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剪刀剪断的是通往天堂的通道,还是所谓前生的羁绊,那时咿呀尚且不会,循着本能生存,白白嫩嫩犹如朝露,日辉稍一热烈,便似要消逝,却有着蓬勃的绿色海洋,每一个见到这片海的人,都感到了一颗小小的太阳——虽然还只是朵小火苗,诞生了,这种感觉预示着难以计数的燃烧、爆炸。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那是妈妈,妈妈是什么,是那个暖暖的有水的地方,不会游泳也可以随意翻滚,永远不会溺水,是没有光,不需要眼睛,没有气息,不需要呼吸,自有世间种种,浓缩演绎,也许生之前,经历的是最大的沧桑变化,一跃龙门,第一眼便哇哇大哭,恐惧不安,暴躁无力,还好,虽然只看了一眼,便已明白,终生被守护的幸运。贪婪而又快意地吮吸,攥着无骨的拳,闭着清澈的眼,蠕动粉嫩的唇,另一双眼睛里的光辉,是本能本性,还是一种寄托传承,是什么足以承受这一切,平平常常的触目惊心,被歌颂了一整个日出。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是什么,出现,晃动,消失,再次出现,持续晃动,消失再现,有的只匆匆一闪,有的持之以恒,熟悉,好感,陌生,恶感,笑像开了花,哭也开了张,留下来的,那是小网里的,去了的,那是大网里的,从小网的空里看出去,那是,那是,那是,于是便多会了几个叠音词。被子枕头的堡垒,推倒他也笑呵呵,爬不起来笑呵呵,被抱起来也笑呵呵,好像什么都是快乐,失禁也会哭泣,饥饿也会哭泣,距离也会哭泣,好像哪里都有悲伤。只有那样清澈无物的眼睛才能流出那样干净的泪来,触动褶皱缓慢的山包,情不自禁地去给花儿浇水,给鱼儿喂食,那是他的拨浪鼓,在她的手里叮咚响,小乌龟啊,小兔子啊,大老虎啊,都演了一遍,太阳终于出来了,在鼓声中,在动物园里。运动是绝对的啊,还是乐队的,高大,有力,最关键的是运动方式,那是直立的运动,显然还有智力的部分,和不穿鞋子的是不一样的,有鞋子的也不一样,爬来爬去,总觉得哪里不对,被拖着飞翔,还擦掉了卡车的角,站起,跌倒,错误,尝试,比第一声m更有能动性,更积极,爬呀爬,半个春秋,便追到了最笨的那只大头鹅。草长莺飞,暖春换了寒冬,眉心一点朱砂痣,相映人间百花红,细腻柔情的口琴偶尔回响起,那里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他有不同于肤色的沉重,还有不同于光亮的沉默,然而也被融化了,尽量轻佻,尽量多言,一只手便擒了一只金色的乌鸦,脸对脸哈哈笑,是幻象还是真实,是过去还是未来,想来总是发生过的,也许在这里,也许在别的地方,总之是一定发生过的。那开始的情景,像极了多年后的那个午后,窗外的雨不大不小,既不惊人,也不宜人,特设的废旧衣物处理箱上面,有人用泡沫箱造了一个雨中白得发烫的鸟窝,小鸟在里面嘎嘎嘎嘎,张着嘴巴,嗷嗷待哺,大鸟刚刚飞起,又被这叫声牵回,背起左侧的翅膀,扬起另一只,指点这大雨的残暴,这人间的偶然,这生活的艰难,这选择的必然。这场戏次序混乱,表演拙劣,狗屁不通,卡卡卡卡仍在继续,这时间看见这些,是在悼念亡灵,还是在留恋生者,一时间全是善念,这雨成了令人感动的辅助,然后观照大地,满满的爬虫,全变了恶意,最后无动于衷,这是多么残忍而突兀的重复预兆。
