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窃玉又偷香

五日后,东方的天空刚翻开了鱼肚白,阿发正在梦周公,口水顺着嘴角直淌了半个枕头,这时他隐约感到鼻头上痒的难受,仿佛有个什么东西在顺着鼻子往人中穴那爬似的,他睁开惺忪的睡眼,两指往鼻头上一夹放在眼前一看,竟是一只黑不溜秋的毛毛虫,阿发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将那毛毛虫扔出了老远,睡意也瞬间全无。他平日里最怕这些肉乎乎的小昆虫了,转头一看阿桓正在一旁鼓掌偷笑,知道又是那小子搞的鬼,气得要去揍人,却被阿桓摆手叫住。

“你还记得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啵?”阿桓神秘笑道。

阿发想了一阵,一拍脑门,亢奋道:“是那汪老头大摆婚宴的日子吧?哈哈,终于可以一睹那阿狸姑娘的芳容了!”

阿桓点了点头,又撇嘴道:“汪老头可是这黑水镇的镇长,人脉圈子广得很,宴请的宾客肯定不在少数,到时候人声鼎沸,宾来客往的,新娘子又盖着红盖头,哪有什么机会去仔细端详啊!”

阿发一听犯了愁:“说得也有道理,但我们总不能掀开人家盖头来盯着看吧?”

阿桓诡谲一笑,拍了拍阿发的肩膀道:“哈哈,算你猜对了!不过咱们可不是在酒宴上看,现在天色尚早,咱们先偷偷溜进汪府之中,找到阿狸的房间,不就可以仔仔细细地一窥芳容了?她现在应该正在梳妆打扮,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连她沐浴更衣的光景都能看见……”

阿发听完直是心花怒放,淫笑连连:“好你个阿桓,真是淫中自有淫中手啊,师哥佩服佩服!”

阿桓也是面容轻佻地拱手一揖,口中念道:“承让,承让。”

两人合计着准备出发了,路过巧云的房间时,阿桓小声道:“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小师妹知道,要不咱俩的光辉形象就全毁了!”

阿发挑逗一笑:“放心吧,哥懂的!”

天刚蒙蒙亮,街上行人寥寥,两人像做贼似地抄小路快步来到了汪府,此刻府内大门紧闭,门前两头石狮子张牙舞爪地高傲耸立着,显得极是威风。

两人老远地便听到了汪府院内的狗吠,阿发奇怪道:“这汪老头家的狗怎的叫得这样凶,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阿桓见天色越来越亮,显得有些急切,随口说了一句:“管他的呢!咱们先进去再说!”

院墙不算太高,约莫着有六七尺,只是墙头都镶着许多金属的尖刀利刺,是管家们为了防那些梁上君子而特地让人设计的。但这些防防别人还可以,怎么防得住修习了茅山道术的师兄弟俩?两人不敢大声惊扰,彼此用眼神会意,不多时便跃上了院墙,来到了后院里。

汪府后院中种满了青竹,竹叶上沾满了甘露,晶莹透亮,翠绿欲滴,竹茎则是随着清晨的和畅的微风簌簌作响,让人感到一阵神清气爽。两人徐行了一阵,发现在这些青竹之间,竟还有不少奇花异草点缀其间,万紫千红,煞是好看。

阿发看着这后院的景致流连忘返,阿桓不禁笑道:“这里景色这样别致,按理说那汪老头粗枝大叶的,绝对没有这样的品味,我看八成是那阿狸姑娘弄的没错。”两人说着,心中对这叫阿狸的姑娘更是充满了无尽的向往和憧憬。

两人溜达了一阵,发现这汪府竟大得出奇,大大小小的房间足有几十个,大多都为家丁和婢女的寝房,阿狸的房间却是不知该从何找起。

两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查,路过厨房前的鸡舍时,发现里面的鸡无论公母全部都死了,脖子上有着很明显的咬痕,鲜血淋漓,两人数了一数,足足有十二只。

阿桓疑惑道:“难道是遭了黄鼠狼了?”

“我看是汪家的那只恶狗!简直太残忍了!”阿发愤愤道。

两人又四处转悠了一阵,阿发不干了,用手掌给自己扇着风,希望能凉快点,嘴中抱怨道:“这种找法,不得找到猴年马月去啊!回头别说没看着阿狸,那些家丁们都起床后,咱俩也就完蛋了!”

