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剑止住了穆轩向前的步子,同时也让他警惕顿起。
插在他面前的这把软剑,他除非是个眼盲之人,不然不会认不出来。二十年前,顾禀叶也是欲用这把软剑将他斩杀,害得他东躲西藏的好生狼狈,后来他设计害死了顾禀叶,这把软剑就二十多年里不曾出现在他视野里。直到余疏行重出江湖,但这次不是用来斩杀自己,而是用来对付被他操控的傀儡弈北宸。
再后来,余疏行寒症发作无药可医,消失于江湖不知去向,这把软剑被他亲手交由月如故保管,或许是觉得还有回来拿起这把剑的机会。五年以来这把剑都被封存在玉箫中,被月如故不离身的带着,他没有把玉箫给过任何一个人,因此没有一个人能拔出,直到先前他在姑苏城外欲杀月如故,谁料半路杀出个司徒枫,拿着月如故宝贝得不行的软剑就把他打了个猝不及防,因此他的计划里不得不提防这个登临剑心的人。
穆轩看向软剑冲着这边飞来的方向,看到了站在高台上,一身霜寒杀气的蓝衣人,心中顿时了然。
他转头看着一手血的月如故,讥笑道:“月公子,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余疏行临走时把玉箫托付到你手上,望有朝一日能回来,结果你转眼就送给了别人,这要是让余疏行知道了,九泉之下恐怕不能瞑目了。”
月如故抬起手,用袖子抹干净脸上的血迹,道:“哦?你这话说的还真是奇了怪了,余疏行把玉箫托付给我保管,又没说不能转送给别人。”
穆轩道:“说的有理,不过月公子这么做,良心过意得去吗?亏余疏行把你当知己,连身家性命都交到了你手上,庇佑你在江湖上无人敢惹,你却丝毫不珍惜。”
月如故用剑支撑地面,拖着一条血淋淋的手臂站了起来,血顺着手臂嘀嗒落下,把剑柄染红,他苍白着脸,用蔑视的眼神看着穆轩,道:“我良心过不过得去,跟你有半文钱关系?用得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穆轩对他的训责不以为意,依旧抱着那副讥讽的表情看着月如故。
月如故顿了顿,看了眼高台上一身蓝衣的鱼行,话锋一转,挑眉露出一幅戏耍的语气:“再说了,余疏行给我的我已经还给他了,就比如他给我临江山庄的一切,其中也包括那支玉、箫!”
话音一落,穆轩便察觉到了他话里的不对劲,月如故说一切都还给了余疏行,其中也包括那支玉箫!但此时此刻他只看见玉箫在司徒枫和大堂内这个人手里!
穆轩抬眼去看月如故,发现他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他,仿佛再说他蠢得不可理喻。
“难道……!!”
说罢,他猛地转过头去看高台上那个蓝衣人。那个蓝衣人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他,看得他如同阴沟里不值一提的渣滓,与他有着天差地别,给人一种不可高攀的遗世独立感——而这眼神让他感到了万分的熟悉,心中隐隐的冒出几分恐惧感。
只见那个蓝衣人抬脚矜贵雅致的下台阶,一步步往这边走来。
他每走一步,穆轩心中那份不详预感越来越浓,方才脸上讥讽月如故的表情,在看到蓝衣人走过来后已经转为忐忑不安。
那边,萧鸢无语至极的扶额,道:“你这祖宗总算是出手了,我以为你要等着人都死在这儿才肯出手。”
鱼行斜瞟了他一眼,冷硬的道:“你想多了,我可以看着你死在这里,但我绝对不会看着阿故死在我眼前!”
他边说边走,在走的过程中,一头长长的青丝逐渐从发根开始变白,不一会儿他就满头的白发,同时,他脸上那张平平无奇的鱼行易容面具脱落,露出了真容,余疏行那张万年霜月不化的脸。
看到这张脸,月如故一颗心彻底的安稳了,装作镇定自若的神态顿时消散,露出疼得发白的脸,忍着臂膀上刀伤的疼痛,他勉强挤出个笑容,朝余疏行调侃道:“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被他砍死当场了。”
余疏行看了眼他那只血淋淋吊着的手臂,皱着眉头伸手封住了血脉,防止还没动手人就先与世长辞了,他面色不济的道:“明明知道斗不过他,掉头就跑都不会,真不知道你入世这么多年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月如故没心没肺的回句:“学了多管闲事,吃力不讨好,学了如何被一个人欺骗后如何坚持一颗不熄灭的心,等一个人回来。”
闻言,余疏行存在胸口责备他的话顿时说不出口,唯有胸口沉甸甸的感觉呼之欲来,让他周身的寒气弱了不少,哑然片刻,转过去面对穆轩,不打算和他说话了。
在看到余疏行出现在眼前,穆轩已是惊涛骇浪掀过头顶,此时被余疏行那冰冷狠厉的目光盯着,冷汗也逐渐从额头上冒出来。
余疏行垂下眼眸,修长纤细的手抬起,漫不经心的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穆轩,好久不见,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穆轩镇定的道:“你也是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早就在五年前就死在了荒郊野岭,没想到你居然能把寒症根除,一步登临剑心境界,还真是我小看你了!”
