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敌不过一颗贪嗔的心

第二天,如余疏行所料,暗影果真是准时的把消息送了过来。

消息就是从冥火宫潜伏的暗影传来的,这让月如故不得不感叹临江山庄埋藏暗影的能力。

果然,传来的消息里虽然没有提到弈北宸是如何动手灭了穹峰宗的,却提到有一个女子曾找到过弈北宸,并和他做了一个交易,是何交易不知,可不久后弈北宸手里却无缘无故的多了一册书册,至于他是怎么得到书册的,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果真是他,看来这人为了拿到五册尽不惜灭了人家满门,还真是符合了心狠手辣这一特点。”月如故在一旁堪堪感慨。

原以为弈北宸五册不会牵动什么大门派,因为按照余疏行所说,一个门派所注重的就是颜面,他要是不思前后的动一些门派无疑是在给自己树敌,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敢朝大宗门动手,一动手就来了个血洗。

余疏行挥了挥手示意传消息的暗影下去,道:“现在大概已经知道这事和弈北宸脱不了干系,他灭了穹峰宗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为了拿到穹峰宗藏着的五册,但穹峰宗机关术繁多致命,看来是那个女人告诉了他什么,让弈北宸成功的杀入了穹峰宗。”

现下他们还不知全貌,这只是一个猜测,真相还要在前往洞庭后才能知道。

“木槿。”余疏行把目光转向静立的木槿。

木槿道:“庄主有何吩咐?”

余疏行道:“你让暗影继续盯着弈北宸的动向,若是他又有什么动向记得汇报。”

“是。”

“那么接下来,就该动往洞庭了。”

苏筠带着周临和齐哲从外面走进来,余疏行一看到他俩手拉手就头疼,所以很自然而然的移开了眼,以免眼睛受不了。

自从余疏行答应了两人在一起后,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齐哲也是个老实在在的人,说到就做到,对苏筠的保护都超标了,连苏筠提个篮子都嫌她累着,走路都要问问脚疼不疼,要不要他背她走……这样的结果导致了其余几个人感觉自己的老眼要瞎。

怎知这两人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依旧谈情说爱流畅如水,蜜里调油亮瞎双眼。

苏筠道:“主人,你们这么快就要去洞庭吗?带上阿筠好不好?”

余疏行冷冷的瞥了一眼她和齐哲牵着的手,嘴角微不可觉的抽了抽,毫不留情的否决道:“不行,你好好的给我待在蜀中,等我的消息。”

苏筠道:“为什么不行?我现在又没有什么事情做,无聊死了,你就不能行行好带上我和齐哲吗?这样路上好歹也有个照应啊。”

余疏行的嘴角又抽了抽,不说他,就连一旁不说话的月如故也是给苏筠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带上齐哲,一路上那根本就不是照应,那就做无时无刻都在秀恩爱!拜托你俩放过我们无辜的双眼,会瞎的!

苏筠道:“你不是想去穹峰宗吗?正好啊,这小不点是穹峰宗的少主,让他和你们一起去总是可以的吧?他都可以去我也要去。”

“不行!”余疏行和月如故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别以为刚才你在外面偷听我没有发现,你心里怎么打算的我清楚的很,劝你最好不要消磨我的耐心!”余疏行冷哼一声,危险的道。

月如故也道:“丫头,你跟着添什么乱?好好和你的齐哲待在这里不行吗?这场棋局已经越来越复杂了,牵连进来的人越少越好,你就不要死缠烂打的掺和进来了,你主人这样说你也是为了你好。”

被两人这么一吼,苏筠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后心里精打细算的小算盘稀里哗啦的散落了一地,看来是不能放跟屁虫了。

苏筠这下苏筠蔫蔫的说不出话来了,神情萎靡了一大半,一旁的齐哲见她心情有些低落,握紧了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苏筠也朝他笑了笑,感觉心里不难受了。

两人就这样相互的安慰,气氛十分的温馨,让人根本就插不进来。

为了防止眼瞎的几人默默的无视了两人,开始接着商讨,一柱香过去后,余疏行把所有的计划都吩咐完毕,准备和月如故一起去洞庭。

书画阁前,两人一身武服英俊潇洒的骑在马上,一人执扇,一人持玉箫,气质出尘风华无双,令过路的人侧目而视。

木槿和苏筠、齐哲、周离都来给两人送别。

“庄主到了洞庭要是有什么事情可随时给属下写信,属下定尽力而为。”木槿道。

余疏行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监视好蜀中这边的情况,顺便告知其它地方的暗影阁,继续传播冥火宫的谣言,切记,不要暴露是谁做的。”

“属下定谨慎小心,还请庄主放心。”

又吩咐了木槿几句后,余疏行把目光转向了苏筠和齐哲,还有小不点周临。

苏筠刚被余疏行和月如故说得内心柔弱,见自家主人又用这种批评的眼光看着她,心里不免有些发虚,道:“主人,你你你,你还有什么吩咐吗?我一定乖乖的待在书画阁,听你的消息的,你放心!”

