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拨云见月雾霭皆散(三)

次日辰时,书画阁开门做生意,管事笑呵呵的迎客进门,不一会儿阁中就来了不少的文人墨客。

风扶回来,管事也很有自知之明的去了他那里领罚,长了记性后就更加热情好客,用来弥补自己的错误。

而月如故没心情看他们迎客做生意,自己也不会下去,索性偷得浮生半日闲,坐在三楼露台上遥遥望着下面长街上人来人往,倒也是一幅清闲自在。

但这份清闲并未持续多久,就被打断了。

管事脚步轻盈的上来说:“有位姑娘说是要见您。”

月如故也没太在意,跟随者管事下了楼,待看到要见他的那个人时,颇有种想一走了之的冲动——来找他的人是昨日再三挡他路的沈桂。

也不知道这女人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尽然知道他在这家书画阁。

想来前天沈钰大闹书阁被他教训一通,半个姑苏城里的人都知道了,沈桂想打听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桂,道:“沈小姐,远道而来,在下有失远迎。”

沈桂娇美一笑,道:“月公子昨日才见过面,今日怎就如此生疏?叫我‘桂儿’就行了,何必叫得如此生疏?”

月如故恍若未闻,道:“不知沈小姐前来,有何事?若是想看书作画,让管事给你介绍一二即可,在下还有事,恕不奉陪!”

言即此,转身就要抬步走人。

沈桂见他一幅不想与自己多说一句话的样子,还转身就迫不及待的走人,心里急了,想也没想就伸手准备抓住他,却抓住了月如故的袖子。

月如故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自己被沈桂抓住的袖子,道:“沈小姐,请放手。”

沈桂故作委屈的道:“我不放,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找你而来,为何你三番四次的躲着我,还不想与我说话?”

月如故道:“我想沈小姐是误会了,我本就很忙,没闲心跟无关紧要的闲杂人喝茶谈心。”用力把沈桂抓住的袖子扯了出来,语气无情的看着她。

沈桂眼睁睁看着袖子被扯出,眼里闪烁泪光,道:“我怎么就是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了?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这事不论你承认与不承认,都是迟早的事!”

她看中的人除非死,不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有才有貌,在姑苏一带素有着‘静怡美人’的美名,这么多年来求娶她的世家公子不再少数,她眼高于顶,一个都看不上,面前的月如故是她唯一一个看中的人。一旦月如故不同意入赘沈家,沈家就会对他施压,让他在姑苏一带寸步难行,到时候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这一动作引得书阁里的文人墨客频频回头望向这边,有的还对两人指指点点。

墨客甲道:“那不是沈家六小姐吗?怎么跑书画阁来了?她抓着月阁主的袖子干什么?”

墨客乙道:“你没听见沈六小姐说的吗?人家是来找心上人的。”

墨客丁道:“可我听说月阁主与沈家大少爷沈钰有过节,他这个妹妹又怎会与月阁主有感情?”

墨客乙笑道:“你懂什么?那沈六小姐可是姑苏出了名的美人,月阁主又一表人才,想必是相互看对眼了呗!”

听到这句话,月如故眼光立即变冷,肃声道:“我与沈小姐并不熟稔,没有娶沈小姐的意思,更没有入赘沈家的意思,还请沈小姐自重!”

他和沈家的仇恨永远都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见风使舵的调解而化开,更不会因为一句单纯的喜欢就冰释前嫌,永远不可能!

沈桂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恳求道:“月如故,我是真心喜欢你,你为何就不喜欢我呢?我究竟是哪里不好了?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可你能不能不要否决我们之间的婚事?”

她再三不识趣的纠缠不休,月如故再怎么好的耐心也被她消磨殆尽,再者她方才信口雌黄的话,月如故更是被她惹恼了,直接粗暴的道:“沈小姐,难道偏要我说的如此明了你才能明白吗?我并不喜欢你,不论你变得有多好我都是不会对你动心,你我之间也并无任何的婚配之事,自始至终我心里从来就没有你!更没有为你留下一席之地!”

君子那也是有底线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他的底线,再闷声作所谓的君子就是让人蹬鼻子上脸的意思,岂能容忍!?

况且他之前也说的很明白了,自己不会娶妻生子,这女人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是明知故问,自己撞到枪口上来招惹他的,他把话说重那也是怪她咎由自取。

沈桂直接哭了出来,引得周围的人频频回头,大众之下,沈桂双眼含泪,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对月如故道:“为什么?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却对我如此铁石心肠?为什么?”

