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精打细算局中局(一)

清晨,许多人还在睡梦中,被窝里了暖和谁都不愿意起来,然而月如故是被后院的打斗声吵醒的。

先开始他不以为意,蒙头希望能隔绝这刺耳的打斗声,结果不起作用,再三挣扎后,他实在受不了的掀被子起身。

“大早上的你们还让不让人睡了?”月如故踏进后院,看见的就是莫晨裘提着朱雀重剑和余疏行面对面的站着,看样子是在切磋武艺。

可是再怎么切磋武艺,这闹得动静也太大了,也难怪他会从被自己爬起来。

孔淮坐在一边的石桌前,看到他来,眼睛一亮,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他们这是干什么?”月如故坐到孔淮对面,语气略带怒意的道。

孔淮给了他一个眼神,道:“你看不出来吗?”

他当然看出来了,可就是有些怒意,导致他明知故问,他看向余疏行,责备道:“闹腾什么啊?让我好好睡一觉不行吗?”

难道不知道他大病初愈,好不容易得个安稳觉吗?发什么神经?

余疏行回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很无奈的道:“你以为我不想吗?莫晨裘大早上的把我拉出来,二话不说提剑就冲我砍,我难道还傻站着等他砍?”

月如故道:“……”

真不知道这剑痴怎么想的,故意的吧!

扰人清梦,莫晨裘丝毫不觉愧意,兴致勃勃的道:“嘿,又多一个观战的人,你们给我好好盯着他啊,余疏行你可好好打,别敷衍我。”

闻言,月如故疑惑的转头问一直坐着观战的孔淮,道:“怎么了这是?”

孔淮从盘子里拿了块糕点,把上面的果酱刮掉,丢进嘴里,腮帮子像松鼠的咀嚼着,含糊不清的道:“莫大叔和余疏行切磋,余疏行压根就没好好对待,反而一直都在躲闪,躲得也是技艺高超,莫大叔连他衣角都没碰到,摆明就是在敷衍了事,莫大叔能不气吗?”

说话间,那边两个人又开始交锋,果真如孔淮所说,余疏行压根就没把切磋放心上,脚下生风的躲避着莫晨裘的朱雀剑,玉箫挂在腰间却没取下来的意思,说明他没还手的意思。

他不停的躲避就算了,偏偏躲得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倒像是在闲庭信步,对莫晨裘霸道的剑刃一点也不注重,此举惹得莫晨裘火气往脑门子上窜,下手更是力道重,几剑落空砍在地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剑痕。

“喂!你能不能认真点?”莫晨裘心中不快的冲余疏行喊道:“好不容易和你切磋一回,看看你的剑术和五年前较之如何,你能不能别这么敷衍?”

余疏行挑眉看他,问道:“你确定?”

这话好像是在说他敌不过余疏行用剑似的。

莫晨裘道:“确定!”

余疏行理了理打斗时飞得乱七八糟的袖子,不冷不热的道:“那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伤了你我可不负责,输了可别不认。”

莫晨裘道:“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罢,提着朱雀剑气势汹汹的朝余疏行刺去,话都说在前头了,余疏行这回也不躲了,玉箫紧紧握在手中,横在面前挡住了莫晨裘的一剑。

月白纳兰玉不愧是玉中王者,受了一剑别说是碎了,就连一个缺口都没有。反倒是握剑的莫晨裘,清晰的感觉到朱雀剑剑刃在接触到玉箫时狠狠的震了一下,震得自己手麻!

他的第二剑还没落下,余疏行迅速握住玉箫一头,从玉箫箫管中拔出软剑,雪白的剑锋不费吹灰之力的把朱雀剑霸道的剑锋弹开,随之而来的就是凌厉骇人的剑锋,招招直接迅速,快得让人看不清,仅仅结了几招后,莫晨裘就有些汗颜了。

坐在旁边观战的月如故和孔淮在看到余疏行用剑的招式时,都是露出了一幅惊讶万分的神情。

孔淮只行医救人不执刀剑杀人,武艺更是勉强上台面,可能看不懂余疏行的剑招有何变化,惊讶只是单方面的兴叹赏识。

然而月如故就是用剑的人,好歹在余疏行身边待着三年,名义上有知己的牌子挂着,而且分外的了解余疏行用剑的风格及剑招。

以前的余疏行有着鬼魅的称号,用剑的一举一动也是很附和鬼魅的属性,剑招诡异让人看不行其中内容,捉摸不清;此刻的余疏行用剑,剑招中略带几分曾经的诡异,更多的是凌厉精绝,有着一剑平分两天涯的意思,剑招快到让人猝不及防,累计几招下来已是让莫晨裘迎接不急!额头上的渗出一层细汗。

不等莫晨裘喘口气,余疏行一剑就刺上来,莫晨裘心里一跳,反射性就抬剑一挡,剑还没挡回去,余疏行一掌就招呼了上来,把他打退了七步之远!

