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素手惊弦裂寒冰(四)

两人来到一家卖河灯小摊前,苏筠就被眼前各式各样的花灯给难住了。

齐哲道:“看吧,想要哪个我给你买。”

面对这么多好看的河灯,她犹豫不决的道:“到底选哪个好呢?”

挑来挑去的选了半天,苏筠还是拿不定主意,自己到底要选哪一个好呢?

摊主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道:“姑娘还没有选好吗?”

苏筠挠了挠头,道:“这些河灯都太好看,我都不知道选哪一个好了。”

摊主听她这么说,很自豪的竖起大拇指,夸赞道:“那是,我这河灯可是精工出好货的上上品,虽比不上城里霜雪司做出来的灯王,可在这河灯里也是一将军!”

霜雪司是扎根在蜀中城里的作坊,她们经常会作出一些精美绝伦的东西,卖出去也是十分的讨喜,在江湖上还是名气很大的。

苏筠道:“老板,你一这么说,我更加不知道该选哪个好了,不如你给我推荐推荐?”

摊主一听就来劲了,先看了看苏筠身后的齐哲,发现这位公子一开始的眼神一直都是停在这位姑娘的身上,而那眼中洋溢的是浓浓的爱意与宠溺,刚开始他还以为这位公子是姑娘的哥哥或是亲戚,现在看到他的那种眼神就不这么想了。

摊主道:“两位其实是那种关系吧?”

苏筠一愣,脸有些红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摊主笑呵呵的道:“唉,这年头能找到一个执手一生的人真是不错,也难怪公子会这么宠着姑娘了。”

齐哲笑了笑,赞赏道:“哟,不错嘛老板,这你都能看出了。”

摊主啐了一声,道:“怎么看不出来了?光是公子你那种眼神,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齐哲不置可否,也怪他看苏筠的眼神太过于赤裸了,难怪木槿会让他俩出来,恐怕早就受够了他这种眼神了。

“哎呀,说着说着都忘了两位是来买河灯的了,看我这记性。”摊主唏嘘了一声,他指了指一堆河灯里的一盏芙蓉灯,道:“姑娘不是拿不定主意买哪盏灯吗?那我就推荐姑娘买这盏并蒂芙蓉灯,我看两位的感情深情款款,又是一对璧人,芙蓉又喻意‘清水出芙蓉,方尘不染’买这盏芙蓉灯再适合不过了,刚好可以说明两位的感情不染尘埃,清澈明朗。”

老板也是个能说会道的生意人,光是这张嘴就让苏筠佩服,选了半天居然还没有人家的一张嘴厉害。

她反过头去问齐哲:“买这盏吗?”

齐哲垂在大腿边的手牵住了她的手,道:“买吧,我看你也挺喜欢这盏灯的。”

“那好吧,反正选了半天我也选不出什么稀奇来”苏筠道。

摊主高兴的给他们拿了并蒂芙蓉灯,收了钱后还不忘多祝福几句:“我在这里祝福两位天长地久,执手一生白头偕老。”

齐哲和气的道:“多谢老板。”

便和苏筠一起回到了商女河边,此时河边放河灯的人已经多了起来,两人连忙占了个位子,以免待会儿人多了都找不到地方放了。

点燃芙蓉灯,苏筠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入了水里,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沉底了。

看着芙蓉灯在水上荡漾着往前,苏筠轻轻的靠在了齐哲的肩膀上,看着芙蓉灯慢慢的飘远。

齐哲道:“不许个愿吗?”

苏筠道:“许什么愿?有什么好许愿的?”

齐哲道:“放河灯最重要的不是买了一盏河灯就让它飘远就行了,是在它还没有飘远时许一个愿,你这样光放不许,那买来还有什么作用?”

“这真的有效果吗?她真的能实现愿望?”

“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那我试试。”

苏筠这才合拢双手,闭上双眼对着还没有飘远的河灯许愿,同样,齐哲也合拢双手许愿。

等芙蓉灯消失在了视线里,两人这才睁开眼睛。

苏筠好奇的道:“你许的是什么愿望?”

齐哲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那你许的是什么愿望呢?”

苏筠道:“你不是说愿意说出来就不灵了吗?那我也不说,除非……”

齐哲道:“除非什么?”

