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落尽子规啼,闻到龙标过五,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月如故道:“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余疏行轻笑一声,道:“说得对,江湖险恶,入江湖也是需要鼓足勇气的,所以阿故你敢涉足这纷乱的江湖,也算是勇气可嘉。”
月如故道:“勇气可嘉又有什么用呢?有谁的勇气是可以坚持到最后的?进入了谁又能全身而退?”
江湖好比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一旦陷进去就是越陷越深,最后漫过了头顶,只能在泥潭里出不来,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余疏行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有,遇见一个愿意付出一切让你摆脱束缚的人。”
“就像你师父一样,付出的代价是用命,让我师父生生世世的隐世在了银月山上,承载着失去知己的痛苦活了半辈子。”
闻言,余疏行转玉箫的的手倏的一顿,彻底的怔住了。
“我师父他敢涉入江湖,却急流早退”月如故声音略带伤感的道“那我会不会也像他那样?”
像他那样失去了最重要的事情,从此带着一世的疼痛归隐山林,把自己囚禁在一个过往的幻想里,告诉自己他没有离开。
会这样吗?
江湖无情,人却是有情,七情六欲皆是人包含的欲望。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余疏行一下子变得沉默不语了。
自己只能活两年多一些时间了,想起自己身上扼制生命的寒症,余疏行带着嘲讽的语气在心里暗暗的自嘲。
余疏行微不可觉的摇了摇头,幅度越来越小,半响才道:“如果真的有这么人用最悲痛方法让你远离了江湖的漩涡,到那时候你就忘了他吧!这样你就不会背负着痛苦一辈子了,就当那个人你不认识。”
月如故嗯了一声,勒紧缰绳继续赶路。
看着月如故走在前面的背影,余疏行在他的身手抬起手描绘着月如故的背影,最后无人知晓的笑了一下。
“驾!”夹紧马腹部,上前和月如故并驾齐驱。
人生苦短,幸好!上天对我还不算苛刻,遇见你我不悔入江湖。
冥火宫之中,弈北宸高傲的坐在宫主的位子上,气势凛然,独有一副王者风范。
而在大殿中央站着一个女人,一个身穿穹峰宗嫡出弟子的女人。
女人一双桃花眼清明静谧,如同一汪幽静的深水,不参杂任何的污秽,嘴唇红润有光泽却比较薄,眉目清秀动人,凭空添了几分薄情。
弈北宸声音有些不耐烦和排斥的道:“你来干什么?我说过从你见死不救的那天起我就不会在和你有任何瓜葛,你如今不应该出现在我面前!”
女子忽视他的不耐烦语气道:“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就看你肯不肯?”
弈北宸冷眼看着她,声音冷峻:“请我帮忙?可笑至极!你穹峰宗和我冥火宫势如水火,你父亲和我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你觉得我会出手帮你?”
众所周知,冥火宫与穹峰宗乃是死对头,两派的情形皆是水深火热,两边的主人都是有恩怨,轻则如同吵架,重则大打出手取对方性命。
他的语气丝毫不可客气,让女子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看着弈北宸,手掌在衣袖下紧握,愤愤的道:“你别给我提他,我恨他!”
弈北宸换了个姿势靠在位子上,对女子的愤怒置之不理,出声道:“你恨他?可笑至极!你是他的女儿,也是他的血脉,有什么资格让我帮你?”
提及此,女子一双桃花眼瞬间散发着冰冷的杀意,咬牙道:“我就问你帮不帮?!”
弈北宸轻笑一声,端起茶杯摇晃,杯子里的茶水随着晃动荡漾着,却没有浪出来。
“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拿出对我有利益的条件,说不定我会帮你。”弈北宸道。
女子收敛住怒气,语气狠厉恶毒的道:“我要让你杀了他!”
咔擦!被弈北宸端着的茶杯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弈北宸的语气犹如冰窖道:“你说什么?!”
女子被他的冰冷气势吓得手上冒了一层薄薄细汗,但还是装作镇定的道:“我要让你杀了他!包括周临!还有周临的母亲,那个该死的贱人!”
她说的最后几句话尖酸刻薄,十分的冷血无情。
料想一个女人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往往是被逼到了极致才会动了杀心。
弈北宸松开了端住茶杯的手,只见茶杯表面开始皲裂,一块块的往下掉落,在地上当初破碎的声音,声音在大殿里回荡不止,显得大殿中十分的安静。
“你的心还真是不是人该有的。”弈北宸道“也对,一个连自己父亲和弟弟都能下杀手的人,心早就不是人心了。”
大殿里回荡着他的声音,显得空旷安静。
“那么你要用什么东西来和我交换呢?”