阿桓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小声点,想吵醒他们吗?”随后眼珠子一转,点头道:“嗯,正所谓新婚红似火,今儿个是新娘子大喜的日子,她的房间门口一定贴着大红‘囍’字,咱们看看哪个房间贴着‘囍’字不就知道了?”

最后,两人终于在一个碧光粼粼的精巧小湖畔找到了挂有‘囍’字的房间。四周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臭味儿,有点像是小孩子撒了尿风干后发出的味道,臊臊地十分熏人。

一只被拴在树上的大黑狗站在湖的另一头,远远地对着那个房间直叫唤,它不住来回打转,显得十分急躁不安。

两人见狗被拴住,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门口,却发现门外有一行梅花般的,沾满泥土的小脚印,直延伸到这香闺之中。而闺房的雕花木门则是虚掩着,没有上锁。

阿发大惊失色道:“不好,难道是这里遭了狼了?阿狸姑娘有危险!”

阿桓摇了摇头,沉吟道:“我看不太像,这脚印这么小,倒像是某种小型犬类,譬如狐狸之类的。”

再多的狐疑,也抵不住色心,两人邪笑着,顺着门缝往里头瞧去,闺房内香褥花帐,却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屋主不在,阿桓显得极为失望:“唉,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却见不到人,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这倒未必!”阿发舔了舔舌头,淫笑道:“她不在不是更好么?咱们可以偷偷潜进去拿点女儿家用的物事回去,譬如肚兜、底裤、绣花鞋、月经带啥的,里面都是她的味道,一定都迷人死了。”

阿桓笑骂道:“你这禽兽,净干这种缺德龌龊事儿,我阿桓可不是那种人!”

阿发鄙夷道:“你丫还真是婊子立起贞节牌,假正经!你去不去?不去我可进去了!”说罢四下看了看没人,便偷偷地侧身进入了香闺之中。

阿桓不说话,只是笑嘻嘻地跟了进去。

阿狸的闺房中窗明几净,红绸惹人爱,香风熏人醉,到处都摆满了女儿家用的装饰物,阿发轻声细步地找了一阵,忽然像发现新大陆般,朝着阿桓使了使眼色。原来是梳妆镜下的凳子上,赫然放着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花肚兜。

阿发眼中放光,脸上浮出一阵潮红,抓起两件肚兜就猴急地往鼻子上放。

“好香喔!”阿发眯着眼,一副心旷神怡的享受状,如同饮下了醇香的酒酿一般迷醉。

“真的吗真的吗?让我也闻闻看。”阿桓说罢也急不可耐地抢过一条翠绿色的可爱肚兜放在鼻尖轻嗅,只觉一股浓郁的兰花香直涌鼻腔,里面似乎还羼杂着女人的香汗味儿,销魂蚀骨,惹人心醉。

阿发胡乱地将肚兜塞进了胸口的衣服内准备带回去慢慢享用,这时他发现还有一件褶皱的绣花底裤静静地躺在圆凳上,刚想抓来一并带走,忽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只通体白色的雪狐,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花底裤之上,正直勾勾地盯着阿发。

这只雪狐身姿柔媚,绒毛软滑,仿佛刚刚梳洗过一般,出落得十分漂亮,深红色的眼珠炯炯有神,显得十分有灵性。阿发这时想起门口那排梅花般的脚印,想必就是这只来路不明的狐狸留下的了。

“哪里来的野狐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快滚开!”阿发挥着手恐吓道。

然而,那白狐却没有丝毫惧意,反倒嘴里隐隐发出几声低沉的咆哮。

阿发想去夺它身下的底裤,却被白狐闪电般地咬中了手指,阿发疼得哇哇大叫,抬手一看,手指的牙印处已经渗出殷红的鲜血。

“师兄,别去理这狐狸了!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别回头阿狸姑娘回来咱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阿桓向窗外张望了一阵,催促道。

阿发无故被咬伤,哪里肯轻饶,抓起了梳妆台上一把手掌大的牛角梳子便朝着那白狐打过去。

狐狸吃疼尖叫了一声,随后竟反过身来,撅着屁股朝着阿发喷出一股黄褐色的,恶臭熏天的臊气。两人实在受不住这狐臊味儿,赶紧像避瘟神般地逃出了房间。

阿发脸上憋得通红,一口气跑到了湖边,哗啦哗啦呕个不住,最后连胆汁都呕出来了,整个人像虚脱了似地瘫软在地上。

阿桓一边用手扇开残存在鼻尖的狐臊味儿,一边笑道:“这就叫抓不着狐狸,反倒弄身臊!谁让你贪心不知足的,好像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阿发有气无力地争辩道:“人性本色,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这时,马如龙率领的晨巡小分队正神气地朝着湖对岸走来,马如龙那双贼溜溜的三角眼一眼就看到了阿发和阿桓,忙高声喊道:“两个不知死活的小毛贼,快给我站住!”