苏筠眼珠子机灵的转了转,道:“除非你告诉我你许的是什么,那我也告诉你我许的是什么愿望!”

齐哲道:“你还真是会说,那我就告诉你吧,你也要告诉我知道吗?”

苏筠点了点头,她只感觉手里一暖,齐哲牵着她的手看着商女河水,又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看得苏筠有些不好意思。

只听他非常诚恳的道:“我许的愿望是‘愿我的爱人这一生无忧无虑,能和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的愿望说完了,你的呢?”

苏筠也对视着他的眼睛,道:“我的愿望是‘愿我的爱人一生安好,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刹那间,商女河周围的吵杂声一下子变得在两人间安静起来,他们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彼此,眼里都洋溢着无可替代的爱意,时间好似被拉长了许多倍,两人的眼光也随着时间拉长。

犹记一年前这个男人面临师门被灭,被她和月如故发善心的救了出来,她看他一个人过着漂泊无依的江湖生活心里就于心不忍,和月如故祈求余疏行收留他,自此齐哲就欠了她一个恩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这个人的,或许就是在初见时书画阁里那温和的一笑,让她心里不由自主的就对他动了心思,也许这就是他和她注定的缘分,从一个笑容开始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齐哲将她抱入怀里,相拥着体会彼此身上的温度,苏筠伸手环住齐哲的脖子,在她的手腕上有一只通体雪白的梅玉手环,在灯火的照耀下发出柔和的白光,她的心里只感觉暖暖的,十分舒服。

我原来还踌躇不前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段感情,害怕你不喜欢我,害怕这只是我自作多情,但在你送我手环那一天,原来你心里也只有我的位置,你也喜欢我,我们彼此都在傻傻的喜欢着彼此,都有同种感情。

“好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不然木阁主要派人出来找我们了”齐哲松开搂住苏筠腰身的手,提醒道。

两人手牵着手,没多久可就就回到了书画阁,果真如齐哲所料,木槿正要派人出去寻他们。

木槿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俩,道:“你们两个就算是玩也要看着点时间,不然我真的要派人出去寻了。”

齐哲向她行礼,道:“木阁主,我们下次不会了。”

木槿佯装生气的道:“还叫我木阁主?该改口了吧?”

齐哲道:“为什么要改称呼?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他是木槿的属下,理应这样称呼木槿,可木槿让他改称呼,改什么?

木槿道:“阿筠叫我姐姐,那是因为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你都和我妹妹在一起了,难道还要硬生生的叫我阁主?不应该叫我一声姐姐吗?”

齐哲顿时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换称呼这算是一家人了吗?

木槿看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不满的道:“怎么?不愿意?”

齐哲连忙摇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有些不习惯这种叫法。”

木槿道:“那你到底叫不叫?”

齐哲听话的道:“姐姐!”

木槿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才对嘛,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在这里你可以把每一个人当做家人,但是你要是哪天伤了阿筠的心,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齐哲无语的笑了笑,他那天不是当着余疏行和在场所有的人发过誓了吗?木槿居然还是不放心,看来这临江山庄的人都很宠着这位小公主。

“木姐姐让人寻我们,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几天他俩都快让木槿的眼睛瞎了,花灯节还没开始就迫不及待的?赶了他们出去,恨不得他俩晚一些回来,如今派人出去寻找,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木槿道:“你们先进来说话。”

领着两人来到了商谈的客厅,三人一前一后的就坐,木槿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上面写着‘槿亲启’三个字,笔法苍劲有力,隐隐带着肃杀之意。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的笔记。

慢慢撕开信封,木槿认真的看了一遍后递给挨坐在一起的两人,道:“庄主来信说月公子要回蜀中一趟,到了给他回封信,还有,庄主让我们注意他身边的女子,不能让他看到周临!”

苏筠疑惑的道:“主人让我们小心他身边的女人?既然月如故身边带着这个女人,也应该没多大的危险,为什么主人还要我们小心她?”

木槿道:“庄主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意思,我们只用奉命行事就行了,阿筠,你明天先带着周临前往洞庭,尽量绕路走,路上绝对不要碰上月公子他们,先把周临送到庄主那边,看看庄主有什么安排。”

齐哲道:“那么木姐姐,我可以和阿筠一起去吗?”

