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轮手足无措的查看,确认月如故只是是血昏迷,萧鸢心里踏实了。
吩咐药师和仆从退下后,房间里只剩下萧鸢和司徒枫,以及躺着不省人事的月如故。
看着这个一头白发的男子,萧鸢莫名感觉熟悉,可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熟悉。
还有,听月如故说,此人一夜间就查清楚了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速度连暗影都无法匹敌!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眼睛凌厉的盯着坐在床边的司徒枫,恨不得把人盯出个洞来。
“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盯着我看。”司徒枫替月如故掖了掖被子,头也不回的道。
既然都都这么说了,萧鸢也不打算用眼神盯着他看了,道:“你……他,你们……?”
卡壳了半天,他愣是没问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过司徒枫倒是懂了他要说什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想问我和月如故是怎么回事吗?”
萧鸢点头,这确实是他想问的,只不过一开口就忘词了。
司徒枫叹气道:“他今日应当是想去茶楼找我的,却在巷子里遭遇刺杀,我来的及时,没能让那些杀手得逞!”
说罢,从袖子里取出白玉箫,从中拔出软剑将剑上血迹擦干净,又插入箫管中,放到月如故枕边。
“你尽然用了玉箫!?”萧鸢张大嘴巴的看着司徒枫的一系列动作,惊愕的道。
司徒枫面不改色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为何不能用?”
萧鸢为他的这一举动汗颜,解释道:“司徒兄有所不知,这玉箫时月兄一位故人离去时留给他的,对月兄来说万分重要,除了他之外是绝对不允许别人碰的!”
司徒枫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好像在问“为什么?”
萧鸢很好心的道:“至于是谁就给他的,你还是不要问了,这个名字都成为临江山庄上下一个禁忌了!谁敢在月兄面前提起这个名字,恐怕就要接受月兄的怒火了!”
司徒枫把目光转向躺在床上的月如故,盯着那张久别重逢的脸看了许久,心里又是酸楚又是自责。
原来他一直都在等。
萧鸢道:“哦对了,在下还要多谢司徒兄帮在下查清楚案子的首尾,感激不尽!”
司徒枫收回眼神,冷冽道:“我不是在帮你,而且是在帮他,要不是他执意要帮你查清楚这个案子,我岂会施以援手,!?”
这话听起来,萧鸢感觉自己无意间沾了月如故的光。
司徒枫站起身来,理了理背月如故时被扯乱的白发,道:“你要查的一切我已经替他查清楚了,你只管在琼林宴那天扳倒萧明即可,其余的不必担忧,但……”
随即他的话锋一转,冷意散发:“此事过后,你与余疏行那点交易关系的承诺一笔勾销,往后的事情若非生死一线之间,勿要到临江山庄请月如故帮忙!”
明明这次萧鸢可以利用其它的方法摆脱这些达官显贵的俗事,却偏偏要让月如故出来陪自己绕一大圈才觉得万事俱备!
跑了一圈不要紧,可若是这整件事里牵扯过甚,那可就不是不要紧说得过去的。就像这次,要不是他率先一步替他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指不定这两人还要再绕几天的圈子,到最后得罪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萧鸢压低了声音,道:“司徒公子,你这是在警告我吗?”
司徒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中冷意弥漫,道:“你觉得呢?”
萧鸢想反驳两句‘你凭什么替月如故做主?’,话还没说出口,一股强大骇人的冷意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原本温暖屋子里顿时气温骤降!
司徒枫一双浅如琉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微瞌眼看着萧鸢,虽是一种闲散态的看着萧鸢,却有一种横生生人勿近的凌厉冷意。
“画骨千,想摆脱坠入权利的深渊确实是一个很明确又很有自知之明的决定,生在王侯世家权利说明一切,有你这么一种与世无争的心实属难得。”司徒枫在屋子里闲庭信步似的踱了几步,最后停在窗边。
窗边栽种着一刻玉兰树,正值开放季节,花枝延伸到了窗边,丝丝缕缕的弥漫着一股芳香。
司徒枫一双骨节分明的玉手拂过几朵玉兰花,轻得不忍拂落一片粉嫩的花朵,道:“但江湖尚有血雨腥风,这帝都朝堂又有几粟差别?你是不在乎这个位子,千方百计的想要脱身,好回归江湖逍遥自在,可你也别忘了,生在王侯世家,一辈子都是伴随着勾心斗角的,你早在落地时就被烙上了王侯世家的印,除非你死,不然这是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你以为立一件功就可以摆脱了?这种荒诞不经的说法你都信,着实是可笑!”
