也就几千块钱工资。人家现在外地当大区经理,前途不一样,眼里放不下几千块钱,哎,夫妻俩的差距太大。”吕艳萍嫁给晓赟后,孟繁英托人把她安排到当地一家大型乳品企业,她大概工作能力不错,几年后跟着华北区域负责人去了北京,后来的事情平平就不知道了。
“说是晓赟现在性格更闷了,不咋跟人来往,唉,俩人连个小孩也没有。”
“这一家人,咋都过成这样?应该是自身原因更大,要多反思反思。”
张平平见过他们姐弟俩,晓赟一向不如他姐晓玲情感外露,性格比较沉闷,总是戴着一副大厚眼镜挡着,没怎么留意他的眼神,厚重的头发斜在平直的额头上,几乎挡住眼睛。当年,吕艳萍是来自陶斯浩村的农民,上大学认识老实内向的晓赟。她看中晓赟是市里人,别人吃一百八的饭,他吃两百八的饭,又总有零钱花,初出茅庐的吕艳萍主动出击,很快就被晓赟当正式女友领回孟繁英家。刚进门的吕艳萍极为乖巧懂事,凡事不跟晓赟争闹,又会哄未来的公公婆婆,孟繁英很吃这一套,领着她到处向人炫耀。
蔡玉梅像是杨二姊的亲传弟子,一时也不识闲。与闺女说着话手里还剪着豆角,手中持的就是杨二姊留下的剪刀,觉甸甸的铸铁剪身磨得光滑闪亮,白色刃口十分锋利。当年杨老娘把它塞进闺女远嫁的行装里,如今它继续为新主人效力,这把剪刀比蔡玉梅年龄都大。她把五十斤四季豆洗净摘好放在笸箩里,用剪刀从中间剖开不剪断,再放到高粱杆编的盖帘上晒干,彻底干透也就五斤左右,能存放很久,用来炖五花肉吃,还可以配着圆粉条炒羊肉。
“几天能吃呀?看见就馋。”
“咋哇不得三五天,着急的!我弄好给你带上。”
“妈,你记得逄元庆不,失踪啦,咋找也找不见。”
“啊,记得,咱们前院的呀,后来听人说他混得不错么。”
“他搞得是私人借贷,资金链断了,欠下很多人的钱。”
“那逄丽咋弄,他们家人不去找一找?哎,去哪找了,漫无边际。”
“她准备定期往外地跑得碰碰运气。”
“那闺女人家多精,自己考上好大学,你那会儿老陪她呆的,把你个人儿的时间浪费了,要不你也能上好大学。”
“唉呀,妈呀,没考好原因很多,主要是自己投入不够。”
“她爸跟龚老师离婚了哇?龚老师性格本来就不咋地,一阵儿一阵儿的,有几次凶巴巴地跑来问我她闺女在不在咱们家,就像咱们家把她闺女咋了,我心想你成天不在家,就不怕你闺女出事情?”
“她妈脾气确实不好,小时候我就听逄丽说过,她妈脾气一上来就动手打她。逄丽也够可怜的,从小因为她爸的事情,小孩儿们都不敢跟她玩,骂她、给她起外号。我跟她好的时候,没见过她妈给他们做过饭,要不她自己做饭,要不就外面随便买上点凑合吃,她弟弟还在家里犯过病,所以啊,这种成长环境对她一生都影响很大,包括她弟弟,性格不是很阳光。”
蔡玉梅把手中的豆角剪完摆好,又站起来收拾房间。家里的木头桌椅都被她擦得能当镜子照,长久以来,她早晨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家里全部擦一遍。平平脱下来的衣服,转眼就被她扔水里洗掉,必须第一时间挂到衣柜里才能逃开她的那双手。忙碌半天,蔡玉梅又跑到张平平的房间,挨着她坐下。
“平平,妈妈给你说个事儿,你妹妹跟逄博找上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