苏筠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路上要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他是不放心的。

木槿闻言笑了笑调侃道:“你当然要和阿筠一起去,哪有夫妻两个各居一方的?”

两人都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他两人只是单纯的在一起了,还没有正式的拜堂成亲,说起来不算是一对夫妻。

哒哒哒!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灰影从门外窜了进来,猛扑进了苏筠和齐哲的怀里。

“苏筠姐姐,你们要不要出去玩儿啊?”周临脆脆的道。

两人被他这一扑弄得有些愣住,相视一眼后齐哲轻柔的摸了摸周临的小脑袋,道:“我们不出去玩了,你也先不玩了,先去收拾东西吧,明天我们带你去洞庭。”

要去洞庭?那里不就是他的宗门所在之地吗?

周临一瞬间静默了,流浪这些时日,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回宗门去看看,幻想着自己回去时宗门还没有被血洗,父亲母亲姐姐都还好好的活着,族人们也一个不差的活着,但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那夜的血腥是那么的重,血色染红了宗门的每一块角落,族人的尸体一具具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想回去帮族人报仇,回去让他们入土为安,可是他不敢,害怕回去时依旧是遍地尸骸,族人和父亲的尸骨暴尸烈日,宗门里洋溢着当初血洗的场面。

渐渐的他握紧了拳头,刚才嬉笑的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憎恨与复仇。

感觉到他情绪变化的三人都很同情的摇了摇头,不用说他们也知道这孩子心里在想什么。

齐哲安慰道:“别想了,有些事情想多了头疼。”

周临道:“嗯。”

这孩子来这里只有短短的几天,可他们都很清楚周临,这样一个孩子能在家破人亡的处境里顽强的活下来已是不容易,却不甘示弱,一心的想学好武功为家人复仇。

唤作普通人家的孩子,恐怕早就哭丧着脸流浪江湖了,也怪他运起好遇见了苏筠,不知道这小不点在这乱世江湖能活多久。

木槿心生怜悯的道:“快回去收拾东西吧,明天就带你去洞庭,到时候有时间就跟着庄主去宗门一趟,将你那些亡亲入土为安,也好了却了你这番孝心。”

点头表示知道后,周临心事重重的出去收拾东西了。

客厅里,苏筠和木槿都不禁叹了一口气,她们又何尝不知道周临的痛苦,她们两个人从小是被顾禀叶收养,不然能不能活到现在。

木槿道:“等庄主把事情查明后你们在带他去穹峰宗,这孩子一心想给族人复仇,庄主也答应过他会帮他查出凶手,待到那时也不迟。”

两人都点头称是,齐哲道:“木姐姐,冥火宫最近如何?”

木槿神色凝重的道:“还能如何?弈北宸四处忙着收集五册,现在可谓是四处朝那些小门派伸手,不过庄主让我当初去的消息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许多的小门派也动了恻隐之心,最近的时日冥火宫还和几个小门派发生了矛盾,那些小门派的矛头无疑都是指向了弈北宸手里武功秘籍,扬言让他交出书册,弈北宸为了让耳根子清静,出手打压了这些小门派,不过这样做反倒是成了这些人的兴奋剂,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道开始和冥火宫对着来了,要不了多久恐怕就会如庄主所说,冥火宫成众矢之的了。”

苏筠啧啧称奇的道:“他这样无非是引火烧身,不解释反而采取打压措施,妥妥的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木槿冷笑一声,道:“谁说不是呢?梳理不成反倒是用堵,水只会越积越高,最后漫过这道阻拦的坎,冥火宫依靠小门派寻找五册,可曾想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齐哲摸了摸下巴,道:“穹峰宗灭门一事,若是真的跟冥火宫有关,那么庄主是准备扳倒冥火宫?”

木槿道:“不管庄主的目的是不是扳倒冥火宫,冥火宫都是留不得了,五册当年引起的腥风血雨放在如今,依旧能让江湖在乱上一次,庄主的既然想要毁了这五册,那收集五册的人也是绝对留不得的。”

自古以来改朝换代是不可避免的,没有哪一个王朝能屹立不倒,对于这江湖来说,也没有哪个门派是能永远屹立不倒的,更何况如今人心叵测,能一时撑住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撑得住,最后面临的都是被倾覆力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