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洗漱后,文珊又换了套衣服才出来,另外三个人已在餐桌旁坐好了。
饭桌上小笼包、蒸饺、春卷、蛋挞、豆浆、茶叶蛋、小米南瓜粥,还有几样小菜,一应俱全,确实又多又丰盛。
文珊挨着顾婉莹,在许言对面坐了下来。
“大家快吃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我特意去早茶店买的。”顾婉莹说。
郑彬瞄眼看向自己的女朋友,正巧对上顾婉莹狠狠瞪他的目光,心虚地低下了头,吃起自己碗里的虾仁蒸饺。两个人原本约好今天要去顾婉莹家见她父母的,差点又被他误了事。
早饭后,顾婉莹将装着一套新衣服的纸袋抛给郑彬,脸上还带着愠气,“换好了我们就走吧,别让我爸妈等久了。”
“没问题,马上就好。”郑彬给顾婉莹挤了个飞眼,很快在许言房内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文珊惊异,换了一身深蓝色挺括西装的郑彬,同昨天那个吐得稀里哗啦,醉醺醺的模样,还真是判若两人。酒精果然能毁掉一个人的绅士风度。
“加个好友吧,以后有空了可以一起出去玩儿啊。”顾婉莹笑着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举到了文珊面前。一顿饭的时间下来顾婉莹还挺喜欢这个女孩的,觉得文珊有种很强的亲和力。
吃了人家一顿如此丰盛的早餐,文珊自然不好意思拒绝。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顾婉莹问。
文珊浅浅地笑道:“方文珊。”
刚还在一旁调侃郑彬,“丑女婿总要见丈母娘”的许言,听到这个名字,瞳孔一颤,猛地看向文珊。他一直听老方夫妻叫她珊珊、珊珊……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全名会是——方文珊。怪不得总觉得她的神情似曾相识,怪不得每次见到她时,心里总有些别样的感觉。
如今,再深深地瞧那舒展的眉眼,挺秀的鼻子,甜甜的酒窝。虽已与儿时的模样大不相同,可她分明就是那个在自己记忆深处无法被替代的女孩。
“方文珊……”顾婉莹在嘴里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笑了起来,“这不是和那个很厉害的作词人同名吗?”
文珊也跟着笑了,“只能说是巧合了,我是珊瑚的珊。我爸妈当年取名字的时候,还真不晓得有那样一个名人。”
“哈哈,文珊,好听。”顾婉莹在备注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文珊也将对方的名字打在了手机里。
“哎,每天对着这么清纯漂亮的女房东,你都无动于衷啊,真是佩服。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没有你就抓住机会呀。”郑彬在许言耳边蚊子一样地嘀咕。
“闭嘴。”许言毫不留情。
“好心当成驴肝肺。”郑彬挑了下眉,不再八卦。
送走郑彬和顾婉莹,文珊觉得只有她和许言的家里,一下子变得很不自在。她收拾起还未清理的餐桌,用公筷把没吃完的几只小笼包和蒸饺轻轻夹进了同一个快餐盒。
“他们俩是我的大学同学,人都还不错。”许言把餐桌上的几只空碗摞成了一叠。
“嗯,看得出来。”
“你……和以前的同学也会经常联系吧?”许言捏着一只碗边问。
文珊想了想:“我大学时的好朋友都在外地,不过会经常打电话。”
“那小学的同学呢?”许言追问道。
“小学?联系的不多,而且我们那时还换过几次班,很多人连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许言心底一沉,原来,她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高架桥上,开着黑色奔驰的郑彬还不忘一脸讨好地哄顾婉莹。“老婆,我错了,别生气了。昨天也是因为工作才多喝了点嘛,下次我一定少喝。”
顾婉莹看向车窗外,依旧不理睬他。
“不喝,不喝成了吧。好了别气了,莹莹大美女,婉莹大美人……”
“嗨呀,你好好开车。”顾婉莹终于被郑彬不着调的语气给逗笑了,“下不为例啊,以后再像这样喝多了之后,给我在外面丢人,你就别回家了。”
“嗻!”
顾婉莹噗的一下,笑出了声。跟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许言相比,郑彬还是很在乎她,很贴心的。顾婉莹靠着舒服的椅背,庆幸自己当年没有固执地在许言那一棵树上吊死,而是选择了郑彬。
她眼珠一转,准备逗逗他,“许言回国这么多天了,你怎么没告诉我呀?”
“嗯?啊,事情太多就忙忘了。”郑彬的手在方向盘上胡乱地换了个位置。
“哦,是太忙了啊,我还以为你是怕我知道,故意不说呢。”
郑彬脸上的笑,登时就没了,“开玩笑,我怕这个干嘛?”
“那谁知道呢,兴许是怕我移情别恋了?”