余疏行嘴角微扬,谦虚道:“哪里哪里,当初脱了你那个傀儡弈北宸你服,迫使我寒症突发,命不久矣之际,带着当时众人垂涎欲滴的五册离开后一路北上遇见了个奇人,破那人破解五册救了我一命,不然还真如你所说,见阎王爷去了。”
“五册被人破解了?”穆轩捕从他的话中捕捉住重点的道。
余疏行点头,道:“没错,你们求而不得又无法破解其中奥秘的五册,被一个深居雪山极寒之地的老人破解了。”
怎么可能?当年他听说五册能使人长生不老、死而复生,有想过集齐五册来救自刎殒命的凤清,结果是拿到了一册,可即便是拿到了,他也无法破解五册中的奥义,致使最后目的无疾而终,凤清也没能救回来。
相传五册的其中的奥义除了当年五大宗门的开山鼻祖和他们的亲传人能破解,后面的历代后人都无法勘破其中奥义,三十多年以来未曾有人能成功破解,如今却被一个不闻世事的老人破解,这又作何解释?
穆轩问道:“不可能,五册破解之法早已失传百年之久,怎么可能被一个不问世事的老人轻易破解?你骗人也要拿出个有说服力点的证据,这么说你以为我脑子有问题,会信吗?”
余疏行不管他相不相信,兀自的道:“破解了就是破解了,要说没被破解,我还能有命站在这里?岂非真如你方才所说,死在荒郊野外。”
话说的还真没错,还真是一个有力的证据。
穆轩道:“……那个老人是谁?”
余疏行抱臂看他,似笑非笑道:“能轻而易举破解五册奥义的人,除了他的铸造者,你说还能有谁?”
五册的铸造者,多半江湖上只知五册乃是百年前五大宗门开山鼻祖留给后世子孙的镇宗之宝,却不知五册并非由五大鼻祖铸造,而是由五大鼻祖的师父古淮上仙铸造。可百年前古淮上仙传闻早已抵达武学巅峰,踏破虚空羽化登仙去了,若是余疏行所言不假,那么古淮上仙根本就没有羽化登仙,而是找了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避世不出,那么传说一切都不做数。
“好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那么这三十年以来你欠下的所有债,也该有个了解了。”余疏行往前走了几步,拔起了插在地上的软剑,不紧不慢的道。
穆轩对他不削一顾的“呵!”一声,充满了鄙视,道:“笑话,这大齐江山都要亡了,你现在还气势汹汹的说要我还债,怎么?寒症治好了,反而脑子不清明了?”
余疏行并未作答,还是那副不动如山的表情看他,似乎没被他这句话吓到,而死异常的冷静。
“谁跟你说的大齐江山要亡了!?”首座上的萧鸢从椅子上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坐酸的腰杆,满脸看戏看饱了的神情。
他来到月如故身边,很不见外的把手搭在月如故肩膀上,道:“我萧家好歹也是满门忠烈,就算是重了你的计谋损伤过半,也绝对不会向蛮族后裔低头下跪,况且余疏行早就识破了你的诡计,约我见面后我就马不停蹄的回了帝都,按照他的意思,让父亲严查皇上身边的人,一旦抓到就地斩杀,同时加上皇城的兵防布署,现在你藏在帝都的势力已经被削得分崩离析。你觉得自己打的一手好算盘还会成功”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布署,这不可能!?”穆轩不可置信的瞪着萧鸢,声音都变了的问道。
余疏行道:“我怎么会知道?我确实是不知道,可有个人和我做了个交易,我给他的承诺是尘埃落定后让她见想见的人,她给我承诺是会告诉我你们的一举一动。”
她是谁!?
“出来吧,我知道你藏在大堂里很久了,你想见的人我给你请来了,不打算出来见见?”余疏行在大堂内扬声道。
也不知道他这句话对谁说的,半响大堂里都没有人回应,就在众人以为他脑子抽筋在对空气说话时,大堂里的一扇屏风后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屏风后走出来一个紫衣女子,不是乌云巧又是谁?
“居然是你!”穆轩眼中冒火的看着现身的乌云巧,带着怒火与惊愕的质问道,“是你告诉了他们我的计划,我说过事情结束后会给你应有的,满足你要求,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乌云嗤笑一声,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应该很明白,当初你口口声声说让我帮你扳倒弈北宸这根反骨,就兑现承诺,结果弈北宸被你控制于手掌心了,你却食言而肥,迟迟不肯兑现承诺,并且多次利用我,就凭你三番五次的失信,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