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幸得春风辞故人

噗通!那人被银月一掌打飞到了十步之外,随后吐了一口血后,眼睛一翻就昏过去了。

还好银月下手已经是最轻的了,不然这人绝对不是吐血昏过去这么简单,直接把他打死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管家一脸惶恐的看着银月,颤颤巍巍指着银月道:“你什么人,敢多管沈府的事!”

银月伸手安慰似的摸了摸月如故的头,示意他不要害怕,对管家道:“他是我徒弟,你抓人也要有个理由,胡乱的抓人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管家随之一愣,这孩子不是刚被他赶出沈府吗?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师父?

“我管你是谁,这小杂种偷了夫人的嫁妆里的一块流苏坠子,夫人让我们抓他回去惩治!”管家道。

月如故从银月后面探出头来,朝管家吼道:“我没有!!那本来就是我娘的东西,是夫人从我娘那里抢过去的!!”

管家对他一瞪眼,厉声道:“胡说八道!你娘的东西分文不值,夫人怎么会那你娘的东西!?”

银月转过身蹲下来对月如故道:“那块坠子是你拿的吗?”

月如故点了点头,从单薄的衣服里摸出一块雕刻得精美绝伦的凤凰玉坠,银月从月如故的手里接了过来,仔细的瞧了几眼后就发现了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顾禀叶。

这里面有些蹊跷。

顾禀叶会意道:“口说无凭,你要是想证明那坠子是沈夫人的,就让沈夫人自己出来说明,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管家,狗仗人势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说话!!”

管家被他气得个倒仰,正要回击就被一个尖锐的女声给打断了。

“小杂种,偷了我的坠子还不承认,皮子痒了是不是!!”

沈府的大门里走出来一个身着华服头戴了上层的珠钗的女人,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长得平平淡淡也没啥子特色,声音尖锐刺耳,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

只见那妇人走了出来,身后跟了五六个下人,对他都是趋之若鹜,管家喊了声:“夫人。”

看来这是沈府的女主人,那个把月如故赶出沈府的沈夫人。

沈夫人先是生气的瞪了一眼管家,随即看向银月身后的月如故,道:“你给我滚出来!”

月如故瑟缩着又往银月身后躲了几步,根本不听沈夫人的话乖乖站出来,这惹得沈夫人脸色难看,真要上前去抓月如故,银月有意无意的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月如故的身形,让沈夫人下不了手。

沈夫人讪讪收回手,目光尖利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两个男人,语气不善的道:“这是哪来的两根葱,敢多管我沈府的闲事?”

管家走上来不知是在她的耳边稍稍说了些什么,沈夫人脸色更加难看,抱着双臂冷笑道:“原来是两个江湖骗子,我还以为是多大的能耐,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姑苏城里就属沈家最是富有,祖上五代经商,生意兴隆朋友众多,名副其实的商贾之家,这些人也正是因为有钱就开始横行无忌,普通人没有什么办法,能避则避的绕道走。

顾禀叶对这女人丝毫没有敬意,你不尊敬我,我自然也是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带着嘲讽的道:“想必令堂就是沈夫人,听闻沈家是姑苏城里最大的商贾之家,今天一见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沈夫人自然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嘲讽,恼怒道:“你什么意思!!?”

顾禀叶冷笑道:“没什么意思,沈夫人也是闺中出来的商贾之家小姐,没想到家教礼数居然不堪入眼,和那乡野妇人有什么区别?”

沈夫人气得脸色发青,他这不是在说自己没教养,和乡野妇人一般无二吗?也不管顾禀叶和银月什么江湖骗子,抬手就要一掌打在顾禀叶身上,顾禀叶冷笑一声,也没有抬手,周身威压瞬间散开,沈夫人又是不会武功的,毫无悬念的往后退了几丈,她这是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气得差点吐血。

“你们想要拥护这孩子也行,让他把我的流苏坠子交出来!”沈夫人咬牙切齿的道。

月如故死死的握住那块流苏坠子,对沈夫人道:“那本来就是我阿娘的,是你从我阿娘那里抢过去的!”

沈夫人听闻狠狠的瞪了月如故一眼,道:“那坠子什么时候变成你娘的了?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你那死鬼母亲早就魂飞天外了,凭什么说是她的?”

银月又看了看手中的流苏坠子,看了一眼沈夫人,道:“沈夫人可以描述一下这坠子的样子吗?这块坠子又是谁送的?这样我也好有个理由还给沈夫人。”

闻言,沈夫人哑然,半响都说不出来话来,最后道:“本来就是我的坠子,要什么理由!?”