可能有那么一个下着雨的早晨,地上散落着熟透掉落的橙黄的杏子,被地面撞伤,被雨水擦烂皮肤,惊诧那全新的打扮,还有从未见过的大大的箱子,那里面装着什么,是否与我有关,那么,可以再塞一点东西,比如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不能啊,不然怎么突然打雷下雨,无意义的笑突然变成空洞的不断坠落的恐惧,那雨一截一截地下,一截长,一截短,从来没有连成线,是的,断线了。有两个影子从脊背出发,经过台阶,经过路口,经过装满人的铁盒子,经过颠簸的沙地,经过五颜六色的霓虹,来到一九九零年的春天,那雨就停在了身后,那棉袄也渐渐无用,不久将有新的名字和一身新衣裳。襁褓终究没有被淋湿,没有一只大头鹅跑的快,可怎么也追不上,也许跌倒过,然后爬起来,又跑了好久好久,勾起了旁观者的眼泪,很多人都会感动,然后无动于衷,深情感叹生来事艰后归于寂静,看着小小的襁褓之中,幸运也不幸,快乐也悲伤,不知道也不明白,不记得也不忘记。背靠高大的栅栏,小脸轻扬,嘴巴微张,似乎要喊一声什么,淡黄色的小裙子,夸张的红色荷花,手里牵的,那是下一位乘客,紧紧皱着幼时毫毛的眉,手掌半开半合,后面果然是虚幻的,未曾到达的,那时候人们的愿望多么淳朴,真的是看一眼,就够了,踏着小小的三轮车,勉强能踩到踏不动的踏板,白色的长袖连衣裙,白白的牙,磕一磕,便会掉落很亮的金子,那是什么花儿,再不曾见过,或许也不曾相识。排排站,你左边,我右边,最小的宝宝在中间,亭台楼阁,山水之间,凝视、疑惑、茫然、开心、兴奋、欲动的眼神,圆滚滚的弟弟啊,你最开心,你也最小,这些是否确实跟年龄有关,在前半期,随着四肢发达,脑子里也钻进了各种各样的害虫,是真的吗?前人们讲过太多了,初始的淳朴,自然,天真无邪以及美好,也有本能,竞争,自我保护以及排斥,猜不透,想不通,一通空空空,是的,可能是空,装进什么,就有什么,邂逅什么颜色,就沾了它的色彩,去触摸绵软的云彩,跌宕起伏,好不快活,嗅到了谁的呐喊声,归来啊,归来啊,那是你的故乡。
老鸟去觅食了,小鸟要独自在夜里安安静静了,不发出一点声音,就像在水里一样,吐出一串串泡泡,看着它们不断上升,在水天相接处映出彩虹,然后炸裂,就像扔出最漂亮的那颗弹珠,划过天空,肆意绽放,最后与虚无同流。随着时代的大潮,千军万马背井离乡,杀进拥挤的春天,那里的花儿开得最早,那里的冬天不冷,大家唱起明媚的歌,大家唱起流浪的歌,大家唱起思念的歌,一首一首就种在了脸上,手上,背上 ,脚上,骨头里。霓虹灯下人头耸动,登台,唱罢,热闹,冷清,也算走了个场,响了大地红,戴过大红花,骑过高头马,终究算是幸运儿,剩下的是大多数,沉默的羔羊,默默不言,勤勤恳恳,忙忙碌碌,在不知名的小角落,这是另一个世界。清净的世界里,一切依然井然有序,结婚生子,玉米高粱,一个、两个、三个拖油瓶吊在尾巴上,那年也是这样的情景,原来的传统没有人托着,显得比现在更凄苦,所以只好一年一个,一脚一个,全都慢慢地有序地踹开。毛蓝色T恤套在脑袋上,放肆地大叫,一步比一步欢快,一步踏空,未魁梧的身体还残留有人的柔软,只是黄橙橙的油水总被当成笑柄,猫还不是宠物,狗还能看家护院,闲情还没有那么小资,都还淳朴野蛮,总有那么几个孩子,会去偷邻居家养的鸡,在青山深处,点起一堆篝火,跳跳唱唱,或者愉快地打完架,又围在一起,将荤腥偷食,遂了年末的愿。