阿发和阿桓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是马如龙,知道是书生遇到了阎王爷了,心中暗呼不妙,忙撒腿就跑。

“你们几个,从后面绕过去把这两个小兔崽子给老子追回来!”马如龙冲着身后十来个保安队员吼道。随后,又邪笑着走到了那只凶悍的大黑狗身边,松开了绳索,摸了摸它的头颅,指着阿桓和阿发离去的背影,吩咐道:“黑霸王,看你的了!”

话说阿发和阿桓两人正在朝着前厅疾跑,不经意间往身后一望,差点没吓掉了魂,只见一只健硕的大黑狗正狂吠着朝着自己的方向追来,这一下子两人更是慌不择路了,不多时便与从另一头绕过来的保安队员们撞了个正着。

“站住……缴枪不杀!”为首的一个身着制服的傻大个显然是很紧张,拼命地喊道。

“我们哪来的枪啊?”阿桓显得有些哭笑不得。

那傻大个十分滑稽地将歪歪扭扭的帽子扶正,又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你们……你们背过身去!我要……把……把……你们……”

阿发听得心急,干脆便替他说了:“你要把我们抓去交给马如龙是吧?”

“对……对!”傻大个迟钝地一眨眼,走过来便要绑人。

阿桓朝着阿发使了个眼色,两人忽然一人抓住傻大个的一只手臂,弓着身子一发力,将他摔了个狗吃屎。其他几个保安队员见状,忙哇哇大叫着扑了过来,两人拳风虎虎,不多时又是三四个保安队员倒地。

这时旁边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两人听得都是心中一颤,停下了手脚。马如龙高举着还冒着轻烟的王八盒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剩下的几个保安队员见状,也都是举起了挎在肩上的汉阳八八式步枪对准了阿发和阿桓。

两人知道枪子儿可不是好玩的,纷纷举起了手,阿桓朝着阿发吐了吐舌头,说道:“这下可玩完了。”

马如龙对茅无极这帮人可谓是苦大仇深,如今终于抓到了机会,忙幸灾乐祸道:“哼,两个小王八蛋,不仅偷东西,而且还敢袭警!快把偷到的财物统统给我交出来!”

阿发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语气发虚道:“我们可不是来偷东西的,马队长你误会了,我们是来……是来……”

“是来做什么的?快说!否则毙了你个兔崽子!”马如龙质问道。

阿桓见马如龙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忙抢话道:“我们是受汪镇长的邀请,前来参加婚礼的!”

阿桓心想着搬出镇长来,多少也能威慑这哈巴狗一下,哪知主人不在,哈巴狗却闹得更凶。只见马如龙不屑地看了阿桓一样,伸出手来说道:“你说是来参加婚礼的,那汪镇长的请柬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阿桓结结巴巴道,不知该说什么好,这请柬在茅无极身上,他们俩充其量也只能算是随行的亲属,哪里又会有什么请柬?

马如龙冷笑道:“哼,说不出来了吧?我看你们俩分明就是专门打家劫舍的毛贼!来啊,都给我押到号儿里关起来,本队长要亲自审问!”

“得!”

两人被来了个五花大绑,被几个保安队员用枪托抵着向正门走去。这时宾客已经纷纷开始入场,拱手道贺的,剪彩送礼的,不一而足。这也正入了马如龙的道儿,他之所以没往后门走,便是要让街坊邻居们都来看看这两人的狼狈模样,存心要丢他师父茅无极的脸。

一路上,府内看到他们俩的宾客和丫鬟们都是投来异样的目光,纷纷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马如龙则是一脸得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俩是偷东西的贼似地,扯着嗓门一个劲儿地替他们做着宣传。阿桓和阿发毕竟也是爱脸面的人,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了。

到了正门口,阿桓一眼就看到了师父茅无极,此刻他正和巧云扶着颤巍巍的汪镇长拉着家常,几人有说有笑,形同一家子。汪镇长今天的气色也是出奇的好,面色红润,只是两个眼圈仍是黑不隆冬的,显然是经常失眠所致。

“师父,师父!”阿桓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声叫喊道。

茅无极看到两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又看了看旁边小人得志的马如龙,神色一凛道:“马队长,为何要绑住我徒儿?”