银月眯了眯眼睛的看着沈夫人,最后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容,就凭刚才沈夫人的反应,他就从里面看出了不少的问题。

“坠子根本不是沈夫人你的。”银月冷笑道:“这坠子上坠的是凤凰,雕刻技艺精湛,若非出自名匠之手何来贵重?”

沈夫人白了银月一眼,道:“我沈府是姑苏第一商贾之家,我夫君又经常在外经商,什么稀奇古怪的贵重物品没有见过,这坠子不就是雕了个凤凰吗?有什么稀奇的?在说了这是我的东西,我……”

银月打断她,厉声道:“这根本就不是你的坠子!!”

被他这么一训斥,沈夫人一瞬间呆住,愣愣的看着银月:“你什么意思!?”

银月冷笑一声,蹲下身来把坠子还给了月如故,让他好生收好,站起身来道:“这坠子上的凤凰是梧桐阁的标志,喻意‘梧桐凤凰佩,浴火则重生’,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坠子的来历,何谈就是这坠子的主人?”

沈夫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银月转过身问月如故:“阿故,你说这坠子是你娘的,你娘是梧桐阁什么人?”

月如故小小的脑袋摇了摇,道:“我不知道,阿娘不让我问。”

他的阿娘在他懂事以来从来都是寡言少语,性格孤僻的一个人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对谁都是不冷不热,整天身上见不得一丝生气,就像是个死人一般,只有对待他这个儿子才能稍稍有点活人的生气。

问不出来,银月也没有说些什么,逝者已矣,在怎么追究未免不尊重,不过他已经大概猜到了月如故母亲的身份,跟梧桐阁肯定是有些牵连的,不然怎会有梧桐阁的凤凰玉坠?

“师父知道了。”银月说完转过身来看着脸色发青的沈夫人,斜眼轻蔑的道:“沈夫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夫人绞紧了手里的绣帕,恨声道:“要拿走就拿走!你那个贱妇母亲的东西我不稀罕!!小杂种……啊!”

她还没有骂完就突然间痛苦的捂住了脸,抬起头来时嘴角渗出一丝血水,看来是被打磕破了嘴角,被打的那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顾禀叶回头看了一眼银月,只见他眼里充满了怒意,而伸着的手还没有收回去,很明显人是他打的。

“你!你居然敢打我!”沈夫人捂住红肿的半边脸,朝银月怒目圆睁。

沈府是姑苏第一商贾之家,姑苏人见了她都是低头哈腰的一副尊敬,就算是她的夫君都是不敢悖逆她的意思的,更别提动手打她,这个江湖人居然敢动手打她!

“呵,沈夫人请注意,所谓‘不为强取视为偷’,沈夫人是没有做那种偷窃的事,可是你强夺我徒弟的遗物就是和偷窃好无差别,你拿了我徒弟的东西,我替徒弟拿回来天经地义,物归原主你你却出言卑劣,我打你这一巴掌已经算轻的了。”

沈夫人愤怒羞愧的指着银月:“你!”

银月丝毫不想给她留面子,继续说下去:“身为一介妇人,沈夫人毫无大家闺秀的半分影子,抢夺遗孤遗物,还恶语相加,禀叶说得没错,你个这乡野妇人毫无区别!”

噗通!沈夫人一个后仰就倒在了地上,身后的下人急忙上前去把人扶起来,她这是气急攻心昏了过去,而且还是被银月给气的。

顾禀叶无语的看着银月,认识这么久了,他竟不知道银月除了性子倔强之外,打嘴仗居然也是一把好手!

银月毫不在意的扫了昏过去的沈夫人,拉住月如故的小手对顾禀叶道:“走了,让他们自己忙活去吧!”

顾禀叶收紧了保住孩子的双臂,看了手忙脚乱扶着沈夫人的下人,轻蔑的叹了口气后跟上了银月的脚步。

月如故在还没有出东街时不停的回头看沈府,银月牵着他的手道:“别看了,哪里以后就不在是你的家了,看了以后就忘记吧!”

月如故嗯了一声,但还是时不时的回头看,知道除了东街再看不见沈府的影子。

是啊,哪里再也不是他的家了,阿娘都离开了,那里曾经存在的唯一温暖不在了,留给他的就只有沈府里对他的欺辱,现在他有了师父,那里还有什么好怀念的呢?还是忘了吧,回的不去的才叫做家,回得去的就只是那个冰冷的沈府,唯一温暖不见了就不用记住了。

带着两个收留的孩子,两人很快就回到了书画阁里,顾禀叶上楼去把怀里昏迷不醒的孩子放到了床上。

顾禀叶对王管事道:“浮云玉来了吗?”