她这么一闹腾,旁边看戏的一众人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墨客乙道:“亏我还以为月阁主与沈六小姐看对眼了,原来是这沈六小姐一厢情愿啊。”

墨客丁道:“方才月阁主不是把话说的明白了吗?对这沈六小姐压根没意思,是这沈六小姐纠缠不休的。”

墨客甲道:“我看啊,这沈家姑娘也是够狠的,人家不愿意入赘就闹腾,这教出来的女儿啊,肯定中看不中用。”

墨客丁道:“说得对,这月阁主风光霁月恍如天仙下凡,岂是这沈家六小姐能奢望的?我看啊还是早点放弃,找个好一点的人家嫁了算了。”

月如故也不怕她闹腾,本生就是沈桂无理取闹,周围的人又都看在眼里,只要说明白了,指不定沈桂就会安静下来。

他冷笑一声,周身凌厉之气在周围散开,吓得沈桂哭都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小声的抽噎。

月如故望着她,眼中空洞得没有她的身影,无情的道:“为什么?因为你姓沈,是沈家的子女,我月如故就算是瞎了眼也不会娶沈家的女儿,更不会给沈家好脸色看!”

果然,沈桂没料到月如故会这般直接干脆,言语中摆明就是要跟她沈家划开界限,从此看哪一家都顺眼,唯独看她沈家不顺眼,更遑论看她这个沈姓姑娘。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不明白也足够明白了,月如故直接转头走人,看也不看呆愣的沈桂一眼。

看着远去的背影,沈桂只觉得心冷得颤抖,月如故给她的那个眼神里,淋漓尽致的告诉了她什么叫做遥不可及、痴心妄想,她不配碰到他,更遑论成为他的身边人。

可她还是不愿意就此罢休,在众人的言语议论里回了沈府,准备另想它法。

回到雅间,月如故端了杯冷茶猛地喝了下去,希望这冷茶水能压下心中的火气,结果不起作用,他想起沈桂那张脸就怒火中烧!

刚好,出去了一晚上的风扶也回来了。

风扶来到月如故面前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月庄主。”

月如故暂且压下心中火气,道:“查到什么了?”

风扶道:“回禀月庄主,王宁青原来额头上确实是有一块疤痕,是小时候保护王锦诗留下的,而王宁青原本是个右腿有疾的人,九岁时跌落台阶碰到的,而且王宁青压根不会武功,只是个书呆子,整日只知道读书写字考功名,话也不多。”

右腿有疾,走路有些颠簸?

可是他每次见到王宁青,都没有从他腿上看到过颠簸两个字,而那天王锦诗也说了,王宁青额头上的疤痕消失了,如果不是一些其他的缘故,为什么会和原来不一样了?

除非,待在沈府的那个王宁青不是真的王宁青!

“风扶,我明天回去一趟沈府,书画阁这边你给我盯紧了,有什么事情及时向我禀报。”

风扶道:“属下遵命。”

越来越多的事情让人值得深究了。

凤凰令,穆轩,以及那个行为举止怪异的王宁青,这一切的一切看似杂乱无章,又看似有迹可循,其中到底都牵扯了些什么?弈北宸对那幕后之人到底还有什么用处?

还有司徒枫,这几日到底是去了哪里,为何引他来姑苏后就迟迟不现身?是故意躲着他,还是另有隐情?

或许解开这一切,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次日清晨,月如故还没有下楼,风扶就火急火燎的跑了上来。

“何事如此慌张?”月如故不疾不徐的把青丝梳理柔顺,用一根发呆扎在脑后,面对着铜镜里反映的风扶,问道。

风扶道:“启禀月庄主,今日一早,姑苏城内就开始流出您与沈家六小姐关系暧昧流言,说是您已经和沈六小姐结下婚约,不日就要入赘沈家!”

手上梳头的动作一顿,连带着风扶忐忑的心也是一顿,后背不由自主的开始冒冷汗,一片寂静里,月如故把木梳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周身凌厉气息扑面而来,压得风扶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风扶忐忑不安的道:“月庄主,您看属下需不需要……”

月如故没听他说完就干脆利落的打断他,道:“不需要!”

风扶赶紧闭嘴,低着头生怕别人不知道此事与我无关!

梳理好一头青丝,月如故从铜镜前起身,做到了屏风后,隔着屏风对风扶道:“你去把沈家那些干活的好事都散播出去,越黑越好。”

风扶道:“月庄主这是准备?”

月如故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今日的流言定是哪沈六小姐见我不答应入赘,才处心积虑的弄出这么一出,想让我不堪重负的入赘沈家,既然她屡教不改,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以恶制恶不光她会,我也会!”

本以为昨天的话已经说得够绝了,没想到沈桂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居然还不长记性!想来昨天他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的动手将那女人扔出去,让她知道什么叫做遥不可及。

本来不想这么快动沈家,沈桂这般肆意妄为,那就别怪他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