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历经辗转也能重圆(二)

月如故一嗓子喊出来,司徒枫如僵化的冰塑彻底愣在原地,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

对望半响,司徒枫叹气一声,妥协了,当着月如故的面伸手把脸上的易容面具扯了下来,一张久违的脸露了出来,睫毛长密眉眼深邃,眉心隐隐透着不争世态炎凉的霜雪风姿,恍如仙人临世,不可高攀。

月如故呼吸一窒,大脑一片空白。

这张脸他一次又一次的刻在脑子里,提醒自己一定别忘了,指不定哪天就回来了,不论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都忘不了,可是现在人回来了,他想说的一堆话就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哽得他生疼,只能这样死死的盯着,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梦又何时醒。

“我,我。”余疏行看着月如故,不知该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司徒枫就是我?”

月如故答非所问道:“那你这些年又是去了哪里?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余疏行愧疚的低头,道:“冥火宫一战后,我带着五册去了漠北边境,又辗转到了长白山一带,在那里待了四年之久,回到漠北后在漠北与大齐的交界处待了一年,三个月前才从塞外回来。”

月如故道:“那你为何不直接回临江山庄?反而去了帝都?”

余疏行道:“本来是打算直接回临江山庄的,可中途察觉到了穆轩的动向,便一路追着到了帝都,然后就在茶楼里遇见了你。”

想着当时自己不能轻易以真面目视人,自己消失江湖五年之久,突然间出现保不住有人还打着五册的心思,给临江山庄带来麻烦,万不得已才易容用司徒枫的身份和月如故见面。

没想到查穆轩的踪迹,反而和月如故查萧明的陈年黑底不谋而合,就猜到萧明和穆轩暗中肯定有什么交易,指不定萧明就是穆轩计划中的一步,索性就顺水推舟的帮月如故找到证据,把萧明解决掉,正好就可以反将一军于穆轩!这样来萧鸢不仅如愿以偿拜托爵位,不会再惦记着自己欠他个人情再去麻烦月如故,再者穆轩其中一环被自己无意中拔去,肯定会露出下一步动向,到时候顺着查下去就是顺藤摸瓜,不信不能拔干净他背后残余势力。

若非如此,他可能早就见到月如故了。

“对不起。”余疏行生硬的从嗓子里发出来话,“当初瞒着你寒症的事,后来又不辞而别,是我思虑不周让你这几年心惊胆颤的过着,抱歉……抱歉。”

何止是抱歉,望着月如故一语不发,他现在愧疚的心都在打颤,多希望月如故能拿剑捅自己几剑,至少可以发泄心中的不快,而不是把怒气情绪都憋在心里,这样面色无波的看着自己。

想来五年前自己还真是够混蛋的,自己关心的人心里理所当然的觉得他很坚强,跟在自己身边随时都有可能丧命,血雨腥风刀光剑影是一道一道的来,或许自己离开了他身边就会平静不少,他可以不用再陪着自己风里来雨里去,受到各种冰冷厮杀的牵连,安安心心的坐在临江庄主的位子上,有着一群暗影的拥护可以虚度完一生。

未曾想月如故心里的那些坚强都是他画蛇添足蛮横添上的,没有人能做到一辈子坚强,之所以看起来坚韧不拔,那是因为有人在心里占据了不可或缺的地位,让他变得坚强,一旦这个人离开了他就会打回原形,内心脆弱不堪到一想起那个人就会疼得撕心裂肺,可又不可以忘了,因为忘了就是不在意了,他在意那个人,即使是疼也要记住。

月如故就是如此,他要的只是在乎的人能陪在身边,无论腥风血雨他都可以咬牙坚持,可是余疏行离开了,他变得用冷硬的外表来伪装自己,伪装自己很坚韧不拔,没有人可以触及到他的伤痛,但每次疼起来,去触碰的人都会是他自己。

月如故看着余疏行向自己道歉,面上无表情,心里暗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向我道歉。

余疏行早已被他看得心惊胆颤,束手束脚的不知如何是好,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再开口说话时,月如故动了。

确切来说他脚步虚浮的走了几步,走到第三步时就往下栽,还好余疏行眼疾手快的扶住,不然他堂堂七尺男儿就要摔得颜面无存了。

“都说了让你回去,你偏不听,看吧,差点摔了不是?”余疏行把他抱起来往书画阁里走,语气略带责备的道。

听着这熟悉的语气,月如故放松了身体,道:“没多大问题,就是身子虚弱,养几天就好了。”

余疏行眸色一转,问道:“那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月如故嘴角勾起,负气的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气我了,这次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

余疏行心里一松,手上稳稳的抱着月如故迈进书画阁里,管事见余疏行抱着月如故回来,嘴巴张大没说出一句话,就木讷的看着两人上楼。

回到房间,余疏行坐在床边替月如故压好被子,道:“你也真是的,拿什么开玩笑都好,偏要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我若是在来的晚一点,可能就要见到你的尸体了。”

月如故道:“我要是不把他引出来,下次可就难抓到了,没想到大意了。”

或许在沈明志被射杀的时候,穆轩就开始盯着自己的动作了。

余疏行叹气,道:“他哪有这么容易抓住,要是真的那么容易,当初师父就不会被他陷害了。”

说的也是,此人帷幕之后作壁上观这么多年,几次的绞杀都能轻而易举的躲过去,又岂是他三下五除二能抓住的?

