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蓝玄确实是这个位子的不二之选,能被老宫主定为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光凭蓝玄在冥火宫的突出地位和在江湖上不可缺少的地位,足矣让蓝玄本人占据先导者的位子。
也足矣让弈北宸在此人身上花不少的心思。
警告过徒秋不要莽撞行事后,弈北宸便让徒秋继续藏在暗处盯着蓝玄的动向。
徒秋不明所以,道:“主人。”
弈北宸道:“嗯?还有何事?”
徒秋犹豫再三,板着脸道:“您的下一个目标是蓝玄?”
弈北宸道:“不是。”
“那为何……”
弈北宸道:“为何我会让你盯着他?”
徒秋点头,他要问的正是这个,主人不是说不能让他鲁莽的去跟蓝玄对上吗?这句话的意思在明白不过,意思就是如今弈北宸还不能贸然的动蓝玄,怎么又让他盯着他呢?
他的脑子里心雷电转,而弈北宸的眼睛就像是识破一切的明镜,斜斜的瞥了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同时也不禁藐视徒秋的思维能力,道:“怪不得你会被赤火门的那一堆老头子针对,如此简单的问题居然想不通,也难怪你只能被师弟推下位子,以假死的方式逃脱。”
一语戳中徒秋的痛点,让徒秋不免平稳的内心掀起了一阵波涛,本身就惨白如纸的脸又白了几分,加上周身死气沉沉毫无活人气息,恍如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骇人不轻。
蓝玄道:“我让你盯着并不意味着我下一步就会朝他动手,我这位大师兄心善得很,虽然跟他相处的不多,不过还是有些好感的,想想他也是在我进冥火宫以来唯一一个对我好过的人,就勉为其难的在最后留他一条命吧,不然我这不是恩将仇报吗?多没人情味。”
最后的那句话说得阴阳怪气的有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邪灵附体。
不过后面的话也让徒秋不曾动过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心里暗道:您最近动手杀人还需要讲究人情味?
讲也将明白了,弈北宸也该发号久违的逐客令了,道:“去吧,盯着蓝玄的同时也让你那些手下埋伏在冥火宫山下,兴许要不了多久他们的脚就会踏进来了,对了,乌云巧下毒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让她赶紧找个时机离开冥火宫,以免夜长梦多。”
零零散散的算下来,乌云巧已经潜伏进冥火宫近两个月的时间了,毒圣的毒功可不是浪得虚名,给老宫主下的毒想必已经渗透五脏六腑,再加上老宫主人老珠黄早就力不从心,摧枯拉朽也就这几天的事,接下来就该收网了。
弈北宸站起身来走到凉亭边上,目光不甚在意的看向了池塘最边上的那堵白墙,随意的在棋盘拿起了一颗黑棋子,内力灌进手掌心,一甩手就把棋子远远的朝那堵墙射去,只听见“啪咔”一声,黑棋子直接与白墙来了个深度撞击,白墙上被棋子射出一个拇指大的小孔,而黑棋子则粉身碎骨的掉进了水里。
与弈北宸这边的静穆,相反蓝玄这边则是有些急火。自他从凉亭回藏典阁后,眉头一直隐隐的跳动,莫不说秦凌与白渊的死他还没有查到谁人所为,加上这几天接二连三的有弟子无缘无故的死亡,已经让他平静不下来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就在他准备端起茶杯时,一个弟子慌慌张张的闯进藏典阁,四处望了几眼后看见蓝玄正坐在书案前不动声色的端着茶杯,又是一个饿虎扑食扑到蓝玄面前。
蓝玄眉头微皱,肃声道:“何事如此慌慌张张的?一点风度礼仪都没有!”
接下来弟子的一句话直接让蓝玄没了风度。
那弟子颤颤巍巍的道:“大师兄,师父他……他。”
蓝玄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了?”
“师父他老人家吐血不止,已经昏厥过去了!”
“啪咔!”端起茶杯的那只手蓦然一松,杯子直直落在桌子上,里面的茶水溅出来把蓝玄的衣服溅深了一片。
在弟子惊讶的目光下,蓝玄刚才说的话仿佛被狗吃了个干净,猛地一起身就大步流星的冲出了藏典阁往赤火阁奔去。
一路上蓝玄心雷电转,几天前不是见老宫主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吐血不止呢?
倏然间他想起了那天他在大殿时老宫主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刹那间心下雪亮无比,莫非从那天起就不对劲了吗?