深厚的内力震得他骨头都在打颤,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握剑的手在颤抖。

而不远处的余疏行几招下来风度不减,白发飘逸,光洁的额头上刘海轻抚,他道:“你输了。”

莫晨裘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喘气道:“愿赌服输,认了!”

余疏行收剑回箫,坐到了月如故旁边,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你老了。”

他这话是对莫晨裘说的。

深知自己斗不过他,莫晨裘也不反驳什么,摘下酒葫芦灌了口酒,不紧不慢道:“是啊,都快六十的人了,半个身子都埋进黄土了,怎么不老。”

余疏行叹了口气,道:“黑发赚得真长策,苦得英雄尽白头。固有一老,何惧之有?”

莫晨裘笑声附和:“说得对!固有一老何惧之有?”

他常年沉浸铸剑,对兵器铸造十分痴迷,剑术算不上登峰造极,但也算是出类拔萃,虽没怎么和余疏行过招,却还是清楚一些余疏行用剑的招式的,方才于他打斗中用的一些剑招,完全不是曾经余疏行用剑的风格。

说着又灌了几口酒,道:“你之前的剑术不同于此刻的剑术了,重新练了一套?”

余疏行道:“嗯。”

“哦!什么剑法?说来听听。”一听剑术,莫晨裘就来了劲。

余疏行斜了一眼他,冷冷的拒绝:“自创的,不外传。”

莫晨裘:“………………”

不外传?至于这么抠门吗?

莫晨裘咬着牙,道:“大家都是兄弟,你至于这样吗?”

余疏行也不退让,道:“至于,我这剑术要传也只传亲近之人,你是我亲近之人吗?”

一刀插得不偏不倚直击心脏,莫晨裘清楚的听到自己的中刀,血都溅出来了,脸上同居闪了闪,不明显。

岂料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的精髓鬼魅绝影完全没领会到,气还没喘足,余疏行换了句更扎心的话:“不传亲近之人也可以,传给我儿子也行,你要当我儿子?”

“噗!”莫晨裘一口酒喷了出来,呛得他肺都在火辣辣的疼,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咳咳咳!你说什么呢!?谁要当你儿子!?你受的起吗!?不怕折寿吗!?”

眼看他呛得不轻,月如故倒了杯茶给他,好心提醒道:“前辈少说点话吧,不然呛得更厉害,慢点喝。”

真的!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赢,还是闭嘴为妙,不然他堂堂铸剑大师没有终归寿寝,就被呛死在了兄弟嘴下,不光彩啊!

月如故回头瞪了一眼余疏行,道:“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你就不能嘴下留情吗?”

可怜莫晨裘他‘老人家’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又被月如故这句话给弄喷了,咳的比之前还厉害。

余疏行无辜的冲他眨眼:这次可不关我的事。

月如故装作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莫晨裘的后背,给他顺气,道:“都说了让前辈慢点喝,怎么又呛着了。”

莫晨裘泪流满面的看向月如故,觉得自己闭嘴也没用了,还以为月如故良心发现会替自己说几句公道话,没想到俩都是一伙的,合起来坑他!

孔淮费力的憋着嘴角的笑意,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就转过身背对他们,等笑完了才转过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添油加醋道:“改明天我去丧事铺子问问棺材多少钱,趁早预备银两给您老人家买棺材,不然这兄弟做的不仗义。”

莫晨裘颇有种提剑自刎的冲动,心里压了好一会儿气,才顺下来。

说笑片刻,管事就进来说有人要见月如故。

月如故皱眉,该见的他最近都见得差不多了,还有谁会见他?

管事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一旁的余疏行,道:“他们说是月庄主你让他们来的。”

月如故指着自己,疑惑道:“我?我有让人来见我吗?”

管事答不上来,下命令的是你,属下做不了决断。

余疏行道:“是我,让他们进来吧。”

管事听令退下。

月如故道:“你让什么人来见你?”

余疏行淡声道:“齐哲和阿筠,他们不是一直都想见我吗?我如今回来了,让他们见见也无妨。”

月如故道:“你把他们从临江山庄召出来了?”

余疏行点头。

月如故不说话了,按理来说余疏行才是临江山庄的正主,自己不过是暂时执掌,他有权在临江山庄里吊人手。

片刻之后,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院子里。

月如故道:“你们来了。”

两人点头,见他旁边还坐着几个人,顺带看了几眼。苏筠在看到坐在月如故旁边的余疏行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察觉到她赤裸裸的目光,余疏行抬眼看她,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苏筠眼睛通红,眼中的泪水积满,在听到这句话后直接夺眶而出,两步并作一步的来到余疏行面前,蹲下身拉住他的手,颤声道:“……主人。”

余疏行伸手抹了抹她的头,语气温柔的道:“之前不是叫哥哥吗?不叫了?”

苏筠颤抖着声音,改口道:“……哥。”

余疏行应道:“嗯,我在。”

“你真的回来了吗?不会离开了对不对?”苏筠眼泪断线珠子似的往下掉,打湿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