他的话句句带刺,却句句都是不可悖逆的实话,让萧鸢着实找不到反驳的余地,只能像个受训的孩子闷声不响听着。
司徒枫一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一顿娇嫩的玉兰花,语气不疾不徐,亦如正在给不明所以的弟子答疑解惑的先生,道:“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可又能作何呢?倒不如直接一点,坦荡的接受,或许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接受了。”
萧鸢苦笑了一下,涩然道:“司徒公子,你又没经历过这种感觉,如何能断言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抚弄花朵的玉手一顿,一阵风吹来,瓣瓣花瓣飘零落地,绵绵的细雨击打着玉兰花朵,一滴冰凉的雨水溅到了玉手上,一身蓝衣一头银发,加之微冷细雨击打落花,给人一种落花人独立的感觉。
半响,司徒枫出神的看着溅到手上的雨水,道:“不曾经历过吗?呵,经历过又如何,不经历过又如何?命运辗转反侧就是这般弄人,有时山穷水复,有时又柳暗花明,不曾经历过难道就没有出言定夺的权利吗?”
萧鸢道:“我并非此意!”
司徒枫收回顿在窗外的手,道:“我知,可你有不在乎的东西,也有在乎的东西,你在乎逍遥自在,不在乎王侯权利高位,可你就没有想过,别人也有在乎的东西,或许是在乎一件鸡毛蒜皮的事务,也或许是在乎一个陈芝麻烂谷子早已破烂的许诺,又或是在乎一个人,宁愿为了他向死而生,即使堕入炼狱烈火焚身也要徒手赤脚的爬回来!”
说罢,他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月如故,眼中遮掩着沧桑百年磨砺出的气息,又藏匿着一份独属于那人的温和。
萧鸢看了莫名的感到熟悉,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把眼前的人和那个人联想到一起。
可不过片刻又坚定的否决了这个可能。
首先,余疏行虽然周身都散发着冰冷气息,不过那只是寒症发作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司徒枫却周身冷气想外放就外放,毫无征兆可言!
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依旧,余疏行不是一头银发!即使司徒枫的脸看起来不过与他差不了几岁,不过这一头银发又做何解?
难道这年头江湖上要彰显高深莫测、武功高强,需要一头白发才能淋漓尽致的显露出来?
还有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风尚?
司徒枫转身,朝萧鸢道:“琼林宴上趁早把这件事解决吧,以免夜长梦多!你们要抓的那个唐州,我已经派人去把人禽住了,随时欢迎过去拿人。”
萧鸢道:“可你真的确定拿住了唐州就可以万无一失的扳倒萧明吗?”
司徒枫道:“你担心他狗急跳墙打死不认?呵!那可由不得他,为了打消你的后顾之忧,本座在送你一个线索,保准萧明无法抵赖,让他靠山山倒靠树树折!”
随即他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人偷听,小声得犹如在耳边窃窃私语。
也好在习武之人五官灵敏,即使司徒枫有意的压低了声音,萧鸢还是一字不漏的听见了,并在听完后露出了一副见鬼的表情!
司徒枫负手而立,风轻云淡的道:“如何?这下你大可把心落回肚子里了。”
萧鸢还沉浸在刚才他说的话里,有些愣怔回不过来神,嘴角僵硬的启唇:“确实是万全之策!”
这人的手段还真是让他错愕到下巴都直接掉了地,竟然连这种藏得极深的东西都翻出来了!
这手段,怪不得月如故都说自己的暗影自愧不如此人了,就这翻老底的手段,恐怕都独步天下了!
吞了吞口水,萧鸢恍如惊梦的抬头瞥了一眼这位不觉自己一语惊涛的司徒公子,心里由衷的觉得自己以后见到这位司徒公子还是识趣的绕道走吧!
万一得罪了,指不定哪天他就把自己一些陈年老底给翻出来了,到时候自己后悔都来不及了!
司徒枫道:“该做的不该做的本座已经替你们办得妥当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全看你们了,此事了解之后,你就让月如故离开帝都到姑苏去,理由你自己编一个,本座懒得给你想。”
萧鸢道:“为什么要月兄去姑苏?”
司徒枫道:“这你就不必多问了,只管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还有,记住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不然神明降世也救不了你!”
萧鸢道:“司徒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呢?月兄是余兄最注重的人,我要是敢让他置身犯险,要是余疏行回来知道了,不用你动手,他第一个提剑把我削成肉片!”
只见司徒枫眼冒寒意的看着他,往自己这边迈了一步,似笑非笑道:“很有自知之明,值得鼓励,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否定我这话的意思。”
萧鸢强行打压下心中战栗,假笑道:“何以见得?”
司徒枫斜眼送了他一个冷笑,大言不惭的道:“因为你若是再让他置身犯险,我的追究问罪你承!受!不!起!”
言外之意就是,我的实力你也见识到了,至于敢不敢冒着被太阳晒化的风险触霉头,全靠你如何决断。
萧鸢摇手道:“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