见自己的话打动了弈北宸,接下来觉得自己势在必得:“你不是在找五册吗?我不妨告诉你,穹峰宗就有一册书册,就在他的手上。”
刹那间,弈北宸的眼底泛起了一丝微不可觉的波澜。
五册中,他的手上只有赤火册,余疏行身上却有流光卷和圣医册,面对这种形式他绝对不会让三人凑齐五册,五册必须到自己手里来。
女子道:“那书册是五册之一的《玲珑册》,你不是在英雄大会上说过谁要是找到了五册的下落,你会厚谢他吗?我告诉你书册的下落,但我不要什么厚礼厚谢,我的要求就是让你帮我杀了他。”
弈北宸冷笑一声道:“呵!你是不是觉得你父亲会把玲珑册给我?你是在和我开玩笑,他和我水火不容,就算是没有仇恨,玲珑册想必也是被他看做穹峰宗的宝物,又怎会把玲珑册交给我?”
穹峰宗宗主周清与冥火宫宫主弈北宸之间仇深似海,一个恨不得杀了另一个,只碍于宗门势力,要是打起来就两败俱伤。
女子道:“你只管帮我杀了他,玲珑册自然会到你手上,你杀了他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势力必定强大几分,届时的不就是一箭双雕就是志在必得。”
弈北宸端着不愿意浪费口的语气:“你就不怕有人怀疑到你头上来吗?况且穹峰宗的宗主、嫡子、主母都死了,唯独之留下来你一个,心眼多的人猜也是要猜到几分的,你就不怕自损八百赢敌一千吗?要是被人给揪了出来,你就算是有口也是难言,告诉你玩火自焚可不是闹着玩。”
周清只要一死,大多数人都会怀疑是有仇的人动的手,因为两人水火不容,相看生厌。
“况且穹峰宗的防御能力和机关布置江湖独步,你想让我帮你杀了他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吗?”弈北宸嘲讽道。
女子脸色忽青忽白十分的精彩,最后道:“我父亲在外得罪的人多了,哪个不是想要他的性命,只因打不过他才忍气吞声的忍着,别人都恨不得咒他短命赶快死,反正让他死的人不在少数,你若是动手根本不会被人怀疑。”
“我和你里应外合,穹峰宗的地图我会给你,人我也会给你解决掉一些,让你的人能够顺利进入宗门,我只想你杀了我周清。”
“他养了你这么久,你难道就下得了手?”弈北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女子袖子里的手指抖了一下,道:“当断则断,养了我又如何,不过是把我当成他的傀儡罢了,只要周临活着,我就永远不会有光明。”
周清是压在她头顶上的泰山,让她处处受到影响,她本是嫡出小姐,只因母亲难产早逝无人护着,她出生后不久,周清的妾室生下了周临,周临是周清的第一个儿子,周清一高兴,妾室就顺理成章的登上了主母的位子,从此周临就成了穹峰宗的少主,倍受众人关注,处处都压了她一头!本来她才是嫡出受到重视才对,偏偏周清就宠爱周临,对女儿不闻不问,为了和其它的宗门结盟,不顾她的想法把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她从小就很在意自己的母亲,不允许别人说母亲的不好,可就连有人污蔑自己的母亲周清也是不管不顾,她实在是看透了周清的面目,这样的父亲她不要也罢。
弈北宸哦了一声,笑意不明的看着女子一字一顿的道:“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不过事成之后我不想见!到!你!”
“你!!”女子无话可说,怒目而视位子上的弈北宸。
最后她只能冷哼一声,携带着愤怒离开了大殿里,临走时压抑着愤怒的道:“你真的就这么绝情吗?”
我曾经认识的你不是这个样子,你也不会赶走我。
徒留一殿的沉寂,无人回答她的问题,随后举步沉重的离开了大殿。
弈北宸重新坐回位子上,看着她离开后,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容:“山雨欲来风满楼,周清,你养的好女儿,到头来你的命却是栽在了她的手上。”
洛州城里,有三个远道而来的人,三个人风尘仆仆的走进了洛州城里。
经过了半个月的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离银月山较近的洛州,这一路上可把三人累得够呛。
苏筠是累得前胸贴后背,刚找到一家?休息的客栈就不管不顾的要了一间雅间,丝毫不在意自家主人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月如故很想说苏筠这丫头两句,可她是余疏行的人,自己又不是临江山庄的人,没有权利替余疏行训人,只能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
月如故换了个问题,他用怀疑的语气道:“你们临江山庄的人都是像苏筠这样的?怎么出趟门体力这么的不行?”
