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荒村送炭

时间回到1972年那会,我大伯辍学之后便跟着我爷爷去给人家打长工,夏天就在石场给人家砸石头,搬石块,那个年代,好多人家盖房子都是用的石材,粉碎石材和修整石块石块全靠人力,根本没有现在的全自动粉碎设备。到了冬天,便去一个私人小煤矿给矿上送煤炭,周围村子里的人买了煤炭,全靠人力挑着给送到家里去,矿上会根据路程远近和送的煤炭的量给人结工钱,我大伯和我爷爷每天挑着箩筐,要走好几十里路,父子两起早贪黑,也才堪堪能维持一家温饱。

转眼间,三年多过去,我大伯也从最开始那个小孩子变成了半大小子,白天干活,晚上回家照看弟弟妹妹,本以为日子会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但天有不测风云,那会的大伯根本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直接影响到了他往后几十年的人生。

那一天早上四点多,天还没亮,我爷爷便早早将我大伯叫了起来,吃了几口热乎的父子两就带上干粮出了门,今天要给送炭这一家比较远,离我们村足足有30余里多,村子比较偏,路还不好走,其他人不愿意接这趟活我爷爷便接了下来,毕竟双倍的工钱还是很诱人的,看在钱的面子上其他的事情也就能妥协了。

父子两一路摸着黑来到矿上,装好煤炭稍作休息便出发了。要去的村子叫下河村,和我们村中间隔着七八小村子,还得绕一段山路,得亏几年前我爷爷去过几次,要不还真不敢接这趟活。一路走走停停,扁担声吱呀吱呀响个不停,便是到了中午,父子两拿自带的干粮对付了对付,不敢多作休息便又出发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大伯有些累了,肩上扁担压的肩膀生疼,我爷爷看了我大伯一眼说到:“成虎,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看到那座石庙没,过了那儿就到地方啦。”我大伯顺着我爷爷的手望去,前方大概百十米处有一块荒地,一座石庙孤零零杵在地里。眼看目的地在望,我大伯咬了咬牙,脚底下步伐又快了几分。

走过这一截路,绕过一个小山坡,一个村庄印入眼帘,村口有颗大榆树,一个老汉蹲在那儿,背靠着大树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我爷爷走近前去搭话:“老哥,二柱子家怎么走?我们是给他家送炭的。”

“什么?”这老汉许是有些耳背,没听清楚。我爷爷放下扁担走到这老汉跟前再次问道:“二柱子家怎么走,我们是给他送炭的。”

“哦,二柱子呀,死啦,死啦,早就埋了!”老汉说着又低下头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或许是觉着坐的不舒服,又把身子缩了缩翘起来了二郎腿,边抽烟还边晃悠着腿,我爷爷登时被老汉这话噎了个够呛,心想这老汉不紧耳朵有问题,脑子也多半也是有点毛病,两天前还是二柱子本人去矿上定的炭呢,到这老汉嘴里咋就埋了,合着这二柱子自己从坟墓里爬出来去定的炭啊,心里直呼晦气,也不再搭理这疯老汉,招呼了我大伯一声便朝村子里走去。

其实我爷爷是知道二柱子家的大概位置的,订炭的时候都会留下地址的,刚刚和那老汉搭话纯粹是出于礼貌,俩陌生人去了人家村里,在村口碰见村里人,搭搭话,说明来意,这是基本规矩,谁成想碰到这么个疯老汉,疯言疯语的。

不再搭理这疯老汉,爷爷和大伯挑着扁担进了村子,一路上再没遇见一个人,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按着订炭留下的地址很快便找到了二柱子家,一座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黄泥活了麦秸夯的院墙,像是刚夯好不久,看起来干净整洁,院子里三间石头砌的小平房也好像是新盖的。在院门外喊了一声便有人闻声走了出来,来人正是二柱子,一副老实巴交的农民形象,事情过去好几十年,我大伯已经记不清这人的长相了,唯一记得的就是这二柱子浑身都是土,连脸上都沾着土,当时心里还在嘀咕,“这人莫不是真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不过光天化日,朗朗乾空,除了身上沾满了土之外,这二柱子看起来与常人无意,便不再多想,和我爷爷把炭按着二柱子的指示卸在了院子里。

“大爷,走了这么远,进屋歇息会,喝喝水吧。”

“就不麻烦了,路有点远得赶紧回家了。”爷爷摆摆手拒绝了二柱子的好意,稍稍在院子里休息了片刻就出发准备回家,这么远的路程,再耽搁天黑都回不去,和二柱子打了声招呼,父子两收拾了东西走出了院门。

路过村口那颗大榆树,那个疯老汉已经不在了,爷爷和大伯也没在意继续赶路,走到那座石庙时大伯突然想起来把自己水壶落在二柱子家院子里了,和爷爷说了一声自己一个人翻了回去,而这一次的折返,开启了我大伯长达四年的噩梦。

话说大伯一路小跑来到了二柱子家,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犯了疑惑,先前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小院,现在却发现和之前完全变了样子,院墙坍塌了大半,杂草丛生,院子里满是齐腰的枯草。那三间小平房也看起来破破烂烂,好像很多年没人打理过一样,耐着心中的不解,大伯拨开门口的破栅栏走了进去,喊了几声没人应答所幸也就不管了,赶紧在院角那一堆炭跟前找到自己的水壶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却听到屋里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声响,

“嘎巴嘎巴”

“嘎巴嘎巴……”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啥也不怕的年纪,大伯铁着头走向了那间屋子。

“吱呀~”破旧的木门轻轻一碰便开了,好奇心的作祟让大伯抬脚走了进去,屋里乌漆麻黑,没有一点光亮,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把我大伯熏的眼泪都出来了,赶忙拿手捂住口鼻,慢慢适应了了屋内的光线,也就能看清了,屋里破旧的衣服家具扔的满地都是,上面沾了厚厚一层灰尘,也不知道这样子多少年了,墙上像是被烟熏火燎过一样,全是斑驳狰狞的黑印,这是发生过火灾么,正想着,那个声音又传了出来

“嘎巴嘎巴”

“嘎巴嘎巴……”

听声音是从左边那间屋子传来的,大伯捂着鼻子小心翼翼走着,穿过一地的杂物,来到过门处,破旧的门板早已缺失了大半,从缺口望去,却看到了我大伯这一生见过的最恐怖的画面。