从小就显示了狼性,横冲直撞想将那云朵咬下一个角,踩在脚下,顺势腾空而起,围着彩虹转圈,然后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大地上,深深的一个坑,黄沙滚滚,直至多年后在那个机器轰鸣的时代,狼爪随着机器一起转动,放肆了飞花。至少少年轻狂,也可叹妙哉,描龙画凤的城市,哪一个是你的专属标记,这黄土是你颜色,一只手接过饭碗,咽下这碗酸爽的搅团,是否勾勒起故土的沟壑,这水果快要腐烂,快快做一盘沙拉,拖慢北上或南下的脚步。天气薄凉,正如,不受宠,不冷落,不凉爽,不闷热,就静悄悄地绽放,凋零,这是一种近似冷漠的沉默,没有吞吞吐吐,也没有火急火燎,不哭不闹,不喜不悲,小小的世界,淡淡的生存,近到肩并肩,依然无法触摸,相谈三个昼夜,依然无法融化,同行几十春秋,依然无法把标记点亮,是幻觉,还是真实,是否有永远解不开的结,那里可锁着下个世纪的电影。
草木兮,枯黄兮,新生终究老朽,蓬勃总会枯萎,恰如此言否,否。四方的擂台,一拳一拳打不动一片叶子,风声轻易伤逝,芝麻,核桃,苹果,西瓜,石头,叶不动根已散,终有千钧之力,隔山青牛仓皇逃,一路西出函谷关。残衣破布连成线,绑在两分的地方,沿着窗户的栏杆画四分之一圆,春秋冬夏,奋力向圆外爬去,不是为了逃脱,只是一种乐趣,多一点点就快乐,摸到枕头,被角,那是自我愉悦的糖果,已经习惯在这里摸索,摸索无可摸索,这里天亮得很早,没有一个人,天黑得更晚,然而终究有人了。沉迷于类似的游戏,挑战无名的挑战,重复重复的乐趣,后来,长高了一点点,能在对面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头发,这儿变成了新的乐趣,长了,短了,没了,笑一笑,笑一笑,嘿嘿嘿。那片小小的空间,那扇窗子应该是有的,但除了栏杆的作用竟想不起其他,窗外是否飞过一只大雁,是不是数十年之后在漠北的苍穹所见的那只,是否有一只鹰捉了那只爱蹦跶的兔子,在数年之后的黄昏死在猎人的枪口下,那声音响彻了整片山脉,其他的兔子急忙跳起来,蹦起来,大声呼喊,挥手示意——我不是一只兔子,不愿死在肮脏的猎人枪下。青叶,黄果,枯枝,梨花开,都应该在窗子里一幕幕闪过,只是真的竟没有一丝记忆,相反有记忆的是那堵矮墙,在任何角度也看不到却明明记得无数次翻过,那里通向一个叫做戈壁的地方,那里深埋无关的他人的久远的尸骨。那么什么才是幻觉,或者都是,或者都不是,就像那张洗了数张的照片,很多人都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暖冬,一件毛蓝色的毛衣,一张圆圆的唯一一次胖嘟嘟的孩子的脸,永远找不到了。一辆黑色的带瓦的自行车,在稍远一点的时空,那还是时髦的标志,时间总是太快,原地踏步总惨遭淘汰,兢兢业业也有飞来横祸,总之,它变成了相反的代名词,篮子里有个孩,是男娃,也许是女孩,大小刚好塞进去,还可以蹦蹦跳跳,于是,在井边的麦地里,在羊群的草地上,在木材厂的树墩上,一个,两个,一群在动荡茅屋下嬉戏,不知所谓,不知所乐,总能勾起闲谈中的停顿或欢快,惆怅的烟丝飘到这片天空便散去,这是不被污染的地方,也是烟火所在之处。听说早年的花儿谢得早,有的还来不及开放,总算是一片新气象,虽然还时常有乌云,可天总会晴,妈妈总会笑,是爸爸的妈妈。