只听余疏行冷哼一声,用教训小孩子的语气道:“放心?最让我不放心的就是你!只要我一不在你就能把那些有的没的麻烦给我惹过来,你要是能让我放心,我死都瞑目了!”

苏筠像打霜的白菜,有一次的蔫了下去,喃喃的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余疏行道:“你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

苏筠急忙拨浪鼓似的摇头,道:“没有没有,主人你听错了。”

“齐哲,既然我同意你和阿筠在一起了,你就给我好好的管好她,不可以嗜宠生娇。”

齐哲朝着余疏行躬身一礼,道:“请庄主放心,属下一定会管好阿筠不让她惹祸的……啊!”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苏筠掐了手臂,疼得差点掉眼泪,无辜的看着自家爱人,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苏筠没有回答他,只是一双杏眼水灵灵的瞪着他,其中的怒意毫不遮掩:你到底是站在那边的!

不帮她说话就算了,还帮着余疏行来管自己,他到底是哪个阵营的人?胳膊肘往外拐也不带这样的吧?

余疏行没心情理他们小两口的眼神交流,朝一旁马上的月如故点了点头,道:“此去洞庭要好些时日才能回来,你们保重。”

周临默默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这时,余疏行唤了他一声,他抬起头看向这个强大的男人。

余疏行朝他道:“我和你父亲还算有些交情,你是他的儿子,我自会帮你查出谁是凶手,你只需要跟着苏筠学好本事,其余的都不需要你管,知道了吗?”

一听有人愿意给他报仇,周临心里狠狠的震了半响,矮小的身子朝余疏行深深一礼,道:“晚辈知道,还请前辈帮我找找姐姐周离的下落,,多谢前辈。”

月如故道:“走了!驾!”

“庄主,主人保重!”

四人齐齐的朝着两人行礼送别,两人策马而去,一骑绝尘的掀起了尘埃,待尘埃落定时,早已不见了两人策马的身影。

周临看着空旷的大道,朝一旁的苏筠道:“前辈他会查出是谁杀了我的族人吗?”

虽然余疏行对他只字不提穹峰宗的事,但他好歹也不笨,自然是能七七八八的猜到一些,余疏行要查的事情和他宗门覆灭有些莫大的关系,查出背后捣鼓的人就差不多等于查出了穹峰宗覆灭的原因。

他如今才十岁,虽然是知道的,但这些东西他根本就无能为力,年纪太小了反而越发不知道这江湖的尔虞我诈,嗜血刀光,如月如故所说,掺和进来的人越少越好,牵连就会越少,死的人也会越少。

苏筠回答道:“会的,主人说话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他会帮你查出谁是凶手的。”

齐哲看了爱人一眼,知道她还在遗憾没能跟主人同行,拉了拉她的手,道:“回去吧,外面风大,别凉着了。”

苏筠点了点头,拉着周临和他一起回到了书画阁里。

这盘棋局越来越复杂了,想要解开这四面楚歌的局面就需要有人只身入境去寻找破解之法,其余的顿时徒劳无益,身是局外人就越远越好,以免误入歧途无法回头。

君到临邛问酒垆,近来还有长卿无?金徽却是无情物,不许文君忆做夫。

虽不至乱世出英雄,可一旦纷争渐起,势必完成横尸遍野,枯骨栖食鸟,余疏行自然是不想入世掺和这纷纷嚷嚷,深居简出的待在临江山庄过完这一生就是最好的归宿,可惜无火不成灾,与人为善反倒是情愿走去这乱世。

只因他们都有需要执着的东西,即使只剩下不足两年的光阴可寻,却愿意只身燃尽最后一点生心。

恐,世事无常,寿数太短总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慎,红尘过客,悲欢离合化作沧海云烟浮云消散,若如初见暖玉生烟。

去往洞庭的路上,秋风萧瑟,已是晚春之季,四周的树叶都染上了一层金黄,风一吹就簌簌而下。

官道上,传来悠悠箫声,空灵清澈,映朔了几分公子世无双的通澈明镜,虽不是什么绕梁佳音,却也别有三分侠客游仙的情义。

一曲红尘远天涯,策马踏尽吟暮江,生死浮沉誓谕怀,过此淮水雾霭渺。

听着悠远空灵的箫声,月如故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来的方向,轻叹一口气,回过头来,望着余疏行的背影,他总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渐渐模糊了。

