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是否还在

寒风呼啸着,花瓣随着渐渐飘落,我向窗外望去,思绪不断。

过了今天,我就满28岁了,总想对过去的自己说些什么,可再想想,好似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想,应该是我没有好好告别吧。

别人的十八岁,轰轰烈烈,我的十八岁,平平无奇。

那一年发生的种种,虽印象深刻,但都被我深埋于心,早早的被我磨灭。

那年正当高考,因为我的家庭不美满,所以我全力以赴地让自己变得不普通。我的梦想很简单,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安稳地度过一生。

身为班上的班长,对待那些冥顽不顾的学生,我从不手软,易和便是其中一个。

不知为何,易和总是给我找茬,痞里痞气的,一脸不正经,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好。

那天他与班里同学玩闹,不小心把窗帘给烧了,我知道后,气急败坏地把他提到了教师办公室,狠狠地骂了他几句,便走了。之后那几天,他便没再来招惹我,消停了些许。

我本专心于高考,面对这样的是非,我是非常不满的。

过了几天,易和又惹事了。

那日我独自自习到很晚,出了校门口后,只见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根烟。看清他是谁后,我走前去,说:“易和?又跟人打架了?”

易和皱着眉头,似乎不想让我见到他这副狼狈模样,只是随口说了几句:“没事,被狗咬了。”

“哦。”

想起父亲还在家等我,我不想理会那么多,掉头就走。

“陆筱。”易和叫住我,“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

我回头,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我以为他是不会回答了,于是我便迈了步子,这时,他开口了,“在学校里,你是唯一一个不害怕我的人。”

“那我下次见了你,应该害怕吗?”

他有些哑口无言,见他不讲话,我便离开了。

第二天,易和请假了,原因是生病。

他这种人,打架吃亏了,定不会被别人发现,然后把自己所吃的亏一点一点地要回去。

不出我所料,他又惹事了。这次较严重,全校通报,停课两周。

应老师要求,我要把这周的作业送至他家。

可还没到他家,我就在路边的一个大排档遇见了他,他正和他的兄弟们喝着酒,说着笑,一点也没有被停课的懊悔之情。

于是我把他的作业拿出,甩在桌子上,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我,我也没有给他好脸色,转身就走,只记得当时,我的身后一片安静。

后来,易和回来上课了,这次他不知是抽什么风,竟开始认真学习了,还找我借笔记,与我讨论问题。

我调侃道:“吃错药了?知道好好学习了?”

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不学习,是娶不到好老婆的。”

我笑了。

他无意间问起我想考哪所大学,我说想考南大,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也问了他想考哪里,他笑着说:“不告诉你。”

他好幼稚,我便没怎么在意。

就这样,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迎接高考。

高考结束后,他自信满满地跟我说他一定考得很好,我由衷地替他开心。

而后他找我疯玩了几天,我承认,那段时间,我心动了,不过我拼命说服自己,那不是喜欢。

成绩出来的那天,班里组织同学聚会,但我的父亲突发重病,因此,我爽约了。

当晚,我的父亲过世。

父亲是个赌徒,欠债累累,每天都会有无穷无尽的电话打进来,他死后,我的手机便热闹了。

那些人威胁我、恐吓我,我实属无奈,只好将以往的联系方式全部都注销。

最终,我没有报考南大,而是去了一个很偏僻的大学,只想寻求一方清净。

大一时,我偶然遇到了高三的一位同班同学,夏晴。她说她的爸爸在这教书,她来这里参观。

“陆筱,当年你的成绩可是很好的,怎么来了这里啊?”

我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提。

她也很明事理,于是我们便谈起了往事。

她笑着对我说:“你还记得易和吗?”

我心里一震,怎么会不记得呢……

她继续补充道:“就是那个经常惹事然后被你批评的男生。”

我点点头,问道:“他怎么了吗?”

“他可牛了,考上了南大呢,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他的成绩可是垫底的,他也是真够拼的。”

我笑着说:“他这么厉害?”

“可不是嘛!毕业后的那次聚会,他可嘚瑟了,好像还说要表白来着,只不过聚会过了一半后,他就郁郁寡欢的,问他怎么了,他就一直不知道跟谁打电话,只不过对方也不接,然后他就走了。”

听到这,我不知该欣喜还是失望,易和想表白的女生,会不会是我呢?

我自私地希望易和喜欢的女生是我,但又希望不是我。

夏晴是我唯一一个有联系方式的同学,但后来,我们也没怎么联系。

这天晚上,我想了许多。那时候,我想断了一切以往那些黑暗的记忆,过一段崭新的生活。

可是我似乎忽略了许多,所以我,做错了吗?

大学毕业后,我找了份稳定的工作,时常也有起伏,但也都被我化解,我的生活,一直很平静。

时常也会有几个男同事约我吃饭,我总以没时间为由来拒绝,我对此类事物,真的提不起兴趣。

看着身边的朋友逐个结婚,她们也调侃我,叫我早点找个男人嫁了,我只是笑着摇摇头,说算了吧。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年,我时常也会想起青春,想起那个少年,可我又满不在乎,继续过着当下。

距离十八岁,已经过了十年。

今天收到了夏晴的短信,她说今晚有个高中同学聚会,问我去不去。

我答应了。

十年前的聚会没去成,这次,可不能再缺席了。

车子已经到站,我的思绪回来了,我整理了一下衣着,准备下车。

今天的天气真冷,雪花飘落,铺成一条雪白的路。

我走到约定酒店的跟前,那儿有一颗大树,树下站着一个人。

他的头发上沾着几片雪花,嘴唇有些冻得发白,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我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顿了几秒。

易和看起来还是那么的阳光年轻,和以前一样,但他不再浑身痞气。他长高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

我想了许多话,但最终只说出口了这一句:“好久不见。”

他听到我的声音后,抬头,温柔地看着我,大概过了几秒,他笑了起来。

“嗯,好久不见。”

似乎也不像我想的那般,大家好似都没怎么变。

我又问:“你怎么不进去?”

他顿了顿,随后又笑了起来。天上又飘下来几片雪花,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秒。

“我在等你。”

这一刻,我明白了我来到这的目的,我也明白了,我真正想要告别的,是什么。

我笑了笑:“真好。”

我不再害怕,也不再逃避,这一次,我选择勇敢。

我用了十年的时间葬送了我的十八岁,然后,再用我的二十八岁,热烈地迎回了我的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