浮云玉两年前被他安排到了桃花岭去居住,桃花岭是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安排她到那里去居住是以免她身上的圣医册有什么差池,但浮云玉每过半个月就会来一趟书画阁,算算时日刚好就是今天。

王管事道:“回禀庄主,药圣手已经在茶室等了您半天了,需要属下把她请上来吗?”

顾禀叶点头,这孩子的症状怪异无比,他见过许多的病状,却从未见过这种症状,瞥了一眼月如故焦急不安的表情,顾禀叶只能希望浮云玉能看出什么东西来,能对症下药的治好这个孩子。

哒哒哒!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嘎吱!门被打开,门外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眉目清秀,鼻梁挺立,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

浮云玉进来就看见了两人,先是问了声好:“顾大哥,银月。”

顾禀叶没时间和她搭话,对她道:“你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个孩子,他的症状恐怕也只有你能看出来了。”

圣医门是专攻疑难杂症的门派,他们武学方面倒是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可这一手的医术是独步天下的,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左右。

浮云玉虽然居住桃花岭,有时也会遮住脸出来行医救人,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病状早就是家常便饭了,一听是自己才能看出来的病,立即来了兴致,来到床边给孩子把脉。

本以为是什么较为简单的病,可按住了孩子的脉门一会后她就冷静不下去了,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眉头随之紧皱起,平时把脉的时间成了两倍,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和胸口,几乎都是冰冷一片,像个硬邦邦的死人一般毫无温度,可又不是死人,只要按住他的心脏就发现心脏跳动的,脉搏也还是动的。

顾禀叶见她脸色严肃,感觉接下来浮云玉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问了出来:“如何?可有治疗的方法?”

浮云玉好像手背孩子身上散发的冷气给冻到了,僵硬的收回了手,肃声道:“顾大哥,这次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孩子的症状连我都无法看出病根,更别提医治了,根本不可能知道这症状的病根是什么引起的。”

房间里三人的瞬间怔住了,尤其是月如故,他上前去拽了拽浮云玉的袖子,恳求道:“前辈求求你救救他。”

他那副明亮的眼睛里积满了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十分让人心软,浮云看了也不免有些松动,可惜她无能为力。

浮云玉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救他,是他的症状我也救不了,我虽然是江湖上医术最高的人,圣医门里的疑难杂症书籍我是过目不忘,可这等怪病我闻所未闻,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银月上前一步把月如故拽了回来,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头,问道:“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浮云玉道:“也不是没有什么办法,这个孩子骨龄是七岁,刚才我替他把脉时发现他的筋骨宽阔,是个不可多得的习武料子,唯有让他习武才能缓解身上症状的发作,圣医门不可以随随便便的收徒的,就算是要收徒也是要通过宗主的坑定,我是不能收徒了,你俩看看谁能收留这个孩子,也好让他不受这寒体之苦。”

顾禀叶和银月对视了一眼,银月道:“我都收了阿故了,也是不能在多收了,你要不就收留这个孩子,以后也好有个养老送终的人?”

顾禀叶很无语的白了银月一眼,道:“我还很年轻呢,要什么养老送终的人?”

银月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讪讪闭嘴。

这时,床上的孩子迷迷糊糊和的醒了,当他睁开眼时一双眸子深邃冰冷,天生带着三分肃杀之意,孩子看着床前这些陌生人,感到了十分的警觉,周身散发着寒气。

月如故见他醒了心里一喜,上前去拉住他的手,问道:“你醒了?好些了没有?”

孩子见到他周身的寒气有所收敛,只是对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道:“没事了,这是哪里?你怎么也在?”

他记得自己在昏迷时分明是在那间破旧的屋子里,怎么到这里来了?

月如故道:“我被沈府的人赶出来了,这是我的师父,是他们收留了我,并帮我夺回了我阿娘的坠子,他们叫你病得严重,就把你给带回来了。”

孩子点点头,用眼光打量着这里的三个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顾禀叶道。

孩子沉默的低下了头,紧紧的抱住自己,似是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和月如故刚见银月时一模一样。

顾禀叶正要开口再问,孩子像是斟酌了半天后回答了他:“余疏行。”

站在一旁的月如故有些惊讶,余疏行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月如故有时就会认为他是没有名字你,就像是他的阿娘只叫他小月,连正规的名字都没有,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他是有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