余疏行看着匆匆上楼直奔雅间的苏筠,摇头解释道:“临江山庄里只有阿筠这个样子,其他人是经过了层层磨砺的暗影,若是把话说得再大些,临江山庄的暗影就是江湖上最强。”
月如故又道:“那怎么除了苏筠这样一个奇葩,武功虽然好,但耐性一点也不好,暗影潜伏不都是要高素质吗?苏筠一点也不像是个暗影。”
她当然不是暗影!可能是苏筠跟在余疏行背后久了,又被余疏行呼来喝去的,月如故就认为苏筠是暗影的成员。
余疏行道:“临江山庄里的暗影有的是我师父还在时一手培养的,他们都是一些事情无家可归或是被遗弃的孤儿,算是和我一起长大,在我师父离世后他们一心一意的效忠于我,我之所以能在江湖上消息准确,都是归功于暗影。”
暗影的存在是临江山庄的先祖留下的,较之冥火宫徒秋统领的夜影,暗影的来历更加悠久,夜影不过是后起之秀,不能与暗影相提并论。
月如故道:“苏筠难道不是暗影吗?”
余疏行知道他是误会了什么,边走边道:“不是,当初我师父没有让她加入暗影,你是不是认为她也是暗影?”
月如故沉默了很久,最后点头。
“果然如此。”余疏行感叹道。
月如故奇怪的道:“苏筠的武功不低于乌云巧,又能在江湖十首里跻身前七,可为什么你师父不让她加入暗影?按理说她成为一名暗影对整个组织有利无害。”
余疏行道:“我曾问过我师父,我师父说‘阿筠是个姑娘,以后是要嫁出去和别人相守一生的,暗影是杀戮见血的东西她还是不要碰比较好’自此以后苏筠就没有加入暗影,时时刻刻的就陪在了我的身边,我并没有把她当做下人看,反而是把她当作了我的妹妹。”
顾禀叶是看着他们一起长大,苏筠是如同亲生女儿一般,余疏行虽是他的徒弟,但也如同亲生,余疏行以后是要担负起临江山庄,苏筠也应该加入暗影辅佐余疏行,而顾禀叶却考虑到了苏筠的终身幸福,不愿意让她加入暗影,他只希望苏筠能无忧无虑的生活。
言必,月如故不得不赞叹顾禀叶眼光看得久远。
步上二楼找到了苏筠所在的那间雅间,三人围坐在一起,苏筠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精神状态恢复过来了一些。
“主人,我们真的有去银月山吗?好累啊,我不想走了!”苏筠撅着嘴发抗议。
余疏行倒了杯茶递到月如故的面前,又倒了杯茶给自己,端起茶杯自顾自的饮了起来,声音充满鄙视的道:“你想要跟着我出来就不要发牢骚,我都还没有叫累你叫什么?”
苏筠把茶杯啪嗒一声登在桌子上,抱怨道:“我哪里有你那样的身体素质?这大热天的马不停蹄,你不嫌热我都嫌热!”
余疏行静静的听着苏筠发牢骚,一句话也不插嘴,连阻止都不动作,想必听苏筠发牢骚是家常便饭了。
苏筠又口无遮拦的道:“主人你根本就不怕热,因为你有寒……”
“咳咳!”余疏行突然间咳了两声,打断了苏筠继续说下去,并且一个冰冷的眼神直直落在了苏筠身上,带着警告的意味。
苏筠及时刹住话头,知道自己一时心急差点说漏了嘴,忘了一旁的月如故还在,又偷偷的瞥了一眼一旁的月如故。
月如故察觉到她的眼神,感觉莫名其妙,出声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苏筠立马摇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看。”
看来是没有察觉什么端倪,苏筠暗暗的松了口气,回头看自家主人时差点被那眼神给吓个半死。
那眼神的意思在明显不过,意思是你要是在胡言乱语让他知道了什么或是察觉到了什么,看我怎么收拾你!
识相的苏筠被他那种冰冷恐怖的眼神给警告后,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再不像刚才一样聒噪不停,她紧紧的闭着嘴巴不说话了,就像是恨不得自己脸上没有长嘴似的。
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现在正是正午,太阳才刚刚升到中间,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看样子时间还早的很。
“银月山离这里不算远,现在时间也还早,想必是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银月山脚下。”月如故算了算路程,肯定道。
余疏行放下茶杯,道:“那休息完就上路,争取在天黑之前到达。”
两人达成共识,唯有被警告了的苏筠在旁边兀自的吃着杏仁酥。
主人都发话了,做下属的我还有什么意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