脚步生风的疾行到了赤火阁,守门的弟子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蓝玄给一把推开,歪歪扭扭了半刻才站稳,回过神来时蓝玄早就破门而入的冲进去了。
赤火阁内弥漫着一股让人胃里翻腾的药味,间间断断的咳嗽声从大床帷帐后传出,不时的传出“嗬嗬”声,就像是喉咙被痰卡住,咳嗽声被堵在喉咙里出不来,喘息声如同濒临死亡的动物,下一刻就会断气。
蓝玄顾不得这药味有多呛人,直接几步就来到床前,掀开纱帐后饶是有心里准备足够的他也不禁脊梁骨一抖。
只见老宫主脸上微微透露着紫色,双目无神滞带,嘴唇发紫,脖颈上一条条黑紫色的纹理一直蔓延到胸口隐没在衣服里,胸口位置的皮肤上显现出一朵妖艳的九瓣紫色莲花纹,一看就知道是中毒太深,毒以渗透进五脏六腑。
此时的老宫主犹如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的破布娃娃,浑身无力的瘫睡在床上,听见有人急匆匆的赶来,费力的掀开眼皮看着来人。
“蓝玄。”老宫主声音虚弱的唤了一声。
蓝玄忙蹲下身来倾听,害怕听不清楚老宫主在说什么,道:“徒弟在,师父有何吩咐?”
老宫主轻微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情吩咐,又合上眼睛睡着了般——并没有睡着。
蓝玄担忧的看着老宫主,只觉得此刻的老宫主相比于当初意气风发的老宫主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恍惚间苍老了十几岁。
他道:“师父,您这是中毒太深,可知是中了哪种毒,一定要尽快解毒才行。”
老宫主叹气道:“解毒吗?你聪慧过人之处远超同龄人,加上观察力突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一时间蓝玄沉默了,他当然看得出老宫主中的何种剧毒,不过是抱着徒有的侥幸心理想试试能不能解开,结果老宫主直接开门见山的不给他这个心存侥幸的心理。
“九瓣紫莲毒纹,这江湖上能有这么一手独步天下毒功的人,想必就是当初那个背叛圣医门的余孽了,偌大个江湖也只有她才会有如此精深的毒功。”老宫主躺在床上,双眼直直的望着帐顶,喃喃自语的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不用老宫主明言,蓝玄也知道他在说什么,同时也知道这九瓣紫莲毒的厉害,道:“师父,难道就真的无力回天了吗。徒弟总不能看着您命丧黄泉啊!”
“中毒者先是经脉穴道层层被毒物损坏,最后才是蔓延到心脏攻心致命。看来这毒早就进了体内,我这般已是无力回天,若是圣医门还存在于江湖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可如今……”
如今什么也不用说了,只因说了也是空口说白话,圣医门早就在十几年前的五册纷争里淫灭,当今江湖上记得圣医门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想要解毒必须找到下毒之人,然毒圣既然给他下毒,就铁了心不想让他苟活于世,解毒简直就是个笑话。
蓝玄道:“师父可知是如何中的毒?下毒之人想必还藏匿于冥火宫中,只要抓住此人,这毒兴许还有回旋余地。”
老宫主叹气道:“晚了,此人早就嗅见风声不对跑了,要抓也来不及了。”
蓝玄疑惑的道:“师父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老宫主缓缓的点头,道:“是几个月前来我身边侍候的一个婢女,或许那个婢女就是毒圣,当时我也认出她,就没多想的让她侍候左右,未曾想会有今日的结果。”
蓝玄道:“可冥火宫防卫森严,毒圣是如何找到突破口潜伏进来的?”
老宫主道:“这就是我思不得解的地方,冥火宫每一个警卫点都是我轻自布防,她是怎么进来的就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或许在这冥火宫里有她的内应。”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它的理由了,不过毒圣为何又要对老宫主下手?自从圣医门灭门以来,毒圣就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为何如今又毫无征兆的出现,一出手就是要他的命。
虽毒圣销声匿迹江湖多年,但也不是一个爱惹是生非的人,不至于一出手就如此狠毒,闹大了就是风雨雷电的追杀,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除非毒圣听命于某人,且这人最终的目的就是扳倒冥火宫。
老宫主道:“你去封锁消息,决不能让人知道冥火宫现今的情况,保不准有人心怀不轨乘虚而入,我还可以依靠内力强撑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必须查出究竟是谁在冥火宫里混水摸鱼,我要让此人碎尸万段!”
两个月以来,自秦凌和白渊身亡后,相继有不少的弟子以不同的死法身亡,如今冥火宫内死伤过半正是虚弱之时,偏偏那个躲在暗处的人迟迟抓不住,这就意味着还会有人接二连三的殒命。
“江湖险恶,我这把老骨头能活到现在已是不容易,哪怕是有一天命不久矣也是天意,不过好在我还有蓝玄你这样一个出众的弟子,我死后这诺大的冥火宫就交给你了,也算是后继有人。”
闻言,蓝玄恨不得把那个幕后之人揪出来打一顿,要不是他师父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上气不接下气,中毒至深连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可他未曾想那个幕后之人正是平日里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师弟。
这边蓝玄担忧得心里七上八下,而弈北宸这边却火药味十足,且是感情纠缠不休的火焰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