夜晚油灯盏盏,亮不了太长时间,便沉沉睡去,梦里是白日劳动的汗水,还是闲谈的欢乐,好像听到了谁的呓语,有麦子香,井水的甜,还嗅到了烟丝,像树叶烧焦的味道。有一个足够强壮的身体,穿着肥大的裤子,有着装不满的兜,装着吃不完的粮食和糖果,妈妈笑了,孩子笑了,他拿着一把铁锹,清理了荒坟上的杂草,用鲜红的新砖盖了一个半米高的炉子,插进满满一把香,这香火永不熄灭,就静静燃烧,直到人人都换了新衣,乌云都散去,对视暖阳,花开遍野麦芒擎天。
咿呀——无限在无尽中不满虚无,轰然炸裂,有限与具象是古老的奇迹,诸般演化造就世间繁华,沧海一粒粟,一沙一世界,熙熙攘攘,苍茫古朴夹杂烟火尘香之气扑面而来,在此间了却一生一世瀑布乾川。不像那串紫色的葡萄,三分之一的量,总是吞吞吐吐,还要在最大和最小之间艰难选择,还要把尾巴藏在肥大的裤子里,装作多余出来的样子,惹人垂涎,却仍然独自享用,执着于毫厘间的差距,不然就恍恍惚惚,恰似夜醉湖畔。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了把一些东西珍藏起来,塞在插着独立旗帜的角落,多子的棋盘就是这样,各有分工,各有收获,靠着早落地会占据那么一些优势和劣势,总体的概况限制部分的发挥和所得,有一年恰好够强壮够幼小,收获了很多很多的糖果,深埋在战旗下,像一个个小小的带甜味的奖章,糖纸闪闪发光,晃花了眼,不曾分享,也不曾独享,任凭它随时间流逝,留下圆筒的盒子,装下新的糖果,中间也挥发了不少甜味,不知道能不能喂饱四周环绕的幽灵,在坟前烧了千纸鹤,哪一只可去到你的身边,带你穿云渡海而来,弥补那来不及的触摸。手一直在微微颤抖,想要轻轻触动北边的湖,点起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在湖畔的眼里,触摸新生的面容,在眉心点亮末时的开悟,明媚阳光与心河,相信你总会明白,期盼半生,最后得到却永远触不到的心酸,正如明白延续是为了什么,假如你破解了最后的的密码,请无论如何告知于我,并触摸我,轻轻卸了这副担子,只留下一地狼藉,累了,困了,不是的,有人在挥手,不可抗拒,隔了一层纱,千座山,依然要上路。那是什么样的魔鬼,还是天使的伪装,总之一切从那时候就变了轨迹,要改道,要换衣,提前上路,又讲到这里,又在此间徘徊,兜兜转转,终是心有不甘,山刃、女央,谁又甘心远赴,只是一切都终止了,再无变化,只留下初始的襁褓,是这里,都在这里了,是重复故去的人迹,还是开一条新路,是否大刀阔斧又怕踩坏了幼苗,去吧,把这一切都交付与你,来吧,把这一切都交付与我,你是你,我是我,拿着也没关系,时常看一看,摸一摸,在路口吃一口干粮,喝一口井水,这沙漠似曾相识,那批骆驼铃铛上印着标记,那是哪个家族的徽章,再远一点的时候,大槐树下的蚂蚁一定不记得被淹没的巢穴被挖起来做了种子的新土。铃铛儿响了,孩子醒了吧,眨着黑亮的小眼睛,嘴角一撅一撅,突然化为一声大哭,手摸到的地方,果然一片潮湿,算了,前段时间摔坏了胳膊,屁股上还有淤青,就不要再留下手印了,不过,央也一定看到了,是啊,多美的梦,孩子一定会茁壮成大,也会做相同的梦,回想起那个红色的白天与白色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