马如龙眉毛一扬,不紧不慢道:“他们俩潜入镇长府里偷东西,被本队长抓了个正着,我也是秉公办事!”

巧云急了,问道:“大师哥二师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呀!你们偷什么了?”

“我们什么都没偷,是他公报私仇,诬赖咱们的!”阿发争辩道。

“嘿,你还嘴硬,我亲眼看到你们俩站在夫人门外的!我这些个弟兄都可以作证的!”马如龙一唱,他手下的几个小喽喽也是立马一喝。

阿桓撇嘴道:“他们是沆瀣一气,怎么能信?”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茅无极也不想搞得太僵,便和颜悦色道:“马队长,你看到我徒儿在汪府内,但并没有看到他们偷东西吧?仅凭他们在汪府便认定他们偷东西的话,那我和你此刻也站在府内,岂不也成你口中的偷儿,盗儿了?”

几个徒弟见师父能言善辩,机智无比,纷纷都鼓起掌来。连马如龙手下的傻大个也是点头称是,结果却被马如龙扇了个耳光。

“茅无极,你……”马如龙无以为辩,气得指着茅无极鼻子说不出话来。

一直在旁听的汪镇长这时放话了:“小马,茅道长是我的贵宾,不可对他无礼!既然拿不出证据,就赶紧将茅道长的两位高徒给放了,今天是本镇长的大喜日子,少给我惹麻烦!”

这回轮到阿发和阿桓得意了,虽然恨得咬牙切齿,马如龙也只得照办放人。

“汪汪汪……”这时那只名叫‘黑霸王’的大黑狗忽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它是马如龙一手喂养大的,也是他多年来横行乡里的好帮手,此刻黑旋风见到了阿发和阿桓,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只听“嘶”的一声脆响,阿发胸口的衣服被扯下了一大片,阿桓恼怒地猛踢了黑旋风肚子一脚,它惨叫了一声,立马衔着衣布跑开了。

没了衣物的遮挡,阿发的胸毛都露了出来,与此同时,一件做工精细的大红肚兜飘落在地上,肚兜上绣满了含苞欲放的荷花,乍看之下十分艳丽。

巧云看傻了眼,结结巴巴问道:“大师兄,你……你用肚兜啊?”

阿发面色大窘,答不上话,慌忙用手捂住了脸,心里想着这下可糗大了。

汪镇长拾起那肚兜仔细端详了一阵,有些疑惑道:“咦,看这花色,不是阿狸的肚兜么?我上个月特地让人从省城捎过来的。”

在场围观的人“噢”声一片,纷纷对阿发露出鄙夷的神情,稍微害羞点的女儿家都是红着脸跑开,不好意思再看。

马如龙这时又从阿桓身上搜出一件绿色花边肚兜,不禁与几个喽啰们笑做一团,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讥讽道:“大家快来看啊,我就说了吧,不仅是小偷,还是两个龌龊的采花贼,竟然偷夫人的肚兜,哇哈哈哈哈……”

“你……你们……”巧云羞得是满脸通红,背过脸去不想再看他们。

阿桓和阿发此刻便像两只被人拔光了毛的天鹅,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茅无极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两个小兔崽子,我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回去再找你们算账!”随后又拱手给汪镇长道歉道:“有龄兄,都是我平时管教不严,才让这两个劣徒闯下如此羞耻的祸端,还希望……希望有龄兄莫要与这两个少不更事的小辈一般见识才是。”

汪镇长今天心情不错,见气氛紧张,竟反过来安慰茅无极:“不碍事不碍事,年轻人嘛,脑瓜子一热就容易冲动,咱们那会儿也还不是一样?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的,要怪呀,就怪我那即将过门的姨太太忒有魅力了,哈哈哈!”

茅无极笑了笑,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又严厉地看了两个闯祸精一眼,说道:“多亏汪镇长心胸宽广,不与你们计较,下次决计不可再犯了!还不向汪镇长道谢?”

“多谢汪镇长,多谢汪镇长……”阿发和阿桓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人。

汪镇长捋须笑道:“好说好说。小马,快给他们松绑,县城的李局长过来了,随我进去招呼客人去。”

马如龙正在思忖着折磨他们俩的法子,这时听到放人的消息,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地,咂舌道:“我说镇长,这可是关系到夫人的清白的大事,就这么算了,未免太便宜了他们吧!”

汪镇长冷冷道:“你知道我平生最烦别人啰嗦的,好话不说第二遍,你自己看着办!”说罢便进内堂招呼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