“对了。”月如故忽然想到,“你的寒症如何了?五册毁去了吗?你为何在长白山待这么久?还有你这头发怎么全都白了?”

余疏行道:“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呢?嗯,一个个回答。我离开后一路往西而去,此间寒症发作过几回,每回都在提醒我命不久矣,我想着躲远些就好了,漫无目的的就到了荒无人烟的长白山一带,哪里啊漫天白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我当时寒症发作就倒在了雪地里,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最后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救了,那老人十分了解我手中的五册,让我说说外面世界今夕几何?”

“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白发老人好像是在雪域一带归隐,在听到五大宗门覆灭时只是不断的重复‘善恶一线间,我不应该造就这五册’,我大概就猜到此人就是当初传闻羽化登仙的古淮上仙。”

因为造就五册的人只有古淮上仙一人。

月如故咋舌,道:“古淮上仙?怎么可能?他不是早在一百年前就一剑成仙了吗?”

同时古淮也是五大宗门开山鼻祖的师父,百年前一剑光寒照九州的剑神,剑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独决!居然百年都未离世!

余疏行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我濒临死亡,他就告诉我唯一可以让我破而后立跳出鬼门关的就只有五册上的功法,他亲自把五册上的古文解开,引导我修炼,四年来我从未离开过雪山,待我练成功法后他便将五册亲手毁去,告诫我‘五册神功以练成,切记不可为非作歹助纣为虐,不然他就算是拼了命也会亲自踏出雪山杀我’!”

余疏行继续道:“由于寒症病根深固,五册的功法霸道且寒冷,恰好能以强克弱化解掉我身上的寒症,练了此功法就像是冰永久的冰封了我,也正因如此我虽容颜不老,头发也是一夜全白。”

月如故道:“原来如此,五册能长生不死的的说法是真的?”

余疏行不赞同的摇头:“不是真的,虽然能容颜不老但也不能被誉为仙人,仙人触碰了凡尘就会天人五衰,可我是凡人,练了五册只会活得此别人长一些,生老病死一样都少不了,更何况这世间本就无仙人,何来长生不老?”

世上绝对没有仙人,那些武功达到最高境界踏破虚空羽化成仙的传说都是世人为了满足奢望的构想,凡人肉体凡胎从来都不会长生不老,从婴儿降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逃不脱生老病死束缚,就好比蜉蝣朝生暮死,寿命到了尽头就会如同凋零的落叶,归入黄土终成一把无人记挂的枯骨。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传说,不论你武功如何登峰造极,升仙永远都是一种惧怕死亡对内心的安慰。

要想活的长久,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那些血雨腥风刀光剑影,多行善积德,或许阎王会在你的生死簿上多添几笔,让你多活几年。

月如故内心觉得好笑,道:“没想到这些江湖争得头破血流都想不明白的东西会是一件废品,要是我早知道这东西是废品还争什么争?坐着看他们狗咬狗就挺有趣的,干嘛还要去费那个劲儿?不嫌累吗?也真是够愚蠢的!”

对于他这句不加遮掩的评判,余疏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道:“也不算是废品,至少五册把我的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不然这五年我的尸骨上都要长草了?”

月如故眸子微合,困倦的打了个哈切,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道:“也是……吉人天相啊,许是老天爷……眷顾你,让你最后一通胡乱走遇见了古淮上仙,不然你这条命……阎王爷就……收走了。”

看他连连打哈切,一幅疲惫不堪的样子,余疏行道:“看你困的,还是先睡会儿吧,不然等会儿连人都看不清了。”

不消他说,月如故眼皮子已经开始激烈打架了,时糊时清的看着余疏行,道:“哈……好困啊,我睡会,你可不许在离开了!醒来我要见到你人!”

他真的是怕了余疏行不辞而别,生怕自己一睁眼他人就可就不见了!

余疏行给他压好被子,温声道:“不离开了,我这次回来就没想过再离开,等把穆轩解决了,我要陪着你看尽江湖,陪你走到最后。”

在这温声细语中,月如故安心的闭上了眼睛,手还紧紧的拽着余疏行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