“顾婉莹!”郑彬一字一句地说。
看他是真的要生气了,顾婉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我逗你呢,看你那小气巴拉的样。”
郑彬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说道:“你以后都不许说这种话了,我会伤心的。”
顾婉莹拍了拍他的头,笑道:“知道啦,你个傻子。看着点前面,要下高架了。”
“好嘞。”郑彬嘴角上扬地拉长了尾音。
坐在办公室里的许言,将键盘敲地噼啪作响,一个回车键被重重按下,他回想起了有那个女孩的时光。
那时的许言刚上小学一年级,他的父亲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做包工头,母亲也在工地上帮忙,顺便给工人们做饭。夫妻俩忙得常常顾不上许言。
许言本身又调皮得很,总是在工地附近玩儿得灰头土脸,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上学。其他孩子就给他了个外号,管他叫“小毛头”。小许言分到的第一个同桌,是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因为嫌小许言脏兮兮的,不愿意和他坐在一起,当场就哭起了鼻子。
老师被小胖妞的大嗓门哭得直皱眉,便问道:“有没有同学愿意和许言做同桌啊?”
孩子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滴溜溜地眨着眼,半天没人吱声。老师正要放弃,准备再做做小胖妞的思想工作时。
一只小手笔直地举了起来,“老师,我愿意。”
老师脸色一喜,高声表扬道:“很好,方文珊同学能主动为老师分忧,大家都要学习她这种团结友爱的精神,知道了吗?”
“知道了……”一群孩子扯着嗓门齐声回答。
当时,绷着涨红的小脸,盯着文珊的小许言,内心并不想感谢她。
许言被一阵玻璃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公司的人事专员小季,推门走了进来,“许总,这是近几天经过初筛后符合要求的简历,但我们人事部毕竟对技术方面不是很懂,还麻烦您再看一下哪些人是可以通知过来面试的。”
小季说完,将十几份打印好的简历搁到了许言办公桌上。
“好,辛苦了。”许言点头,然后从一沓简历中又筛选出了六个人。
“这几个人,通知明天过来面试吧。”
“好的,许总。”人事小季接过选好的简历,微笑着转身退了出去。
自从那日一起吃过早饭,许言和文珊已经有三天没说过话了。许言还没想好,接下来应该如何对待这个对他来说有着特殊意义,而人家却根本将他遗忘了的女孩。因此,他这几日都早出晚归地刻意避开了与文珊的碰面。
晚上十一点,许言才从公司回到了幸福嘉苑。门卫刘伯已经熟识了这位小区里的新住户,在许言进小区时,笑着向他点了下头。
许言也回以一个微笑,心想,这看门的老伯还真是敬业,都这么晚了,还在盯着小区大门,没有一丝松懈。
他到家时,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厨房里有水花沸腾的声音,想必是文珊在煮夜宵。他把钥匙在锁眼里拧了一圈,正要推开房间门,就听到“砰”的一声重响,跟着一声短促的惊呼。
许言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进厨房,一眼看到蹲在地上手捂着脚背,张大了嘴,痛到叫不出声的文珊。巨大的钢化玻璃锅盖还在地砖上嗡嗡地打着转。
“怎么了?”许言蹲下身子急切地问。
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人,文珊忍在眼眶里的泪珠好像是故意要被人看见,求关心,求安慰一样,“啪嗒”掉了出来。
许言心口一揪,眉头也蹙了起来,又急急地问:“是不是砸到脚了?”
文珊这才“咝咝”地喘着气挪开捂着右脚背的白皙手掌,露出被砸破了皮的乌青一片。她红着眼睛,委委屈屈地说:“锅盖太烫,不小心手一滑,就这样了。”
“有没有伤到骨头?”
文珊试着动了动右脚,疼得她用力闭了下眼,不过能感觉到骨头应该没事。文珊摇了下头:“没有。”
一旁灶台上的铁锅里,许多颗圆滚滚的彩色小汤圆还在水花间咕嘟咕嘟地翻着个。
看着文珊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许言有些受不住,他把燃气灶的火苗调小。然后,竟鬼使神差地弯下腰去,把文珊从地上……抱了起来。
“哎!”她惊呼出声,对于突如其来的腾空离地,文珊的脑子一阵空白,只是嘴上还嚷着:“我,我自己能走。”
除了父母的怀抱,长大以后,她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公主抱啊!文珊能够感受到男人结实的臂弯和胸膛,快速而有力的心跳,以及他黑色卫衣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她在许言的怀抱里默默攥起了掌心,一动也不敢乱动。
许言一声不吭地把文珊轻轻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问道:“家里有医药箱吗?”
文珊红着脸指了指电视机下面的柜子。许言会意,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绿色的塑料药箱。他曲起一只腿,半蹲在地上,用棉签和碘酒,给文珊破了的那一块皮肤小心翼翼地消毒。因为刺痛感,文珊的右脚反射性地往回撤了一下。
“别动。”许言语气温柔地命令,手下又轻了几分。待他把消毒过的伤口用医用纱布覆盖处理好,才注意到文珊光洁白皙的小腿和脚踝,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文珊注意到许言的目光,腾地一下,脸就红透了。她干咳着嗓子做掩饰,伸手向下扯了扯宽松的裤脚。
许言慌乱地收回视线,单手撑膝地站起身,装着若无其事地问道:“你……锅里的汤圆还要吃吗?”
“哦……要吃。”文珊抬眼对上许言的目光,忙又把头低下。
“嗯,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