初遇余疏行时,他总是喜欢带着防备的和余疏行相处,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你对他并不是知根知底,生怕从你身上图谋不轨,回忆往事种种,他和余疏行经历了这么多,从最初的猜疑不信任,到彼此互相信任包容,虽然余疏行都是处处谦让他,可他知道余疏行其实是心里有苦的。

自从余疏行和他上了银月山知道了顾禀叶的死因后,他总觉得余疏行变了,是哪里变了他也不知道,总觉得余疏行在消沉要对师父的执着后,新的执念又环绕了他,那就是接替师父当年的事,也是按照临江山庄百年以来不变的规矩,斩杀那个曾经引起过江湖纷争的人。

他感觉得出来,余疏行自银月山上下来就瞒了他一些事,或许瞒得更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只知道余疏行好像有所隐瞒。

或许是月如故太相信他了,余疏行不想说的他自然不会去多问,他会等余疏行主动的朝他敞开心扉,刨根问底的去问只会让余疏行不痛快。

心事百转千回,等回过神开时才发现箫声不知何时已经断了,而余疏行已经停下了吹箫的动作疑惑的望着他。

“阿故,你是有什么心事吗?”余疏行将手搭在马鞍上,一只手勒紧缰绳,“怎么刚才唤了你几声都没有听见?”

扇子合上的声音传来,月如故用手摩挲了扇子的扇骨,道:“没想什么,只是听着箫声有些走神。”

“那我吹箫还是不错的,能令你这个无关风月的人入境。”余疏行减慢了速度,与他并驾齐驱。

月如故笑了笑,道:“吹得却是不错,我和你认识以来,这是你第三次吹箫。”

第一次是在洛州城外护城河,红枫树上一个俊美无比的年轻男子斜倚树上,纤纤玉手流连玉箫,传出悠扬的曲声回荡河岸,也建立了两人的二十年后的初遇。

第二次是在姑苏城外一家客栈外的梧桐树上,一曲佳音令心浮气躁的他静立窗棂,望向那个吹箫的男子。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两人的距离很近,箫声回荡在树林田埂上,静谧而深邃,不似华音流韶绕高梁,却似君曲讼红尘。

“哦?是吗?我这是第几次吹箫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没想到阿故你倒是记得清楚。”余疏行轻笑着道。

“说起来,都好久没有人能听我吹箫了。”余疏行叹息一声,似是有些遗憾“可现在好了,有人愿意听了,那么这一切都不算晚。”

自从师父顾禀叶离世后,山庄的事物都是暂先交给了余庆打理,他都是每天勤奋刻苦的习武,一点一滴的积攒自身实力,直到了十五岁他才堪堪从余庆手里接过了山庄的所有事物,二十年年来都是孤影竭立,虽有苏筠整天在他的耳边吵吵,可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生活里缺了什么,每到公务已处理完,他就会寻一个清静的地方吹箫,好冲淡自己心底这份孤独,一吹就是吹了二十多年,期间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倾听他吹箫,无论他吹得有多么的好,都没有。

只因为他是临江山庄的主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他的道理,作为训练有素的属下不会去质疑他的所作所为,更不会去逾越的听他吹箫,他们的心里都很明确的划分出主人与属下的地位,会坚守本心的去尊敬主人,不跨越主人与疏行的分线,只会尊敬他,不会了解他。

可现在有人愿意听他吹箫了,他的箫声再不是曾经的悲凉凄曲,而是增添了温度的空灵明音,这个人不会像属下一般与他南北分线,不会因为身份的不同就疏远他,他是真心实意的在听自己吹箫。

月如故道:“这么说来,我还是第一个听你吹箫的人了?那我还挺荣幸啊!”

余疏行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他的这种说法,道:“你确实是挺荣幸的,苏筠那丫头从不听我吹箫,说是这样叫做附庸风雅,无聊的紧,可惜他们不会倾听这曲子里的喻意,反倒是与那俗曲一般无二了。”

就像伯牙鼓琴,俞伯牙要不是遇见了钟子期,又怎能让人知晓自己弹奏曲子里的意思,可在钟子期死后,便再无人能懂得俞伯牙奏曲里层层喻意,这就是俞伯牙为何后来断琴绝弦,永不在奏的原因。

有时候一个人奏曲并不是为了附庸风雅,而是为了抒发自己埋藏在心里的情绪,那时无法用言语去表达的,只能通过乐声去传达,读懂了这其中的意思就是读懂了此人内心的情绪,若是一味的觉得只是为了吹吹好玩,嘛无论这曲子多么婉转动听,都与凡音俗曲无差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